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孝良的一劍,爆發的又凶又猛。
非要說這一劍有什麼花頭。
喚作‘劍蕩乾坤’可,喚作‘力劈華山’亦可,甚至簡單的用一劍兩段來形容,也完全妥帖。
然而,極簡在強大的力量加持下,就是極繁。
一劍落下之時,麵對這一劍者,根本無處可逃。
當真霸道絕倫。
柯孝良身在野心家的老巢,這看似是一個弱項。
卻也正是因為身處其老巢,一直在故弄玄虛的鬼仙,麵對柯孝良這一劍,就不得不正麵迎擊。
因為如果他不管,這一劍就會完全落在這座才修建了一半的虛空城上。
一定會損失慘重。
可彆忘了···柯孝良可是有過‘山門破滅者’美譽的存在。
最擅長的,就是以極強的暴力,強行摧毀某一方勢力的山門駐地。
虛空城···某種意義上來講,也可以算是一座山門···吧!
此時的鬼仙,在那巨大寶石的光輝籠罩下,變化出了大量的身影。
這些身影,可以為真,可以為假。
真真假假的影子,在空間內不斷的穿梭,企圖用各種封禁類的法術,將柯孝良的這一道‘率直’的劍光,完全的封印。
隻可惜,他估錯了柯孝良的實力。
那一劍斬下的威力,可不僅僅隻是看著威風。
它是真的強力。
一重重的禁製,一重重的封印,都在這一劍下崩潰、衰解。
光輝籠罩下的大量身影,都在碎裂、坍塌。
就連那巨大寶石的光芒,也仿佛正在被劍光吞噬。
此時的柯孝良,爆發出來的劍芒與劍意,像極了正在破滅中的玉玦星辰。
它就如同一隻美麗的蝴蝶,扇動著致命的翅膀。
劍光翱翔於虛空城,閃爍在整片虛空場域,注定無法被忽視。
某些一隻穿梭於虛空中,時刻關注著這座虛空城動靜的特殊印記、法器,紛紛被這強烈的光線激活,開始了有了某些動靜。
劍光有靈,帶著衰敗、哀亡的氣息,凋零萬物。
但同時,它依舊是那樣的堅韌,強壯···甚至是璀璨若星空中閃耀的巨星。
大量的白光,籠罩下來。
巨大的寶石釋放著強烈的光。
鬼仙的身影正在不斷的放大。
儘管越來越虛化,卻手持著寶石,以自身的靈魂籠罩住了整片虛空城,甚至包容了柯孝良的劍光。
他竟以身體,自化為某個純白的小世界。
在這裡,他仿佛可以念動規則,刪改一切。
那由柯孝良模仿玉玦星辰,崩裂出來的一劍,此時卻翩然的化作了這個純白小世界內的流火。
伴隨著鬼仙的一個念頭跌落,無數流火開始若龍卷一般,席卷向柯孝良,要將他融化、絞碎在這絢爛的法術之中。
柯孝良手持寶劍,既無懼色,也無退意。
手持長劍,就是不斷的劈砍,不斷的前進。
縱身翱翔之間,仿佛在逆光而行,背棄時間。
每一劍的劈砍,都像是費儘了他全部的力氣。
他卻總能在下一個刹那,劈砍出另外一劍···更加的強大、更加的決絕。
柯孝良要一路逆行,飛入虛空,以手中之劍,刺入那鬼仙的眉心,斬碎他的世界。
此時,相對於真正的世界,過於狹小的純白世界內,所有的色彩都消失不見了。
就連那些被刪改的劍火,那些被激蕩起的氣勁,也都變得卑微無形。
所有的壓力,一重重的···從四麵八方,朝著柯孝良籠罩碾壓而來。
柯孝良卻繼續筆直的飛著,速度未減,身形不改,麵色如故。
劍亦如故!
此時的柯孝良,他不是在扮演某個角色。
他就是劍修···就是一名以戰養戰,愈戰愈強的絕世劍修。
他雖是柯孝良這個主體的一份子,卻也有了他自己的特性與張力。
一劍!
狠狠的撞擊在了純白小世界的壁壘之上。
嘭!
這樣的一劍,撞擊在世界壁壘之上,發出的卻隻有這樣輕飄飄的一聲響。
這仿佛是螳臂當車,又像是唐吉坷德無意義的向風車,發動著自以為是的衝鋒。
然後柯孝良被強烈的反震力道給逼退了幾步。
手持長劍,他依舊向前···義無反顧。
哪怕可怕的力量,已經再一次席卷了他的身體。
鮮血···如瀑布一般,從他身體的許多地方,熱烈的飆了出來。
任誰來看,這都是強撐著在發起不自量力的衝鋒。
此時,已經有一些窺探的視線,以及拍攝的鏡頭,對準了這座虛空城。
看著被禁錮在純白小世界中,似乎已經無力抵抗的柯孝良,鬼仙沒有驅趕那些視線與鏡頭。
既然這條‘鯰魚’不聽話,用不了。
那就讓他變成勳章,變成戰利品,變成一項政治功績。
宣傳···特彆是那些不被控製的宣傳媒體,將會是極大的推動力。
柯孝良震動著身軀,甩掉了身上的血漬,手捧著劍···如同捧著他的世界。
繼續揮劍。
就像是在向那鬼仙宣告。
你的世界是自以為是的純白。
而我的世界,就在手掌之中,就在這三尺劍鋒之上。
劍鋒所向···便是我的國度!
依舊是效仿玉玦星辰死亡之景象。
那仿佛是他所見之最璀璨也最絢麗的景象。
當劍光灑向了這純白無暇的世界,一輪夕陽,在柯孝良的劍尖出綻放。
刹那之後,夕陽隕落,燃燒的···儘是生命的餘暉。
這一劍,似乎依舊隻是上一劍的加強與重複。
但事實上,卻又不同。
那樸素的劍身之上,纏繞著一道虛無的氣機。
它似乎介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
完全由柯孝良的個人心念所決定。
當劍光帶起的夕陽與火光,扇動著美麗的翅膀,於純白的世界之中,再一次的湮滅,然後消散於無形。
柯孝良手中的劍,卻猶如被驚醒的巨獸,突然的發出清脆的長鳴。
可怕的吸力,席卷了整個純白的世界。
即便是最無法捉摸的白光,也被那卷起的吸力,吸收入了一個虛無的時空。
當劍鋒再一次的撞擊到世界的邊界。
那原本堅硬的邊界,出現了一絲絲脆弱的裂縫。
強大的力量與強大的規則,難以被強行打破,卻可以被消化與吸收。
許多的鏡頭,都正好十分精準的抓拍到了這一幕。
同時將這一幕,直播發送到了各處、各地。
這片星空之中,雖然沒有一個統一的網絡。
但是網絡與網絡之間,存在著溝通。
這場其實算不上格外高端的戰鬥,卻因為戰鬥雙方的身份,以及本身境界差距的懸殊,而被極快的擴散。
很多看到這一幕的人,都無法想象,一名看起來不過是元嬰巔峰···連元神都沒有的劍修,竟然一劍在一名鬼仙撐開的小世界裡,打出了一道裂縫。
即使做到這一點的,是一名以戰力強大聞名的劍修,那也太過於令人驚奇了。
很多人甚至開始本能的模仿柯孝良的那一劍。
這樣強大的劍術,作為修士···不可能不感興趣。
就在很多人研究這樣的劍術時,柯孝良卻沒有抱殘守缺,繼續糾結於所謂的‘小勝’。
踩著一往無悔的步伐,他繼續拔高自己的身形。
璀璨而又奪目的劍光,取代了他可能要說的每一句話。
關於那些所謂的冤屈,憋屈,鬱悶,憤恨···此時都像是藏進了劍裡。
卻又都在強大的劍光,與視死如歸的劍鋒下,完全的釋然。
不是放過了對手,而是放過了自己。
野心家和卑劣的人,永遠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除非將劍架在他們的脖子上。
去大聲的申訴,遠比不上大力的揮劍!
此時···看到柯孝良這一劍的人們,突然就讀懂了這麼多繁雜的內容。
就像這看起來簡單至極的劍光裡,蘊含著長長的一本書,長長的一封信。
讀懂了這書、這信,也就讀懂了這劍!
純白的小世界正在坍塌與收縮。
鬼仙手捧著那已經緩緩縮小,正好一手捧起的寶石。
歸元為尋常人等身大小,眼神如惡鬼般凝視著柯孝良。
他自以為是的摧枯拉朽,解決掉柯孝良···已經成為了一個自以為是的笑話。
當然,他還有機會。
隻要能誅殺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劍修,那麼一切都可以再去‘講故事’。
勝者擁有一切的最終解釋權。
搖晃著雙手,鬼仙的手裡出現了一根一頭細長,一頭粗苯的蟲棍。
粗苯的那一端,有著大量的細密小孔。
小孔裡,囤積的就是許許多多惡心卻又強大的毒蟲。
而木棍的細端,看起來卻像是笛管。
當這蟲棍揮舞起來。
如山般的毒蟲,飛了出來。
它們無懼虛空中的環境,甚至可以吸收虛空的靈氣,化作龐大的毒霧。
原本是陰毒、狠辣的手段,從視覺效果上來看,卻又極具震撼力,就像是一座黑壓壓的大山,從虛空中生出,然後狠狠的壓向柯孝良。
寶通界雖然高級材料稀缺···卻也不至於稀缺到高層那裡去。
甚至可以說,本就是高層過於不平等的索取,才造成了寶通界,進一步的資源短缺。
鬼仙手中的蟲棍,是一件極為強大的仙器。
看起來雖然惡心,卻擁有變幻莫測,且極為強大的攻防能力。
當鬼仙用出了這件仙器時,似乎也在昭示著,他再也沒有對柯孝良留手。
也再也顧不上半點的風度。
他要殺死柯孝良,挽回丟掉的顏麵。
隻是···一切真能如願以償?
柯孝良手持著劍,他的氣息與劍意,正在極致的升華與燃燒。
模糊的元神,仿佛就在這場極不公平的對戰中,快速的成型。
然而,當巨大的蟲山,攜帶著虛空中本不存在的重力,悍然鎮壓下來的時候,原本看似極為剛烈的劍光,卻也隻能無力的一再破碎。
一切都似乎已經不再有懸念。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感到可惜。
他們甚至在大聲呼喝,為柯孝良鳴不平。
他們覺得,如果柯孝良也有真仙級的修為,那麼隻需要輕輕的一劍···就足以將這個看起來就討人厭的鬼仙斬殺。
人們的立場,總是容易傾向於弱者,或者說是那些,勇於向強者發起挑戰的弱者。
就像幾乎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人們總是期待著,可以有一個人,能夠做到。
哪怕這個人不是他們自己,也足以給人以某種鼓勵與啟發。
然而···卻又是許多早已悄然積蓄成功因素的人們,最喜歡對普羅大眾所講述的故事。
柯孝良正在被劇烈的蟲山吞滅。
然而他燃燒的劍光,卻又像是漆黑裡的火炬,在這濤濤大勢之中飄飄搖搖,卻始終不肯碎滅。
不僅不肯熄滅,還在孱弱之時,凋零之中,偶爾炸起寒芒。
就像寒冬裡炸響了雷霆,雖不顯崢嶸,卻令人生畏。
即便是間隔著無數的距離,即便是力量的強弱,完全不成對比。
也要悍然出擊,也要不斷的回擊,也要勇敢的揮劍。
這樣精彩的對抗,令所有能看到這一戰的人,都感覺有一種從頭到腳被憋住的壓抑感,卻又另有一番沸騰的熱血,在人們的胸腔中,不斷的激湧。
人們的悲喜互不相通,但是人卻能憐惜自己。
倘若在彆人的故事裡,看到了某個理想中或者幻想中的自己。
那麼就一定會努力的代入進去,然後迸發出強烈的激情。
嘭!
嘭!
嘭!
一次次的撞擊!一次次的碎裂!
一次次的失敗,卻又一次次的重整旗鼓。
每一劍都會更強,每一劍都在燃燒生命與靈魂。
然而每一劍,都會在下一秒鐘,被輕易的碾碎。
鬼仙操縱著蟲棍,麵色卻不斷的陰沉。
隻有他知道,他已經用出了全力。
卻無法殺死對他而言,宛如臭蟲一般的柯孝良。
而柯孝良那一次次,看似被他輕易碾碎的進攻,卻一再觸碰與接近著鬼仙的力量上限。
沒有什麼差距,是無法被彌補的。
即使再遙遠的距離,隻要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都會用腳,一步步的挪過去。
此時,鬼仙看著黑壓壓的蟲山之下,再一次揮劍而上的柯孝良。
選擇鬆開了持續的壓製。
龐大的蟲群散開,猶如烏雲一般,盤踞於虛空之中,包圍著整個虛空城。
密密麻麻的蟲群,宛如黑煙繚繞。
再次放大的鬼仙之軀,正釋放著極為強烈的白光。
此刻黑與白,在虛空中,形成了統一。
粗糙卻絕不粗略的太極圖,顯化在了虛空城上,然後緩緩的轉動。
柯孝良的身上,某些地方已經顯露出了白骨。
他卻持著劍,一步步的向前。
沒有任何回頭,求饒,逃跑的征兆。
哪怕在這個時候,他做出任何的妥協,看到這一戰的修士們,都不會否認他的勇敢與強大。
他卻依舊要戰!
沒有人知道,柯孝良其實此時興奮極了。
他感覺到了···感覺到了一絲絲,一直以來,想要捕捉,想要獲取的東西!
神話···不是信仰。
而是認同,是烙印,是跨越了心靈與現實壁壘的那座橋。
打破維度的力量,就在心中。
在自己心中,或是在眾生心中。
那些天生的神聖,是因為它們的血脈本身,在無數生靈的記憶與認知裡,就烙印了‘神聖’。
而竊取了血脈,就等於竊取了這種神聖。
人們認同血脈,等同認同神聖。
當然,僅僅隻是如此···還不夠。
柯孝良還不夠以這點點的認同,而打開自身的限製,成為神話級的真仙。
他需要更多···更多!
更徹底的認同,更瘋狂的神話!
“那就···徹底燃起來吧!”柯孝良心中定下了這個念頭。
此時鬼仙已經雙手捧著蟲棍,化作了一個黑色鳥頭,背生骨翼的怪人。
這是他的元神本相,作為鬼仙···這同樣也是他的神話本相。
他曾經獲取過一段神話中鴉天狗的訊息,然後將之融入了本身的元神裡,讓元神朝著鴉天狗的神話性質靠近。
最終成為了強大的鬼仙,擁有了長生不死的特性。
劇熱的炎風,損失卷向柯孝良。
轉動的太極圖,也繼續磨滅著周遭的一切。
龐大的蟲群,釋放著可怕的毒素,宛如黑色的河流,要將柯孝良徹底的吞沒。
三重進攻,三重殺機。
柯孝良已經必死無疑了!
似乎···結果就是如此!
柯孝良依舊不自量力的還手,長劍在其手掌之中,發出極其清脆的鳴響。
此時的柯孝良,也同樣揮出了三劍!
一劍點,一劍崩,一劍掃。
三劍簡單,三劍···絕世!
第一劍點開的是人心裡的成見,認為他無法戰勝鬼仙的成見。
第二劍崩開的是人心裡的提防,讓人們都認識到他劍中的絕世風采。
第三劍掃蕩的是這天地間宇宙間的不平,那些理所應當的事情,那些本該被重視的生命···都不該在強權之下黯淡,在權宜之中,默默無聞。
三劍···化作一劍!
下一秒鐘,蟲群隕滅,太極圖崩裂,炎風熄滅。
那虛空之中,不斷燃燒湧起,宣泄出來的火焰,若劃破虛空的流星,在匆忙的墜落後,便也就這樣曳然而止。
那原本純白的世界,也像是被撕破了偽裝。
在純粹而又堅強的劍光中,真實的破裂···就像是每一道謊言,都必須麵對真相。
鬼仙看著正在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身影。
原本自信滿滿的眼神中,多出了一抹本不該存在的恐懼。
然後他低下了頭。
看到了自己的胸口。
劍!
已經刺入了胸膛。
斷裂的蟲棍,正在一旁,散發著潦倒的黑煙。
“怎麼···可能?”鬼仙看著柯孝良,看著這個剛剛成就元神的劍修,他不相信···不相信隻是這樣一個家夥,就一人一劍,沒有憑借任何的外力幫助,就斬了他。
然而,無論他相不相信。
釋放的劍光,破碎的劍影,都在蠶食著他那自以為不會有終點的生命。
他必然隻能成為柯孝良,走上神話的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