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號覺得這是很詭異的事情。

特殊的結構讓他確實找到了與井六合作的記憶，但他完全想不起來。

“其他內容我能夠想起來，可是唯有這個匣子的內容我無法想起來。也許井六知道。”

白遠的淡定讓零號總覺得白遠知道些什麼，但很遺憾，白遠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關於這個匣子的事情，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這個女人正是看中了你的特殊性，才存放在你這裡？”

零號有些微的困惑：

“你認為井六也遺忘了？”

“是的。或許這個女人發現了什麼，不知道她是怎麼找到的這個匣子，但我猜測，你去問她，多半她也不知道是什麼。而我需要白霧看到匣子裡的內容，待到他醒來，你與他的融合會解除。到時候我會提醒他。”

白遠眼光堪比典當鋪的掌櫃一般，繼續說道：

“你們的合作很愉快，所以我們應該在融合解除前，談點更愉快的事情，為了救你，白霧已經把壽命打得隻剩七天不到，而且此前積攢的序列蕩然無存，那六分鐘可以說他都快一無所有了。”

零號說道：

“關於這一點，無須擔心，我與他之間的聯係必然不止這一次，我還需要他的幫助，所以我也不可能讓他白白幫助我，我會給到他真正的使徒。”

“真正的使徒？雖然不太懂那是什麼，不過聽起來好像很厲害，那就這麼定了。

接下來是關於記憶分割的問題，這個就比較麻煩了，關於你們在這場對決裡，共同經曆的，屬於你們共有的，融合解除之後，你們不會忘記這次的並肩作戰。

但彼此的過去，是獨有的，白霧的記憶裡，有一部分禁忌你已經接觸到了。”

白遠神色漸漸認真起來：

“我先說底線，你可以要求獲得一些白霧的記憶，但關於普雷爾之眼的存在，關於三間屋子的存在，關於他來自異世界的秘密，必須還回去。”

白遠的要求並不過分，零號思慮了一番後，點了點頭。隻要立場一致，他並不介意對方有自己的秘密。

而且他從白遠的眼神裡看到了某種決然，這似乎是無法商量的事情。

不過對於白霧的過去，對於自己與白霧在彼此過去中所做的事情，零號雖然覺得這是一種彌補各自遺憾的做法。

但這樣融合下去越久，二人的改變就會越明顯。誠如白遠所言，兩個童年快樂的人，不適合在末世生存。

人生的很多事情，之所以被稱之為遺憾，便是因為它已然無法改變。

……

……

解除融合的過程遠比眾人想象的要慢。

其中白遠像是一個浸淫了裡世界許久的專家，兩個融合的裡世界分割的過程裡，他便是那個最大的外科手術醫生。

靠著對裡世界極高的理解，白遠精準的在兩個世界中，將屬於各自的記憶拚湊回去。

這對於白遠來說，也是樂在其中的事情。

裡世界融合，這種事情此前也不曾發生過，畢竟唯有零號這種半機體半生物的，才有可能做到。

他仿佛又找到了新鮮有趣的玩具。

在零號與白霧都處在解除裡世界融合的昏迷中時，

五九等人也都有了機械城英雄的待遇。

五個人也都在等待著白霧與零號醒來，帶來一些消息。

東市區最高規格的酒店裡，五個人都在一處療養。

鄭嶽和謝行知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兩個人回憶著和黑金島商人與鐵匠的對決，都覺得有些後怕。

他們在舒適圈裡待了太久，終於明白過來，這個世界是惡墮的世界，在他們之上，還有著許許多多強大到人類無法企及的存在。

尤其是鄭嶽，此刻他看著似睡非睡，頗為頹靡。

他還真就在自己的夢裡，被人給欺負了，這讓他生出一種無力感，以前不管什麼對手，兩眼一閉一睜之間，戰鬥就結束了。

但現在他發現自己的夢……還是太保守了些。

謝行知倒是沒有在意，他本就不是戰鬥型的，尤其是白霧與零號的關係似乎比想象中好，這在他看來，很有可能拿回自家老板要的東西。

隻要能夠拿回來，便算是不虛此行。

宴自在則在落地窗前發呆。

不久前的機械城劇變裡，很多事情，宴自在沒有功夫去細細思索，但現在一切塵埃落定，他開始慢慢的回憶那些事情。

“這個世界真有七百年不變之人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已經找到了，哪怕這個並不具備代表性，但終究是存在的。

在被井五的負麵情緒侵蝕時，那是比湖神還要強許多倍的怨念，腦海中那些痛苦的記憶湧上心頭，儘管很快被零號強製麻痹失去意識，可宴自在再一次見到了自己的妹妹。

隻是由於井五的怨氣過於濃鬱，讓自己意識裡的景象也扭曲起來。

妹妹的樣子……很嚇人。

他不覺得害怕，隻是內心裡的愧疚與悲痛無處安放。許久之後，宴自在決定回到高塔後，開始調查一些事情。

最為安靜的是五九和白小雨。

白小雨不知道機械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拉烏病毒似乎被消除了，那些南市區裡被救出來的人，也全部擁有了正常的情緒。

一切像是有了一個完美的結局，雖然過程很慘烈，但他還是很高興。

五九麵無表情。

有了瞬影，他的實力得到了極大的提升，但他還在反思著最後那場戰鬥。

不斷的複盤。

最後五九發現一個問題，如果不解決掉情緒侵蝕的問題，再次麵對井五，自己依舊沒有辦法保護隊員。

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所以這也成了他必須要解決的問題之一。

鎮靜藥劑恐怕都沒有用，因為在五九看來，井五散發的氣息侵蝕性太強了。而且鎮靜藥劑有反噬作用，會縮短戰鬥時間。

他暫時是想不出所以然的，但內心已然將情緒問題放在了必然要攻克的問題之首。

五個人心思各異，都在等待著白霧與零號談出個結果，然後返回高塔。

這趟旅途對五九來說，並非是最久的塔外經曆，但對其他幾人而言，已然有些漫長。

……

……

四個小時後。核心城。機械神殿。

零號與白霧同時醒來，機械神殿很空曠，第一眼看去，仿佛整個機械神殿，隻有一個王座。

其他地方什麼沒有，隻有藍色如藍水晶一樣的牆壁和天花板。

但事實上這裡是可以隨著零號的意誌改變形態的。

白霧回憶自己的過去，發現有些東西似乎變了，有些東西似乎沒有變。

他感覺經曆了很多事情，仿佛一個世界在新生，一個世界在毀滅。

最終一切歸於寂靜。

自己腦海裡依舊對從井五手下死裡逃生感到慶幸，但眼下最關注的，卻是零號。

他知道自己與零號融合過裡世界，也知道自己與零號並肩作戰過，但隨著裡世界的融合解除，自己與零號應該不會有太多的……一見如故的感受。

可不知為何，白霧看向零號的時候，還是會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認同感，似乎很久很久之前，自己真的見過這麼一個人。

零號也是一樣的，對白霧有一種難以道明的認同感。

這一切和白遠說的不一樣，因為白遠……並沒有按照計劃進行。

他沒有將那段融合後彌補童年遺憾的記憶全部抹除，他似乎各自保留了一小塊兒。

白霧會記得，在某個雨天，有個銀發的少年為自己打傘，而零號也會記得，巨大的電視牆外，有個同樣喜歡嘉凱兒的人。

僅僅是這麼一小部分記憶，在二人悲慘童年裡，不過如滄海一粟，其餘的全部被白遠還原。

但就是靠著一點點的記憶，仿佛是給兩個痛苦靈魂的過去裡，注入了一點奇幻的可能性。

如果讓白遠給這段改造打分，他一定會給自己十分。

白霧還是白霧，理智，戲精，負麵絕緣體。對惡墮有著自己的見解。

零號也依舊是零號，機械城的君王，有著幾近冷漠的冷靜，對原生人類有著近乎敵意的憎惡。

可偏偏……兩個人卻因為一段不存在的記憶，彼此看法與其他人不同。

“我腦海裡有個討厭的聲音，他在提醒我，讓你打開那個匣子。”

白霧最終沒有在意為何自己會對零號有種奇怪的親近。

零號也同樣不去想這件事，他答應了白遠，要給到白霧真正的使徒，算是彌補白霧的損失，同時，要將井六當初藏匿的那個匣子給到白霧。

機械王座的正前方，地板忽然凸出了一截藍色的方柱體。

藍色柱體的中間，一道門打開，井六當初給到了零號的匣子，便藏在這道方柱的門內。

零號將其取出：

“給你。”

“這裡頭是什麼？”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記得。”

白霧詫異：

“你會不記得？”

“有一種說法是，這個匣子裡藏著這個世界不允許被人知道的信息，一旦有人知道，就會被抹除記憶。這是井六給我的。”

井六！

最接近全知的女人，她給到零號一個東西，如果不是與井家人有關，不是零號用來對付井五的道具，那應該是某種……井六自認為不能讓井家人知道的東西？

不對，如果結合前麵的線索和零號特殊性，或許井六看中了零號的某種特性，認為零號適合存放這種會被強製遺忘的秘密？

想不出所以然來，白霧決定打開這個匣子。

這是一個純粹的金屬匣子，沒有鎖孔，完全密封。

【這玩意兒要打開隻能靠蠻力，雖然裡麵藏著的東西很重要，但是因為就算被人知道了也無關緊要，所以存放它的東西並不怎麼高級。所以你可以徒手拆開，大力出奇跡，不要害怕弄壞裡麵的東西。】

很重要，但是被人知道了也無關緊要。

這兩句看似矛盾，實際上也說明了一些問題。

白霧略微用力，打開了匣子。

零號的目光也望過來，他與白霧都露出不解之色。

“錄音機？”

“看來裡麵藏著一段錄音？”

呈現在白霧麵前的，的確是一款袖珍的錄音機，這是七百年前的款式了。

在白霧看來，這個東西如果不是寄靈物品，估計都沒法使用。從外表上看，都能看出明顯的殘缺。

零號的手指輕輕觸碰著錄音機，讓白霧驚訝的絕活再次展現。

錄音機仿佛開始自我修複一般，慢慢褪去了陳舊。

一分鐘後，零號說道：

“打開聽聽吧，看看錄音機藏了什麼。”

白霧點點頭，按動了播放鍵。

錄音機開始轉動，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儘管零號聽著這些聲音一臉陌生，但是白霧卻露出了驚訝之色。

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錄音機，猛然間被錄音裡的內容震撼到，許久未能回過神來。

錄音一共隻有將近二十秒鐘，短短的幾句話而已，但由於是異國語言，零號也沒有聽懂。

可白霧是能夠聽懂的，因為雖然有細微的差距，但錄音機裡的言語和自己前世裡的希臘語頗為相近。

“這怎麼可能……怎麼會是這樣？”

白霧曾經想過這個世界為什麼會沒有白種人黑種人，甚至他設想過，自己是否穿越到了某個大型的現實虛擬交互的遊戲世界裡。

這裡就是這個世界的亞洲的服務器？當然，這個世界沒有亞洲這個概念。

井六親口說過，這個世界和自己前世的世界不同，那個世界讓井六很羨慕。而這個世界地名，地形分布也的確和前世不同，確實是兩個世界。

這個世界沒有七大洲之說，但的確是和前世一樣，也有許多人種的。

當然，現在這段錄音的出現，證明了一件事……這個世界並不是某種大型的對照實驗現場。

這段錄音並沒有解開白霧的疑惑，但卻給到了白霧正確的猜測方向。

“你能夠聽懂？”零號疑問道。

“我能聽懂。”

“講的是什麼？”

白霧平複了一下情緒，說道：

“這是一段異國語言的錄音，內容很短，隻有幾句話——

這裡是蘇斯拉邊境，我們建立了通訊基地，且已經派出了探索小隊進入黑霧區域，但阿爾法小隊似乎很快遭遇了不測，我們無法與小隊取得聯係。目前黑霧區域內的三個國家，也徹底進入了信息隔斷狀態。請總部指示接下來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