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就是有這樣的一種人,最開始因為立場不同,會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但一旦接觸,很快就會因為對方的能力,而對其印象有所改觀。
而真正成為了朋友後,會發現這個人真是哪哪都是優點。
白霧給宴自在就是這麼一種感覺,當然,宴自在還是不願意承認就是了。
“原來這才是你認為的變天……我覺得太冒進了。”
“我也這麼覺得,但有些人已經沒辦法等了,我是人類,撤回到高塔裡就完事了,可不是人類的怎麼辦?那些隻是有著惡墮外表,皮囊裡依舊住著人類靈魂的人怎麼辦?”
白霧繼續說道:
“我不信任高塔。從最開始那個有著絕對溶解的人,被抓去第六層我就知道了。我們身上都有著第六層感興趣的東西。其實那些統治者,完全可以以此為理由設計我們。”
說到這裡,白霧忽然想到了一個一直以來都很想知道的事情:
“對了,都說第六層會抓取前百序列的存在,它們到底怎麼抓取的,如果消息來自於第五層……那麼當初統治者,是怎麼聯係第六層的?這是不是代表,統治者們是可以通過某種方式……將一些信息傳遞給第六層的?但這種事情大家試驗過一次後,就立馬停住了?”
不管是管理者,還是統治者本身。乃至底下的高塔人,都認為應該將某些秘密掩蓋住。
宴自在如今成為了統治者後,也對這件事很疑慮:
“謝英傑沒有告訴你這裡頭的情況嗎?”
白霧確信,宴朝也沒有將這個情況告訴宴自在。
“沒有,我會去細細問問的,但你作為統治者,也該慢慢了解這些,也許將來有一天……我們的敵人來自上麵。”
宴自在沒有否認這個說法,第六層太神秘了。宴朝死的時候,他本能的想到了這是來自第六層的神罰。
“我該走了。宴自在,我的想法雖然很瘋狂,但我們已經擊敗過了黑色區域的存在,也許如果所有人類願意一起,聯合那些還有著為人類開拓未來之決意的惡墮們,我們能夠走出高塔。”
白霧在這個時候,引用了一句名言。
“願未來的人類都能擺脫腐朽的統治,走出高塔,不必聽邪惡腐朽者之流的號令……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若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做唯一的光。”
他神情嚴肅,並沒有任何嬉笑之意。
宴自在所在的這個世界,自然沒有聽過這段話的出處,所以他怔在原地,無法想象這個不久前還是品德敗壞之人的白霧,竟然能夠說出這麼多讓他意想不到的話來。
高塔的確腐朽,八大家都不是好東西,而為了來到第五層,第四層的人之間勾心鬥角。
為了前往第三層,下兩層的人也是不擇手段。
底層的人在為了生計不斷奔波於塔外,但賺取的費用甚至遠不如第三層人家的傭人。
最關鍵的是……提起惡墮,人們都是害怕與畏懼,高塔第五層的統治著們,對被後塔外勢力的恭從,竟遠勝過人類。
為了和塔外勢力合作,有年輕美麗的女子被扒了皮做了惡墮,以供人或者惡墮娛樂發泄;有出生不久的孩子被賣去賭場,沒有壽命,沒有姓名,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也有人為高塔添磚加瓦,卻被統治者擄走,用以研究邪惡的實驗。
守衛高塔和開拓區域的兩軍將士,更是因為一些荒唐可笑的理由被他們效忠的人坑死在了塔外。
真正讓人寒心的是……這種種亂象,在七百年間層出不窮,生活在這裡的人們,竟然渾然意識不到。
看著白霧,宴自在說道:
“我知道了,你去布置其他事情吧,我會儘可能的幫你招募援軍。雖然我認為……你所說的光和熱,不足以撕開塔外的黑暗,但如果我們辦不到,日後還有誰能辦到呢?”
白霧笑了。
宴自在這樣的人,本質上是狂妄的。他從一開始就不擔心宴自在會害怕。
雖然連自己也害怕過。
……
……
離開宴家後,白霧仍舊是要為了即將到來的大戰做準備,他的目標鎖定在了謝家。
宴家的研究方向,是讓人類有惡墮的力量,而謝家則始終相信科技。
白霧不期想宴自在能夠拉來多少援軍,至少調查軍團和鎮禦軍團全員出動他不曾想過。
而且曾經兩軍演武,兩軍精銳都被聶重山打得自閉了。
整體實力已經可以預估。
所以如何才能提高人類陣營的實力?這是白霧要解決的問題,而解決這個問題,隻有謝家能夠做到。
白霧現在是謝家的svip,出入謝家自然很隨意。
謝英傑和謝行知在得知白霧到來後,也都知道這個節骨眼上,白霧來第五層,必然是有較為重要的事情。
謝家科技大樓的第二十層裡,白霧,謝行知,謝英傑三人開始交談。
白霧簡單說了一番情況後,開門見山:
“七百年來,我不知道人心會怎麼變,畢竟我沒有活過那麼久。但我知道你入塔的初衷,以及謝家七百年來執著於武器的原因。現在是檢驗你們成果的時候了。”
謝行知震驚於白霧和老板說話的態度,更震驚於白霧做的事情。
避難所,高塔之外人類的庇護地,這個想法算是間接實現了一部分當年謝英傑與陶教授的想法。
“你知道我現在的感覺是什麼嗎?就好像昨天才種下一棵樹,我原以為還要很久的時間去灌溉,它才會長成我期待的樣子,但忽然有人告訴我……它長成了參天大樹,而且還是一片樹林。”
謝英傑比謝行知更震驚,他看著白霧,思緒翻湧,腦海裡浮現了許多過去的事情。
“這次之後,我會讓零號將你的記憶還給你。人類現有的力量,僅僅憑借伴生之力和序列,根本不足以應付對手。”
“我需要謝家的鼎力支持,不是那種麵對其餘幾家統治者做生意的態度,而是不遺餘力的,不計較後果的那種支持。有多少庫存,有多少底蘊,全部砸出來。”
謝行知額頭汗都出來了,白霧對老板還真是不客氣。
謝英傑說道:
“輸了呢?”
“輸了?如果連零號都輸了,謝英傑,你認為憑你的努力,還能靠機械曲線救國麼?”
這句話沒有給謝英傑半點麵子。謝英傑沉默了。
“再者,輸了大概率就是死了,死了就去機械城做機械族好了。但萬一贏了……”
“贏了會怎麼樣?”
白霧其實也不知道,贏了井六到底會給到什麼。
他隻是故作高深的說道:
“你和宴家,會徹底甩開其他幾家。而避難所,也永遠有你們族人的位置。”
謝行知和謝英傑對視一眼,白霧說的有些含糊,二人都不傻。
不過白霧的確做到了在謝家人看來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謝英傑眯起眼睛,計算著利弊。
白霧則將另外一件很要緊的事情問了出來。
“說起來,你有一部分記憶給到了零號,但我很想知道,當初你們的研究成果,你還記得麼?”
“什麼研究成果?你指的是……”
“不是這些機甲。這些機甲,可以讓人類有應對惡墮的力量,但王與王的對決,得靠當年你和陶教授研究的成果。”
謝英傑想起來了,謝行知一臉懵逼,怎麼白霧知道老板這麼多陳年往事?
“你竟然知道那個東西?”
“是的,我以前沒覺得那個東西有多厲害,畢竟井四還是井四,有著我們人類乃至其他所有生物無可匹敵的力量。”
提起井四,白霧的腦海裡就浮現出了那個攻擊力,防禦力,生命力全是9999的堪比頁遊數值一樣浮誇的麵板。
“不過現在看來,這東西是很有意義的,因為一個細小的弱點,或許就能夠成為翻盤的機會。我需要你把這個東西做出來。”
謝英傑仿佛陷入了回憶中。
當初在他和老陶的努力下,一行人成功的在井四,乃至燈林市周圍所有惡墮身上製造了三個弱點。
“這很難……當年的團隊,我依照記憶全部製造成了植入體。也許是能夠重現那些技術的,但時間不夠,而且當初我與老陶的研究,還有很多缺陷……我們是從內部植入,如何從外部投射弱點,還隻是處於理論中。”
“七百年前你是什麼水平?現在你是什麼水平?你隻管做就是了,我希望你能夠帶著你們當年的研究成果的完善版本,逆轉戰局。”
白霧毫不在意,本來就是一個想法,實現得了自然最好,實現不了那也是意料之中。
“儘人事聽天命,我們至少得把人事做到一個儘字,再去看天意。”
“你真的認為……人類已經可以和惡墮分庭抗禮?”說話的是謝行知。
“不認為,所以這場戰鬥會有不少惡墮幫我們,也會有零號與他的機械族幫我們,但這的確還是人類與惡墮的戰爭。如果你問高塔人有沒有勝算,我認為一絲一毫也沒有。”
略作停頓後,白霧振聲說道:
“但人類不是隻在高塔裡的,這個世界還有不少人,他們以人類的靈魂,活在惡墮的軀體裡。這些等待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靈魂,才是真正為了執念而忍辱負重的存在。有了這些‘人’,我相信我們或許有一戰之力。”
謝行知沒想到白霧會有這樣的見解。
他發現自己竟然小看了眼前這個人。
人類和惡墮,因為一座塔,變得對立。
至少在白霧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個人,以人類的身份,喚醒惡墮們體內的人性,讓他們以惡墮的姿態,來捍衛人類的尊嚴。
棗湖村,機械城的時候,謝行知見識到了白霧這方麵的能力,但現在他發現……自己見到的也許是冰山一角。
在白霧的許多探索裡,或許殺過不少惡墮,但也結識了不少惡墮。
這或許是一種天賦?這個家夥或許真的能夠看到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謝英傑說道:
“我知道了,謝家會按照你說的,給到全部的支援,這個事情我會連續調查軍團的團長,也會聯係宴家。我們會儘快組織好戰力,奔赴你在的區域。”
“牽引輪盤已經給到了宴自在,他會負責這次行動的接引。”事情談成,雖然勝算依舊渺茫,但白霧內心的困惑越來越少。
儘人事便好,至於天命如何,自己管不著。
商議一番細節後,白霧還趕時間,他還得返回百川區域,說動那些遠道而來的蜀都犯人。
離彆之前,白霧背對著謝英傑:
“如果百川市守住了,就代表人類已經有了探索這個世界任何區域的能力,除了零號會給到你記憶,我也會幫你找回陶教授,我說到做到。這也是我很久之前……答應了井四的事情。”
謝英傑一怔。
他的確忘記了不少事情,一些很重要的記憶,給到了零號。但有一件事他並沒有忘記。
井四,自己,老陶……都不是井六口中的救世主。
救世主真的存在麼?
也許隻是一個井六用來安撫兄長的謊言,至少七百年來,井六沒有找到這個人。
但這一刻,他還是忍不住想到了井六的預言,這個世界會有救世主出現,他會帶著一種抗體,一種完全隔絕惡墮的抗體。
……
……
塔外,棗湖村。
經過一陣子的吞噬,紅殷已經徹底吸收了湖神的怨氣。她的精神力,乃至詞條都有了增長。
很少有惡墮像紅殷一樣能夠成長如此迅速。
因為情緒化扭曲的世界裡,能夠以怨氣為能量的惡墮,在本質上,已經有些接近井家的存在。
隻不過井字級的怪物們,是一種更為純粹的聚合體。
當然,紅殷自己並不在意。
湖神死去後,她一直覺得很無聊,七百年在病院裡,她度過了漫長的孤獨歲月。
但最近……因為白霧的出現,這種對抗孤獨的能力消減了。
她很想白霧。
隻是偌大的區域裡,隻有她一個活物,或許可以和氣球裡的怨念們交談,但它們更無聊——
吃人,吃人,吃人,吃人……
這些家夥一個個隻會吃人。
原本紅殷以為大概就會這樣無聊的度過漫長時光,或許偶爾白霧會來看一眼自己……
但今日,她發現棗湖邊上……多了一隻鹿。
通體發白,鹿角生花。
(晚上……儘量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