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隻是一個照麵,原本渾身自信,滿腔自傲的張師兄,便敗在了白骨生的手段之下。
這樣的實力懸殊,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包括一些正在遠程觀戰的十魔宗高層。
這場發生在水閣庭院裡的爭鬥,看似隻是一些精英弟子之間的爭風吃醋,是新舊兩股勢力之間的交鋒,實則卻關係到三位金仙,三個真切的‘山頭’。
所有參與這場混戰的人,都有他們的背後身份,他們的所作所為,也都某種程度上,象征了他們背後的那股力量,所傾向的,所要做的!
白骨生昔日,確實隻是狹小的玄青界裡,十魔宗內所認定的‘天驕’,如果以一種巋然不動的姿態去進行挪移、對照,放在今時今日的十魔宗內,白骨生這樣的‘天驕’,似乎也不再那麼值得敬畏。
然而,沒有什麼是固定不動的。
當柯孝良在一路騰飛,飛速向前的同時,那些受到他輻射與影響的很多人,也多少參與了改變。
就像九玄···當然九玄隻是假名,他的真名便是與柯孝良有過一路同行之緣分的秦歌,畢竟以他的魔種神通之特殊性,確實需要一個假名,來避免社死的同時,也避免被柴刀。
而九玄正因為常年紮根於高武世界,所以此時此刻,近乎是複刻了昔日柯孝良一拳壓服十魔宗之時的狀態。
過去了四百年,對於高武世界而言,那就是四千年。
四千年的時間裡,哪怕高武世界內的武學之道,有大多數時間,處於停滯不前的狀態。
那些細微的進步,微小的變化與調整,也足夠將武學之道,推到一個極其可怕的地步。
從中汲取了大量養份的九玄,哪怕是沒有現實變化巨人的能力,全開武道法相,升起一身充沛至極的氣血,也擁有著可怕的蠻暴之力。
白骨生就更了不得了,他已經融彙了諸多世界的修行精義,又有柯孝良縱容分身太玄子,給白骨生時而開開小灶,四百年的積累,又是何其可怕?
張師兄雖似乎敗了,院子裡的戰鬥,卻並未停歇。
王鐵、穀塵、九玄···乃至那些被張師兄喚來的修士,依舊還在混亂的交手。
此刻九玄收束力量,卻將武道法相之力,運轉於一掌之上。
掌聲如雷動,隱隱夾雜龍吟虎嘯之聲。
這一掌內,包含著數門高武世界內的絕學心法,卻在九玄的掌法之中,暫時融彙於一爐。
麵對這一掌,穀塵難以力敵。
隻能選擇爆掉一件珍貴的魔道法寶,以法寶爆炸時釋放出來的龐大力道衝擊,將九玄這一掌崩開。
一掌不中,九玄也不糾纏,身軀極為靈活的一扭,身形上浮,於半空之中接連三折轉。
隨後一條腿化作可怖的龍頭,夾雜著磅礴的靈氣和海量的真氣,碾壓而下。
噗!
一腳跺下,整個地麵轟然塌陷,先一刻還是亭台的地方,下一刻已經和周圍一樣,變成了一彎池塘。
穀塵在關鍵時刻,施展了土遁之術,遁入了地底,躲過了這狠辣的一腳。
似乎不甘於白骨生之後,九玄已經火力全開。
目前來看,由柯孝良安排前來,打草驚蛇試探真魔界下放十魔宗一黨的二人組,似乎完全占據了上風。
與真魔界有千絲萬縷關係的幾人,則是在白骨生、九玄的攻擊下,根本沒有喘息之機。
噗嗤!
凹陷的池塘中一個人頭冒出來。
頃刻間,所有的視線都朝著那個人頭移過去。
從池塘裡冒出頭來的,卻並非是遁入地底的穀塵,而是一名原本在庭院內看戲的十魔宗弟子。
這場大戰打的熱烈,開啟的卻很突兀。
導致很多不明就裡的十魔宗弟子被迫被卷入其中。
有誤傷,也有誤殺。
不過在魔宗內,弱小就是原罪。
除非背後有強硬的靠山,否則在這種激烈的戰鬥中被波及,死了也是白死。
風帶著山澗的雲霧,輕巧的卷過荷塘,淡淡的霧氣,使的荷塘邊的更加的虛無縹緲。
拆除了多餘的建築,這裡反而似乎顯得更加自然和諧。
唰!
猛地一聲炸響,始終不露麵的穀塵,突然就飛出池塘,恰在此時,一道人影從穀塵的背後閃了出來,然後瞬間變大,猶如巨人一般揮舞著自己的拳頭。
是九玄,他從未放鬆警惕。
他的使命是找穀塵、王鐵二人問話,當然現在多了一個張師兄。
不過問話與擊潰他們,不矛盾。
或者說,如果不將他們擊潰,又怎麼可能心平氣和的問話?
有時候修行那麼多雜七雜八的攻伐手段,不就是為了讓撒幣好好聽話,好好回答問題?
至於長生久視,不朽不滅···這些修行的本質追求,其實隻需要打磨真氣、法力,提煉靈魂意誌,升級個人道理與思想便夠了。
“武道法相?氣血如意?不過如此!”張師兄原本萎靡的身體,突然又站了起來,他的眼神變了,聲音雖然依舊,語氣卻與之前大不相同。
揮舞著寬大的袖袍,卻化作雲帆一般,將自身與穀塵包裹在其中,下一刻兩人皆失去了蹤跡。
而變成巨人的九玄卻隻能一拳打在虛處。
“魔魘術?你還真舍得!”九玄冷笑道。
看到張師兄突然的變化,尋常修士可能以為,是有高人操控了張師兄的身體,將張師兄作為傀儡,借體施法。
九玄家學淵源,卻看出了張師兄那一瞬間施展手段時的純熟自然。
故而才有此一語,開口試探。
魔魘術類似於道家的請神術,二者其實都是一種透支潛力,卻又不過份傷害身體,影響神智的手段。
區彆在於,道家請神術,請來的是早已由門派前輩馴化,甚至是門派祖師本身轉化的陰神、鬼仙之力。
而魔魘術,則是提早在自身思想靈台之中,狂妄的虛構出一個未來之身。
平日以自身精神奉養,施展此術之時,則調動這未來之身,加持與己身,刺激潛能,開發出更強的攻伐能力。
這種手段,看似奧妙,本質上就是自行精神分裂的同時,進行自我的暗示與催眠。
分裂的越細致、完整,催眠出來的‘未來之身’越強,一旦被打破、撕碎後,所遭受的反噬與自傷,也就越大。
張師兄作為十魔宗的後起之秀,之所以會留下足夠明顯的破綻,對月樺仙子傾心,卻又強求什麼‘真愛’,蠢到不直接入身,日久生情。就是因為他的靈智本身在一般情況下,就不是完整的。
隻有施展了魔魘術,獲得了未來之身,真正且完整的張師兄,才會出現。
瞬息之間,裹著穀塵的張師兄,便閃爍出現在了庭院的一角,站在了玲瓏的假山之上。
隻見他雙拳並攏,雙手掐出一個圓球形狀,然後緊握雙手,朝著虛空處如巨斧般將雙手手臂狠狠的劈下。
啪嗒!
空間布滿了細密的裂紋,竟然形成了一個回環,將這個庭院,暫時從十魔宗內割裂出來。
張師兄開啟了未來之身,竟然自傲到先施展強橫的法力,將這一處庭院,隔絕成了一處封閉絕境。
阻隔了九玄和白骨生可能出現的援助之外,也斷絕了他自身可能獲得的支持與幫助。
噗!
劍光一閃,一名魔修的劍已經穿透了王鐵的掌心。
那整個戰場大局,一再發生改變的同時,王鐵這個本該和真魔界一黨站在一處的魔宗弟子,在眾多張師兄麾下黨羽的圍攻下,終於難以支撐,被一劍破開了防禦。
也就在這個瞬間,白骨生搶先動了。
再次崛起的張師兄,已經不是九玄可以力敵。
那世界撕裂空間的一式法術,讓白骨生都感覺到芒刺在背。
白骨生的身形,在半空中,在池塘上,在山石間,在廢墟瓦礫裡,不斷的出現。
每一次出現,都會留下一道明顯、明確,陽光照射下,存在影子的分身。
短短數息之內,他便已然分化出數百個分身。
這些分身,在同一時間,掐動了同一個印訣。
印訣啟動的刹那,所有人才猛然看清。
那些分身赫然便是能量穿梭、流動的節點。
白骨生分化數百分身,所布置的卻不是陣法。
而是將自身,化作了一件極其獨特,卻也極為強大的法寶。
能做到這一步,首先說明···白骨生他本就將自己的身體,煉製成了一件法寶的根基胚胎。
他既是這件法寶的一部分,卻也是這件法寶的全部。
結合他強大的分身法術,就能在一瞬間,組合成一套極具威脅的強力法寶。
寶光四射,白光如玉光!
一個巨大的人麵魔壺出現在這庭院之內。
壺口對著張師兄,猛烈的吸了起來。
隨著吸力的巨震,周圍的荷葉、池水,甚至是那些修為較弱者,都朝著壺口飛去。
精神、真氣、法力來自於日光、目光···近乎所有的一切,都在被吞吸。
咋一看,這魔壺的吞吸之力,就像柯孝良的不朽之道顯化···那個吞沒泯滅一切的金洞。
這當然是太玄子給白骨生開小灶的結果。
雖然太玄子一直遊曆在外,但是有血符在,有葫中界在。
‘父子’二人,依舊可以在廢土、在高武、在詭異、在蠻荒···在許多世界碰麵,研究術法,傳授手段。
以蠻荒世界超越現實世界的五十倍時間流速,過去了四百年,蠻荒世界赫然便已經過去了兩萬多年。
那是何等龐大的時間數據?
莫看金仙等閒一個打盹,便以千年萬年為單位。
那是因為金仙已然不朽,除了生靈彼此之間的爭鬥產生的劫難之外,外在其它所謂的劫數,都已經難以波及到金仙。
除了金仙之外,即便是長生久視的真仙,活過兩萬年的其實也並不太多。
往往在一萬年內,就會有大半新晉真仙被淘汰出局,不是輪回轉世重修,便是徹底灰飛煙滅。
長生是一種特質,而非是必然的結果。
就像正常人無災無病,可以活到八九十。但真正可以一路走到那個年紀的人,實際上並沒有預期與想象的那麼多。跟多人早就提前倒在了半路上。
麵對白骨生爆發,化作的魔壺。
張師兄那肥碩的身軀更是首當其衝。
麵對魔壺強大的吸力,覺醒了未來之身的張師兄不慌不忙,手臂上的長袖揮舞,整個人忽然化作了一張巨帆。
巨帆又化作了一道大旗,大旗飛舞,直接竟將那由白骨生所化的魔壺包裹了起來,甚至是堵住了那不斷吸收著周圍一切的壺口。
隨著壺口被堵住,白骨生所散布的眾多分身,也在一個接一個的爆裂。
雖然他的分身多,但是多就代表了‘脆弱’,表示沒有足夠的精力和資源,去做重點培養。
這是規律,也是定律。
哪怕是柯孝良,在金仙這個階層,也無法打破。
因為這涉及的不僅僅是外在的規則,也是自身的條件限製。
若非如此,柯孝良早就分裂出十萬、百萬個分身,朝著各個不同的世界進發,試著烙印無數印記,然後嘗試進階大羅了。
脆弱的分身,根本不可能去不同的世界,留下屬於柯孝良的曆史印記。
故而,分裂出無數分身,然後散布諸天,本就是毫無意義的消耗。
白骨生所變化的魔壺優點與缺點,都一樣的明顯。
噗!
一口血噴出,白骨生散去了巨大的魔壺,腳下如踩著棉花似的,倒退數步。
張師兄肥胖的身體就猶如巨型的陀螺一般轉動起來,隨著他的轉動,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猶如螺旋一般扭曲。
在所有人的視線中,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陌生。
就在這種扭曲與變幻裡,張師兄也在白骨生的胸口連拍了五六掌。
若不是白骨生的身上浮現出一套骨甲,牢牢的防禦住張師兄的進攻,隻怕已經失去了反抗能力。
這一局,是張師兄勝了。
他的魔魘術···這門源自真魔界的強大魔功,確實是更勝一籌。
這種一個龐大世界積累的底蘊,確實也不是柯孝良憑借作弊,就能短期內快速趕超的。
看似是一場弟子間的博弈,背後卻是真魔界與柯孝良諸多葫中界的底蘊碰撞。
白骨生代表不了葫中界的一切,張師兄卻也代表不了真魔界。
抽樣代表的結果,足夠管中窺豹。
而就在這種看似無關緊要的戰鬥中。
三位金仙,已經通過觀察這場戰鬥,完成了初步的訊息交換。
同時各自以手段,推演、模擬著彼此的底牌和手段傾向。
也在演算排除著,其中可能存在的誤導成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