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唯一的手段(1 / 1)

舊金山往事 陶良辰 2329 字 24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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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倫敦市區。

海德公園旁的帝國理工學院附近,有家名叫“巴頓先生”的咖啡館,已經經營三十來年了。

小咖啡館麵積不大,主要顧客都是些校內學生。

直到上個月連鎖品牌Costa來到旁邊開業搶生意之前,老店主的日子一直都還算湊合,不僅能通過咖啡館掙錢,還對外出租了自家的兩個房間,隻不過因為名為巴頓的老頭脾氣太臭,晚上稍微有點動靜就睡不著,在範連城來到老頭店裡打工的一年多時間裡,已經成功逼走了三位租客。

今天。

範連城剛下課,背著書包來到店裡,卷起衣袖後帶上印有店名的圍裙,就遇到另一位氣呼呼跑來退押金的學生,操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帶有些法國腔調,跟忙著烘培咖啡豆的老頭爭論許久,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氣歸氣,這並不妨礙名叫阿德裡安的法國年輕人,跑來找到範連城,按照最近以來的老規矩,點了杯曼特寧手衝咖啡。

在範連城衝洗水壺時候,阿德裡安對他這位華裔校友開口,語氣帶著些難以置信:“迪倫,如果我沒記錯,你在這裡已經工作很久了對吧?你究竟是怎麼跟這個脾氣古怪的老頭打交道?如果是我,肯定乾不滿三天就要辭職!”

“我缺錢,而他又懶得再培訓新員工,大概就是這樣吧。”

範連城樂嗬一笑,兩個多月前這位阿德裡安剛決定從老頭手上租房子時候,他就預感到會有這麼一天,對此早已見怪不怪,稱量完咖啡豆,磨粉期間想著估計以後很難再見到這位常客,抬頭補充道:“巴頓先生是位很……苛刻的房東,如果早點認識我,哪怕隻請我吃一片吐司,我都會告訴你彆從他手上租房子,你不是第一位沒拿回押金的租客了。”

模樣帥氣的阿德裡安,聞言翻個白眼,回道:“你真應該早點告訴我,這老家夥不是苛刻,簡直就是變態,連晚上馬桶衝水都會吵到他睡覺,然後大罵我一頓,就算拿不回租金我也必須離開。”

“恭喜,下次記得找位好房東。”

“不不不,我準備回學校宿舍,反正沒多久就要畢業,最近正在尋找實習機會。”阿德裡安邊說邊發信息,最近剛上市的諾基亞N95,多半又是在禍害誰家姑娘。

範連城聽完笑了笑。

他才大三,如今正是五月份,找正式工作什麼的暫時還不用擔心,當初被自家老子逼著選了商業和管理研究專業,好處是挑選工作的機會比較多,混飯不難。

沒接這話,動作熟練地泡了杯咖啡,端到阿德裡安麵前,剛開始收拾濾紙、清洗咖啡壺,再次響起開門聲。

抬頭一瞧,發現是對再熟悉不過的情侶,範連城忍不住深吸口氣,擠出笑容:“又來啦,珍妮,老樣子,黑咖啡加冰塊?”

“對,給我男朋友也來一杯,去冰,謝謝。”

同樣長著亞裔麵孔的年輕姑娘,說完後拉著白人男友坐在門邊圓桌旁,她的英文名叫珍妮,中文名叫做李柳,模樣身材都挑不出差錯,性格比較外向。

仔細說起來,這位跟範連城同校,同屆,同專業的姑娘,跟他早在入學那天就認識了。

同屬於華裔,時不時有機會碰麵,範連城還曾壯著膽子約她吃飯、看電影,隻不過後來沒下文,這會兒覺得尷尬的隻有他而已,大概還是有那麼點喜歡的,卻也清楚彼此不合適。

“好的,稍等會兒。”

範連城不想去看那恩愛的場麵,但還是裝作漫不經心地瞥過,這才低頭忙碌著。

小舉動都被阿德裡安看在眼裡,入住在老頭家這段時間,阿德裡安沒少過來喝咖啡,一來二去跟範連城也算半個朋友,或者說熟人。

阿德裡安盯著李柳看了看,湊過來小聲道:

“你的夢中情人最近又漂亮了,現在很難受對吧?誰讓你隻忙著打工,不去收拾一下自己呢,老實說我覺得你在亞裔當中,算是非常帥的那一類了,但男人光帥沒有用,那家夥手上戴著愛彼的皇家橡樹係列手表,你打工三四個月才能掙到,應該是個膚淺的女人吧,她配不上你這種認知的好男人,輕鬆點,夥計。”

儘管不願像個妒婦那樣,自己得不到就往陰暗麵想。

但範連城也知道,李柳一直喜歡倫敦的生活,並且對定居在倫敦心心念念,或許疏遠自己的理由,確實摻雜著許多外物。

反正膚淺不膚淺,拜金不拜金,都跟範連城沒關係了,那對情侶早已同居,當著他的麵說過去賓館,絲毫不遮掩。

遺憾的是直到現在,範連城也沒想明白,當初一起入學逛校園的單純姑娘,怎麼就淪陷得這麼快呢?

微微歎著氣,他對阿德裡安來句:“大概這就是現實。”

阿德裡安以為這位認真工作,賺取生活費的朋友,是在感歎有錢人的奢靡生活,沒辦法安慰什麼,就隻是聳聳肩,繼續坐回位置上,低著頭玩起手機。

實際上,範連城壓根沒往這方麵想過……

李柳跟自己男朋友膩味會兒,臨走前特意將一英鎊小費放在收銀台旁的白碗裡,猶豫片刻,開口詢問說:“我男朋友威廉家裡,在金絲雀碼頭那邊有家公司……暑假時候我直接去那邊實習,你還是不回國對吧,要不然我跟我男朋友說說,也給你個實習機會?哪怕工資低點,至少比在這裡好太多,招聘時候能寫在簡曆上。”

範連城十一歲時候就來到倫敦,晃眼間已經十九歲了,期間從沒回過家。

李柳隻知道自從認識以來,範連城從沒回國,近年來哪怕是假期也都留在咖啡館打工,以為是覺得往返機票太貴,不如掙錢打黑工的緣故,善解人意地從來沒有說起過,然而都猜測過。

英國是歐洲唯一一個允許學生合法打工的國家,持有英國學生簽證的學生,在英國可以合法打工,時限為每周二十個小時。

不是所有的留學生都一定有錢,家裡砸鍋賣鐵供孩子出國長見識,希望留在外麵、或是歸國找份更好工作的家長不在少數。

來英國那麼久,李柳家庭條件隻是湊合,當然很清楚這種事。

金絲雀碼頭,倫敦出了名的新金融城,高樓林立,寸土寸金,簡直是英鎊的代名詞之一。

李柳本以為範連城會很高興地答應下來,然而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絕,笑著來句:“謝謝,但是不用啦,到時候我自己找就好,出行不太方便。”

“……找工作時候企業會重視實習經曆,你總不能寫在這裡打工啊。”李柳繼續勸了句。

範連城不為所動,主要是不想自己找虐,放假了還被她喂狗糧,再次搖頭:“真不用,我等明年再找,也可能繼續讀商學院的碩士。”

她男朋友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其實連李柳的忙他都不想幫,更彆提一位自己女友的朋友了。

見李柳還想繼續說話,名叫威廉的“貴二代”果斷打斷道:“不去就算,我家公司可不是誰都能進去,走了,現在就走!”

說完看都不看範連城和李柳,直接往外走去。

見此,李柳知道多半就算範連城答應,自己男朋友也不樂意幫忙了,眼神裡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心想著帥沒錯,但可真沒誌向……擠出笑容,丟下句下次有空再來,也跟著追出了門。

不遠處,接連響起跑車轟鳴聲。

先是一輛灰色的法拉利430,接著是一輛白色的帕加尼C12S,再最後,又是輛紅黑配色的布加迪威龍,陸續停在這家小咖啡館門口,引來眾人目光。

李柳出門時候剛好瞧見有位年輕的亞裔帥哥,從法拉利裡走出來,覺得模樣有些眼熟,卻沒記起究竟是誰。

如果再認真想想。

會發現,當年範連城剛來帝國理工學院入學那天,就是這家夥幫忙拎著拉杆箱……從法國跑來英國求學的阿德裡安,愛好之一便是各類超級跑車。

早在法拉利停在小咖啡館門口時候,他便伸長脖子看了眼,並且起身來到門口湊熱鬨。

倫敦豪車多沒錯,卻沒多到能讓人無視的程度,尤其是當三輛豪車紮堆出現,麵對那輛紅黑配色的布加迪威龍,上百萬英鎊的“大玩具”,阿德裡安由衷地感慨了句:“真酷,他娘的有錢人……”

語氣酸溜溜,羨慕之情全都寫在臉上呢。

正在親自烘培咖啡,從不讓範連城經手的咖啡館店主老頭巴頓,這會兒也透過櫥窗看了看,不清楚具體價值,但能猜到這些車很昂貴,依然心疼著接下來少了房租,悄悄對阿德裡安翻了個白眼。

讓阿德裡安意外的是,率先從法拉利裡走出兩位男性,全都是年輕的亞裔。

後麵那輛帕加尼跑車裡,走出來的也是位其貌不揚的亞裔,至於那輛布加迪威龍,隔著車窗已經能看見一張年輕的亞裔女性麵龐。

見此,阿德裡安納悶地對範連城來句:“都是亞裔,怎麼你就這麼落魄呢,難道亞洲都跟曰本人一樣,非常富裕了?”

範連城剛洗完咖啡杯。

見到門口那兩張熟悉的笑臉,稍微有些無奈。

隻是對阿德裡安聳聳肩,接著便開口用中文說:“趙鱘,李曉,你們倆怎麼來了,我正打工呢,今天真沒時間陪你們瞎混。”

名叫趙鱘的壯碩青年,脖子上掛著根金珠鏈子,LV的休閒鞋,仿佛生怕彆人不知道自己有錢。

在範連城開口後,趙鱘臉上帶笑回了句:“今天真不是我要來,陪朋友一起過來見見你,你忙你的大生意就好,我就蹭杯咖啡。介紹一下,葛大少爺,家裡賣煤礦,每天都用火車往外拉,至於這位小美女……你猜猜是誰?”

幾位開著超跑過來的年輕男女,此刻都進入了範連城打工的咖啡店裡。

瞧趙鱘說話的熟絡語氣,跟範連城自然不是第一天認識了,實際上兩人早在來英國前就認識彼此,後來接連流落到這異國他鄉,又同在哈羅公學念書,跟名叫李曉的年輕人,則是在哈羅公學念書期間才認識,也已經一起玩了七八年,絕對不陌生。

至於開帕加尼的這位年輕人,還有開著布加迪高調趕來的年輕姑娘,範連城完全沒印象,以前肯定沒見過。

瞧見戴著老花鏡的老頭麵色不善,範連城沒興趣去猜測他們是誰,習慣性來句:“先點喝的吧,你們好,我是範連城,英文名迪倫,叫哪個都行。”

沒見過麵的年輕男人,還有那位稱得上漂亮的姑娘,都在用一種怪異眼神打量著範連城。

趙鱘則開心道:“我就說吧,真有人家裡那麼多資產,放著老子給的上百萬英鎊不花,偏偏自己打工掙錢體驗生活!家裡老子給他在騎士橋買了套公寓,差不多花了一千萬英鎊,推開窗就是海德公園,離學校那麼近,這小子竟然還在學校寢室裡窩著,你們說氣不氣人。”

沒錯,都是在說範連城。

對於這些消息,李曉是知道的,一點也不意外,那位少女也絲毫不意外,先前便聽說過。

就隻有姓葛的年輕人,在聽到一千萬英鎊這個數字時候,臉上表露出些詫異,不過想到“老範”,也就是範連城老子是誰之後,突然便覺得非常正常,畢竟名字就在胡潤富豪榜上,排名比他爸還高出一截,快進前三十了。

葛大少真名叫做葛俊發,對花那麼些錢在寸土寸金的海德公園旁買房子,絲毫不感到意外。

讓他意外的是範連城這樣一位富二代,不敗家也就算了,居然還拋頭露麵親自打工,瞧那在杯子泡沫間拉花的熟練動作,顯然不是剛過來圖新鮮,體驗見鬼的普通人生活。

客氣地伸手自我介紹,範連城也伸出手,並且笑了笑。

目光瞥向那位穿著打扮普普通通,勝在天然長得可愛,手上握著把布加迪車鑰匙的少女。

她盯著範連城看了又看,沒有伸手,隻是自我介紹,加重語氣來句:“終於見到你了,我姓吳,叫吳綠蕊!”

範連城不明所以,心想怎麼就有火藥味了,當是這姑娘上火,性格就這樣,來句:“你好,要喝點什麼?”

少女嘴角微動,發現這家夥是真不知道自己,一陣胸悶。

旁邊。

名叫趙鱘的壯碩青年,倚靠在吧台上,見此樂到合不攏嘴,看熱鬨不嫌事大,添油加醋道:“我就說我哥們估計不知道你吧,說你姐姐名字他就知道了。迪倫,你爸他年初時候不是給你安排了門親事麼,正主的妹妹專程從愛丁堡開車跑來,就為了看看你。”

範連城見趙鱘一臉壞笑,終於明白他今天過來後怎麼那麼高興,偷偷翻個白眼。

家裡安排的親事,先前範連城絲毫不知情,雙方家長商量好以後,借著白酒談妥了,這才通知他一聲,為此範連城已經從過年鬱悶到現在。

稀裡糊塗攤上門親事,還帶有聯姻性質,就連對方姑娘長什麼樣子都不清楚,誰攤上這種事能不鬱悶?

反抗來反抗去,到頭來居然連戀愛自由都難以自己做主,這些都是範連城活成現在這種樣子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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