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我該實話跟你說呢？還是挑你喜歡的說？”

“就算你說你喜歡小玖，這也不是我喜歡的答案。”宴自在非常不客氣。

白霧一聽，這就簡單多了：

“我視她為朋友。”

“但你知道她喜歡你。”

“那總不能我知道她喜歡我，我就不把她當朋友吧？我們是什麼身份？你跟我兩次出塔，哪一次不是差點死掉？我家老板娘喜歡隊長這麼多年了，隊長也是悶著不敢說，你以為他是沒擔當？還不是被這個世道逼的。”

宴自在沉默著，白霧繼續說道：

“且不說男歡女愛這件事我不感興趣，就算感興趣，我也不會選擇在這樣一個世界去做這些事情。”

“這樣一個世界？”

“是的，我堅信會有一天，世界會變得正常，就像七百年前的塔前時代一樣，人們生活在高塔之外，不會因為扭曲的世界規則而終日惶恐，有許多食物，人們每天做的事情也不再是腦袋彆腰上去挖礦。當然，我也佩服那些苦中作樂的人們，畢竟人類是需要繁衍傳承的。隻是我不行，我的興趣始終在塔外。紅色區域，黑色區域這些不說了，甚至是紫色區域，我也不敢保證百分百能活下來。”

這些話前半段像是充滿了一個末世之人對末世結束後的虛無幻想，但宴自在聽著白霧那種理所當然的語氣，一種末世必被老子給終結掉的驕傲，竟然覺得白霧順眼起來。

畢竟他也是一個滿是傲骨之人，不過他的另一個屬性不允許他當麵認可白霧。

“算了，就這樣吧，小玖喜歡你就好，如果這個世界真有你說的那一天，到時候我再替她做主。”

“做什麼主？文明倒退了？你當這是什麼年代？”

宴自在沒有理會白霧，繼續說道：

“我得走了，我要去問問老祖真正的想法。有可能會有壞消息。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白霧總感覺今天的問題回答起來都比較麻煩。

“假如宴家強迫小玖嫁給其他人，而她寧死也不願意呢？”

富貴人家的政治婚姻？白霧前世知道這些東西，但是沒有接觸到這個層麵的，這個問題他還真不好回答。

“這個問題比較麻煩，回答起來有點風險，如果真的發生了這種事情，你再問我，到時候我會告訴你我的選擇。假如你不在乎宴家的利益。”

宴自在當然要以宴家利益為中心，但聽著這句話，他也笑了。

“記住你說的話，我走了。”

宴自在說完便離開了。

白霧想著這段對話，總覺得要發生大事情了。

許久之後，他坐在了平日裡來看宴玖時，自己坐的位置，發現這個位置一直不曾變動。

隨即想起來，這個小姑娘雖然認識了不少人，但也隻有橙子和自己來看望她。

幾次歸塔，都習慣了來這裡看看，忽然發現精神病院裡沒有了這號人，白霧頗有些不習慣。

就像是某個不重要卻早已習慣的流程少了一環。

……

……

高塔第五層，次日清晨。

宴家莊園的禁地裡，依舊和宴自在以往每一次來時看到的景象一樣，在宴朝所在的實驗室外，陳列著各種裝在了罐子裡的實驗體。

即便是有著洞察之眼和天平之眼，宴自在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卻覺得或許有一天，老祖真的能夠找到人類完美進化的辦法。

這也是宴自在對宴家老祖佩服的原因，他認為宴家所做的事情，是真正偉大的事情。

即便隻是清晨，宴朝就已經開始觀察起各種數據變化，宴自在到的時候，宴朝正在用顯微鏡觀察實驗體血清。

“有事？”

“有點事情想跟您說說。”宴自在點點頭。

“是關於謝家的幕後？”

“一部分是。”

宴朝聽罷，停下了手中的事，看向宴自在：

“說吧。”

宴自在說起了黑色區域的經過，即便沒有提及白霧和五九，著重講述兩個頂尖惡墮的對決，宴朝卻還是問到了：

“調查軍團出動了三人？”

“是的。”

“這三人裡，有調查軍團的副團長，第七隊隊長和第七隊的先鋒組成員。”宴朝說道。

宴自在不意外，這種情報，過了一天，怎麼也該落到宴朝耳中了，他點點頭說道：

“這三人實力還行。第七隊隊長白霧和先鋒隊成員白小雨表現可圈可點，尤其是白霧，在機械城積攢了不少名聲。但副團長穀青玉，我不是很清楚，因為區域太大，比我以前去過的其他區域要遼闊太多，整個探索過程，我並沒有遇到他。”

作為宴家的守護者，又是六個監察組成員的隊長，宴自在的一句還行可不簡單。畢竟當年宴自在掃了一眼其他家族的守護者，也就說了一句還行。

宴朝清楚宴自在的驕傲，他笑了笑：

“看來下三層這些年的確出了些優秀的人才。”

宴自在沒有否認，雖然不會把白霧誇上天，但至少他需要讓宴家老祖知道白霧這麼一號人。

“我認為有必要拉攏白霧，雖然他是調查軍團的人，屬於秦家手底下的編製，但能力突出，對我們會比較有用。”

宴朝說道：

“恐怕我們下手已經慢了。”

“您的意思是？”

“秦家的下手速度可比我們快，雖然沒有參與黑色區域探查，但秦家的人最是清楚從黑色區域回來意味著什麼，而且上次從紅色區域回來的，也有他吧？這個白霧，頻繁出沒於謝家，而且自身又屬於秦家的編製。此次任務也是謝家發起的吧？恐怕你已經慢了一步。”

宴朝話未說透，宴自在卻已經聽懂。

“我與他有私交，我能說服讓其加入宴家。”

“若能辦到，倒也不錯。”

宴朝像是知道宴自在最終目的一樣，始終沒有表現出對白霧這種人才有多大興趣。

“還有其他事？”宴朝看著宴自在說道。

宴自在略有猶豫，隨後點點頭：

“上次您跟我說，宴家也該進行下一代的傳承了，這個事情，我想跟您商議一下。”

因為宴家每代隻有一男一女，所以傳承子嗣，在宴家也算大事情。

宴朝不意外，他也早就知道宴自在今天講了那麼多，就是為了這件事。

“為何是宴玖，而不是宴知歲？”

“知歲現在處理宴家事務，比較忙，宴玖更為合適。怎麼，你覺得不妥？”

“是的，我覺得不妥。”宴自在直接了當。

宴朝很清楚宴自在的個性，說道：

“為何不妥？”

“宴玖並不願意。”

“你怎知她不願意？我聽聞這個孩子從小就被孤立，因為我宴家的一些特性，導致她不怎麼招人喜歡，情緒的缺失也讓她無法表達自己的喜悅。這麼一個人，出不了高塔，留在宴家也隻是累贅，而如今讓其底下人入贅，伺候她，不也是對她的照拂麼？”

宴朝不願意浪費時間，也不願意跟宴自在兜圈子：

“這件事我心意已決，你不需要再多言，倒是你，為何會對一個小輩的婚姻感興趣？”

“她讓我想起了我妹妹。我雖然不記得我妹妹了，但我記得她臨死前的樣子，和一些片段。我不希望她跟我妹妹一樣，到死的時候都那麼孤獨。”

宴朝歎了口氣：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我們都已自顧無暇，又哪裡有時間管彆人的？你又怎麼知道宴玖不會幸福呢？”

宴自在也直說了：

“如果您執意要讓人入贅，我希望這個人是白霧。”

“那個七分隊隊長？”

“是的。”

“我記得第三層的精神病院，是由調查軍團七分隊負責的？”

“是。”宴自在沒有否認。

宴朝笑容意味頗深：

“看來他們認識？這麼說來，很有可能當初找回宴玖的，也是他了？”

宴自在點點頭。

“倒確實有能力，也難怪你想拉攏他。看來不僅僅是伴生之力，此人頭腦也很出眾。但是我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

宴自在一驚：

“合適的人選？誰？”

宴朝說道：

“秦家有個小子，不受秦家待見。”

“秦縱？”

“你認識？”宴朝的演技一絕，仿佛頗為意外。

“這是調查軍團現任團長，我與他有過一麵之緣。他不如白霧，也不適合小玖。”

“秦縱這個人我了解過，沒有任何不良嗜好，對下屬極好，自製力很強，能力不俗，調查軍團口碑也因他變好，也是因為他做了團長，調查軍團這些年高手越來越多。這樣的人，入贅我們宴家，一來我們得到了良婿，二來，能夠讓我們與秦家關係變得微妙起來。”

“但是宴玖不喜歡。”宴自在說道。

“哪裡輪得到她喜歡？再說你又怎知她不喜歡？這件事情我意已決，我已經通知人告訴了宴鶴語和宴知歲。想必宴玖也知道了。”

宴自在愣住。

宴朝看著宴自在的表情，說道：

“家族利益必須擺在首位。宴家的每一代，都是這麼過來的，若你對其有偏愛，那就忍著，或者力所能及讓秦縱那小子對宴玖好一些。”

宴自在沉默了許久後，最終問道：

“您是否已經打定主意了？”

“是的，這件事我已經決定，正好秦家對那個小子也頗不喜歡，因為其做事過於正派，秦家很多真正的生意，並沒有交給那小子，但這也說明，這個小子品性不錯，這不也是你說欣賞的人麼？”

宴自在沒有回應，隻是說道：

“我希望您能改掉這個決定。她還沒到時候，即便您非要讓她嫁人，也請選擇……”

“行了！荒唐！這種事哪裡輪得到你做主。自在，我可以不追究你殺了宴影，這件事畢竟是我沒有事先告訴你，但我希望你明白，身為宴家的守護者，你要做的一切得優先符合宴家利益。”

宴自在還想繼續說些什麼，卻聽宴朝擺了擺手：

“行了，出去吧。等你想明白了再來跟我談。”

宴朝下了逐客令。

宴自在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無濟於事，有些失望的離開了。

……

……

離開了禁地後，宴自在去看了看宴玖，宴玖見到了小叔到來，總算有了說話的欲望。

她大概猜到了自己的命運，但見著小叔，還是拉著他細細詢問了白霧等人這一周多的經曆。

白霧是否經曆了危險，有沒有受傷，小叔是怎麼過的。宴自在也很有耐心的講述著七天來，各自的經曆，有些是他不知道的，便將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

“白霧是一個很可靠的人。他在這次機械城探索中的表現，顯得至關重要。沒有他的話，我們未必能夠這麼順利。”

當然，宴自在隱去了自己和白小雨刷盤子的經曆。

宴玖沒辦法感受到喜悅，但善解人意的她，已然會表達喜悅。

想著小叔和白霧關係和睦了許多，她表現得很高興。

宴自在看著，覺得這和自己妹妹不一樣，但卻同樣讓人心疼。有些話他實在是說不出口，直到離開，也沒有說出來。

因為話題始終在白霧身上，他本想問，假如未來的人生裡沒有白霧會怎麼樣？

他沒有問，宴玖也沒有答，隻是從宴玖的話語裡，他已經知道了答案。

辭彆了宴玖後，宴自在離開了第五層，直接前往了第二層的調查軍團分部。

他是去見白霧的。

不多時，宴自在就在調查軍團七分隊的隊長辦公室裡，見到了白霧。

的確就如同宴朝所言，白霧，白小雨，穀青玉已經被各大統治者家族的人盯上，欲將其拉攏。

這個中午，白霧接到了不少電話，他即將與七大統治者勢力見麵。

見到宴自在，白霧說道：

“你彆是來當說客的吧？我們不是昨天才見麵麼？還是說你要出塔？等等吧，我最近還沒想好要去哪個區域。”

白霧不喜歡在塔裡待著，但要前往哪個區域探索，要如何安排人手，他還在思慮。

這次機械城多多少少有些僥幸，上次的棗湖村之旅也是。

白霧想了想，自己好像每次探險都會遇到比較麻煩的情況，要不要降低難度試試？藍色區域裡休閒休閒？

宴自在說道：

“還記得我昨天說的問題嗎？我來問你要個答案。”

白霧皺眉，與宴自在昨日的對話他當然記得。

宴自在也重複了一遍：

“假如宴家強迫小玖嫁給其他人，而她寧死也不願意呢？”

“看來這次我不能回避這個問題了？真話可就比較得罪人了。”

“不能，因為這件事即將發生。”

白霧點點頭，頗為無奈地說道：

“宴玖是我的朋友，她為我做了不少事情，如果她有要求，我會想辦法幫她達成。”

“哪怕與你們宴家為敵，哪怕要將你們宴家，從統治者的位置上……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