(為白銀大盟隨機不能用加更,完成進度38100。今天略晚,總算是趕出來了。)
高塔,第四層。調查軍團總部。
這些天來,高塔裡壓力最大的,便是調查軍團的軍團長,秦縱。
他當初認出了白霧,在白霧瘋癲的舉止中,品出了白霧真正的意思。
他可以接受部下破壞婚禮,也可以接受所有人的嘲弄和非議。
這些事情隨著時間過去,人們終將平息與忘記,也包括秦縱自己。
但有些事情秦縱卻沒辦法放之任之。
最初的時候,他開始查秦家,隻是相比起秦玄姐弟,他仿佛是一個秦家的外人。
後來秦縱開始查調查軍團,查鎮禦軍團,但查來查去,九十年前的事情無據可考。
秦業也很快開始打壓百姓言論。
就像七百年前那一套,通訊監控,網絡刪除,互聯網的記憶刪掉了,但是人們的記憶還在,還是會有不少人提起這些事情,茶餘飯後,人們還是會談論九十年前,是否人類已經具備了征戰紅色區域的能力,隻是高層坑害了那群將士?
這自然是一個問題,那麼怎麼才能讓人們忘記九十年前的事情呢?
很簡單。
圍魏救趙是永不過時的智慧。
當一個流量明星滿是汙點但背後的金主仍然想要保他的時候,這個時候往往就會出現另外一個更大汙點的人。
道理連同某人想要靠開演唱會發新專輯上頭條,就總是被人自爆卡車一般的搶走熱度。
人們有正義嗎?
內心大概是有的,但高塔的生活很容易就能腐蝕這些正義。更多的隻是吃瓜群眾。
人們也許會因為某個瓜的內容高呼真理何在,正義何在,但隻要不停的塞瓜就好。
於是,秦縱之前給到的一係列政策,全部通過,底層人有了升入第二層第三層的正式渠道。
這些渠道不再考察你的金錢,你的關係,而是通過你的能力,你在底下挖礦時的績效。
這是第一個重頭戲。
且不說能不能實現,實現的過程裡,譬如考察績效的過程裡,會不會出現以權謀私,上下行賄,但至少餅畫出來了。
接著開始大肆報出一些官員的醜聞,這些管理者們平日裡貪贓枉法徇私舞弊,在第三層第四層作威作福。
九十年前的事情,人們會憤怒,會不公,但曆史嘛,你還能穿越回去把人救回來嗎?
可這些四層的管理者們,可是實實在在的作惡多端!惹人厭惡!
先是放出福利,然後懲戒腐敗者,且重點報道腐敗者的罪行,這些罪行讓人們義憤填膺,直呼這瓜過癮。
於是久遠的熱點不再是熱點,因為人是很難把注意力放在好幾件事上麵的。
在白霧到達高塔時,人們討論婚禮,人們討論那個來自塔外的惡鬼。
白霧以為自己能夠喚醒一些東西,但他雖然有著異於常人的視野,卻終究隻是一個年輕人。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後沒多久,輿論就變了,接二連三的大瓜開始出現。
也有人認為這就是棄車保帥,但這些言論能說出口嗎?
看著大家拍手稱快,仿佛美好的時代即將到來——
秦縱心裡竟然生出了一絲悲涼。
這是何等扭曲的時代?
他很希望白霧所說的那些事情是假的,九十年前的事情隻是白霧扯出來的煙霧彈。
儘管自己也查不出所以然來,可秦縱曆來不是一個願意得過且過,欺騙自己的人。
於是第四次,秦縱叫來了五九。
前麵三次,秦縱以團長的身份命令五九說出婚禮事變的前因後果,白霧是否有參與。
但五九隻是搖頭說道:
“這一切與白霧沒有關係,他是我最重要的部下,就算是您也不能汙蔑他。”
“你我都清楚,那就是白霧。你也很清楚,我如果要害他,就算是不要證據也可以!”秦縱怒道。
秦縱會害白霧嗎?
按照五九對秦縱的認識,應該是不會的,這是一個值得自己信任,也值得自己去賣命的上司。
但就算如此,事關白霧安危的事情,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個謊言,五九也要將這個謊言,當真話一樣繃著。
至少他不能因為自己的疏忽,讓自己的部下被大人物們刁難。
“團長,我還是那句話,我的隊員品性正直,他們是調查軍團的標杆,這些事情,白霧沒有參與!”
五九站的筆直。
“你!”
秦縱指著五九說不出話來,二人一個身高一米六,一個身高一米八,但氣場反過來了卻。
秦縱怎麼也沒有想到,五九這個濃眉大眼的,會有當著自己麵,說謊都不眨眼的時候。
他真是那個五九?
壓住怒火,秦縱說道:
“我沒有讓你背叛白霧,我也沒有因為婚禮被搞砸了生氣,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我想要知道九十年前事情的真相。”
“然後呢?您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樣?外麵那群人,包括我的同僚們,也都猜到了一些事情,但猜到了能如何呢?”
五九目光如劍。
不久前他接到了宴自在的電話,約他聊了一番,自然是動員前往百川市的問題。
五九也毫不猶豫答應了,想到白霧沒有親自跟自己說這個事情,他大概能夠猜到,白霧現在很忙。
百川市的情況也真的很危急。
一次次與白霧度過生死危機,五九感覺到,也許這次是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也許這一次,也是白霧最需要他,乃至需要所有人的一次。
秦縱找了五九三次,三次五九都覺得秦縱還沒有問道關鍵點,情緒也不對。
這一次,秦縱的情緒似乎對了。
“猜到了,或許您也和其他人一樣,最終會被其他事情給耽誤。然後轉移了注意力,畢竟那隻是一段曆史,您還能有大義滅親的覺悟嗎?”
大義滅親。
這四個字仿佛已經道出了問題的答案。
秦縱看著五九,一時間怔住。
許久之後,秦縱說道:
“我這個人是一個自律到讓人討厭的人,秦家是軍閥世家,高塔最強的戰力,都握在秦家手中。但我從很小的時候起,就比他們都像軍人。”
“我不被家裡人喜歡,我是有時候也在想,脾性是否是天生的,我怎麼就這麼不招人喜歡,這麼軸,我的兄長也說過,我這樣的性子不夠圓滑,家主和父親都不會放心我,似乎秦家以前出現過一個類似的人。”
曆史上也有一個調查軍團的團長,剛正不阿,但險些壞了大事。隻是這是秦家的隱秘。
就連秦縱也不知道。
“我與他們越走越遠,遠到我仿佛一個外人。但家族終究還是把調查軍團交給了我,不是因為看中我,而是我的哥哥……沒有興趣管你們。”
五九知道團長不受家裡人待見,但這些話卻也是秦縱第一次提起。
“但我沒有後悔,至少在我擔任調查軍團團長以來,底層的案子沒那麼多了,調查軍團的死亡率也降低了,出塔搜集的情報也多了,雖然底層治安依舊混亂……但總歸在一點一點變好,尤其是有你這樣的部下……我認為我的道路沒有走錯。”
秦縱深吸一口氣,睜大眼睛看著五九,他的手拍在五九肩膀上,沉重有力!
“穀青玉,你告訴我,你我共事雖然就幾年,但作為下屬,你眼裡我就是這麼一個是非不分的人嗎?我秦縱,沒有這樣的容人之量麼?我會因為家族的事情,將九十年前的那場事故,當做沒看見麼?”
話音一句比一句有力,句句發自真心。
五九沒有閃躲目光,坦然的看著自己的團長,平靜的說道:
“但覺悟,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的。”
“那你認為,怎樣的人才配有覺悟?”
“真正見識過那種絕望的人,承受了那種絕望,依舊心懷希望的人。團長,您有朋友變成惡墮麼?”
秦縱愣住。
五九這句話如同一把刀子。
“大家都隻知道,兩軍演武,劉暮變成了惡墮,但他們卻不知道,劉暮變成惡墮後……依舊還是那個劉暮。他仍然是擋在我身前的堅盾。”
“那場事故起於一個惡墮,那個惡墮有個名字,叫聶重山。他曾經是調查軍團最優秀的隊員,但卻因為被高塔的高層厭惡,在塔外被流放,成為了惡墮!”
“兩軍演武沒有一個人死亡,因為聶重山,因為劉暮,他們始終記得自己是什麼,哪怕成為了惡墮也不不曾忘記。”
“您無法想象他們經曆了什麼,而在九十年前,兩軍精銳們懷著為人類開拓未來之心,征戰紅色區域,卻因為返回輪盤故障,無法返回……”
“一個人的輪盤故障了,可以理解為疏忽,所有人的輪盤都故障了,您知道是什麼嗎?”
五九仿佛是咬著牙說出這些話的:
“高層們認為……人類觸碰紅色區域,會侵犯到塔外勢力的利益,於是他們決定——清洗兩軍。”
秦縱整個人倒退一步,一臉震驚的看著五九。
五九說道:
“他們死去了,卻又以惡墮的方式重生,他們不再對高塔抱有期望,而是渴望著為人類找到一個未來!”
“您能夠在無邊的絕望裡,守望九十年麼?您經曆過自己的摯友,為了保護你而死在麵前麼?還是說您也看到過自己的部下,同僚,變成惡墮的場景?”
秦縱說出不話來,這個鐵血的男人眼眶通紅。
他仿佛看到了那個畫麵,塔外調查軍團的優秀戰士在塔外艱難求生。
兩軍聯合的精銳們,在絕望中發現沒有了退路。
秦縱很想反問,難道你有嗎?
但當他看到五九平靜的目光時,忽然感覺到這個不高的男人……也許早就經曆過了一切。
“如果隻是憤怒,隻是去銘記,隻是將其當做曆史……當然也是有意義的,那些死去的亡魂或許會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對於大眾來說,我隻有這樣的要求。”
五九向前一步,雙目中爆發出精光:
“但對於我,對於您,僅僅是這樣子還不配稱之為覺悟!”
秦縱看著有些陌生的五九,唏噓到:
“看來你經曆了很多,你在塔外……有過不少機緣。以前的你,可是不會誇讚惡墮的,談起惡墮你都是非黑即白的態度。”
五九沒有否認。
“自打認識白霧以來,我對惡墮不斷改觀。人的皮囊裡,未必真的會裝著人類的靈魂。而不少值得敬佩的靈魂,也沒有裝在人類的皮囊裡。”
秦縱默默尋思著這句話。
“高層的邪惡,也許就和我們對這個世界的探索一樣,展露的部分隻是冰山一角,七百年來,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不少。
我並非悲觀,但曆史已經證明過很多次,上麵會犯錯誤,且永遠會被人原諒。”
終於,對話到了這裡,五九說出了一句幾近分道揚鑣的話。
“我很想守護高塔,想要保護底層的百姓,想要讓他們過上自由的不再被人欺負的日子,想要給到這個地方以秩序……但隨著我不斷探索,不斷觸碰到真相……我就越發絕望……也越發的感覺到——”
五九深吸一口氣,直視著秦縱:
“這個高塔,不值得我守護。團長您是我加過的最好的團長,能有您這樣的上司,我很高興。我沒有和聶重山一樣被上司厭惡,更沒有和顧海林一樣,被自己效忠的世界所背叛。”
“但我相信……如果我繼續等在高塔裡,那一天不會太遠。”
秦縱內心很難過,從五九的口裡,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他到底經曆了什麼?
“你認為高塔已經腐朽到了如此地步了麼?”
“是的。”
“這就是你所說的覺悟?你要推翻高塔的統治?”
“不……我隻是想要追隨那些亡魂,走出高塔!”
五九的語氣是如此堅決。
如果白霧在這裡,也一定會詫異隊長的說法。
畢竟在棗湖村的時候,白霧就覺得隊長大概還是要守在高塔的。
所以那個時候,白霧開始改變策略,想要讓隊長繼續在高塔裡造福底層,同時自己則開始和聶重山等人建設避難所。
那個時候白霧真的在想,隊長是正確的,自己這樣一頭紮在避難所,確實有些不穩妥。
可是五九的態度,卻在此時有了極大的變化。
或許是宴自在在電話裡講了很多,或許是他知道,此刻的團長,需要被人逼著做出一個選擇。
“如果你選錯了呢?”秦縱說道。
“那我願意在塔外做一個遊蕩的惡鬼,將來看到了調查軍團的成員,他比我強,我會欣慰高塔裡出了人才,他比我弱,我會怒斥他們失去了探索的勇氣!”
“我會不斷的尋找著人類未來的出路,直到我死去!”
這番決然的言論,終於是讓秦縱也受到了一絲豪氣的感染,沉默了許久,也思考了許久,腦海中閃過這些年底層的變化,閃過了婚禮前父親好哥哥姐姐的威脅,以及最近高塔發生的事情……
秦縱搖頭說道:
“這樣不好,我不允許我的部下,落得那樣淒慘的下場,我不知道你要的覺悟是怎麼樣的,但我願意與你共進退,九十年前的事情,我不會止步於憤怒。”
“所以青玉,我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