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半拉乃子”四個字,不明真相的人或許以為羅兵是在開車,而實際上,羅兵所說的是波羅乃茨轎車。。
波羅乃茨是波蘭生產的轎車,這款車是菲亞特125的改款,前臉四個大圓燈,外觀上采用了溜背設計,在當時而言是非常時尚的。民間根據其諧音,戲稱為“半拉乃子”
八十年代初期,波蘭政局混亂,民生和經濟也大受影響,中國便通過易貨貿易,進口了大量的波羅乃茨轎車,可惜的是這款車外觀不夠嚴肅,並不適合作為公務車使用,因此在大城市裡,波羅乃茨最終淪為了出租車。
而在青河這種小城市,波羅乃茨作為公務車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好歹也是進口轎車,總比BJ212吉普強的多。大城市裡嫌棄的車,小城市裡卻搶著要。
在後世,運輸新車肯定會選擇專門的轎運重卡,13.75米的掛車一次能運送六輛轎車,帶中置軸的車型運輸量會更大。
八十年代顯然沒有這種運輸條件,所以最佳的運輸方式就是派司機過去,把車開回來。
還好青河處於東部地區,要是在藏疆那種內陸省份,提完車新車就過了磨合期了。
……
李衛東一行人登上了前往津門的火車。
八十年代的火車速度比較慢,青河到津門,要坐十幾個小時的火車,所以這一次,李衛東乘坐的是硬臥。
火車硬臥是很難買到的,基本上都是領導乾部出差,才有資格坐上硬臥。一次性買到三十多張硬臥車票,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這對青河運輸公司並不是問題,運輸公司和火車站是兄弟單位,互相之間的業務往來非常密切,特彆是雙方的貨運部門,甚至可以說是相互依存。
鐵路運輸的運量雖然很大,但卻受到鐵軌線路的限製,沒有鐵軌連接,就算是相鄰的兩個城市也無法通過鐵路運輸。
公路運輸則要靈活的多,隻要能走車,東西就能運到。所以即便是鐵老大,也需要運輸公司這種單位作為運力的補充。
以運輸公司跟鐵路的關係,彆說是三十多張臥鋪票,就是幾節車皮,也能弄到手。
硬臥要比硬座舒服的多,李衛東跟幾位司機師傅打了幾把撲克牌,然後又躺在床鋪上睡了一覺,便抵達了津門市。
入住招待所以後,羅兵讓其他人自由活動,自己則跑去了當地的外貿部門,辦理提車的手續。
李衛東跟著一個熟悉津門的司機師傅離開了招待所,去熱鬨的地方逛一逛。
八五年的津門市,路上除了自行車大軍之外,便是那種頭頂電線的公共汽車,這在當時是大城市才有的特色。
在津門市的繁華地帶,路邊已經有了投幣電話亭,這對於當時的老百姓來說還是新鮮事物,海河廣場周邊,是一望無際的小樓房,古文化街的戲樓裡,晚上還有人在台上唱戲,中心公園裡,未來最著名的相親角,正貼著宣傳晚婚和計劃生育的廣告。
夜晚的勸業場人非常多,像是鳳凰自信車、華清池、津門稻香村等大品牌,更是有自己的霓虹燈廣告,給夜晚增添了一股活力。
就夜生活而言,津門這種大城市,的確是完爆小小的青河。可惜的是,李衛東雖然有著十七歲的外表,卻是中老年人的心態,對於喧囂的夜生活並不感興趣,他買了一袋子麻花,算是給吃貨弟弟的禮物,便返回了招待所。
李衛東和羅兵住一間房,當李衛東推開房門時,恰好看到羅兵正就著鹹菜吃乾糧。
“羅隊長,怎麼現在才吃飯啊?”李衛東開口問。
“忙活了一天,結果都過了飯點了,廚師已經休息了,我也隻能將就一下,啃幾口乾糧。”羅兵說著看了看手表,開口問道:“反倒是你,怎麼回來這麼早?不在外麵逛逛?津門可比咱們那熱鬨多了。”
“沒興趣,就回來了。”李衛東說著掏出了那袋麻花,放在了羅兵麵前,接著說道:“羅隊長,我正好買了點麻花,你嘗嘗,比饅頭鹹菜好吃。”
“那謝謝啦。”羅兵也不客氣,掰下一塊麻花放到最終,嘎嘣嘎嘣的嚼碎,臉上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李衛東拿起暖瓶,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坐到羅兵身邊,開口問道:“羅隊長,這次去外貿局,還算是順利吧?”
“彆提了,事情沒辦成,明天還得接著去。”羅兵用手背擦了擦嘴,接著道:“負責這個事的副局長沒在,我一直等到他們下班,人都沒回來,沒有這個副局長簽字,我們就提不走車,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去外貿局堵著他,要是再堵不到的話,咱們還得再住一天。”
李衛東想了想,開口問道:“羅隊長,要不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吧。兩個人至少可以替換一下上個廁所。買個飯都要方便一些。”
羅兵點了點頭:“也行,那你就跟我去吧,明早我叫你起床,這附近有一家煎餅果子,特彆好吃,正好帶你去嘗嘗。”
……
次日,天還沒亮,羅兵和李衛東便起床離開了招待所,羅兵請李衛東吃了個煎餅果子,兩人便直奔外貿局。
到了外貿局門口,人家還沒到上班時間,大門緊閉,兩人便在門口等候,希望可以堵到那位副局長。等到外貿局上班了,兩人又跑掉外貿局裡麵等待。
然而直到上午九點多,那位副局長依舊沒有出現。
無奈之下,羅兵隻得找上了辦公室主任,詢問副局長的情況。
“王主任,我就是個跑腿的,你就彆為難我了。”羅兵的姿態很低。
“這位同誌,我真的不是在為難你,我們周局什麼時候回來,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位姓王的辦公室主任回答道。
“您是辦公室主任,這麼會不知道周局的行程。我就找他簽個字,簽完了就走。您就幫幫我吧。”羅兵央求道。
王主任無奈的歎了口氣:“實話跟你說吧,周局這兩天在接待一位重要的外賓,但是在接待外賓的過程中,遇到一些麻煩。我們周局這兩天,一直在解決這事情。事情沒解決,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羅兵露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像是在質疑王主任故意推諉。
王主任隻好接著解釋道:“周局這次接待的外賓,是從RB來的一位汽車工程師。為了接待這位外賓,我們還專門從津門大學找了個日語老師,為外賓做翻譯,誰知道這位日語老師應付日常生活的的對話是沒有問題的,可一旦涉及到汽車的專業詞彙,他就抓瞎了。
人家外賓就是來考察汽車的,要是不懂汽車方麵的專業詞彙,考察就沒法進行了,我們周局隻能到處找翻譯。在我們津門,會說日語的人倒是好找,可涉及到汽車方麵的專業詞彙,那真是一個都找不到。周局琢磨著,實在找不到的話,就親自去一趟京城,找外貿部求援。”
羅兵聽到這個答案,表情瞬間變成了醃黃瓜,他自言自語的說:“從津門到京城可是一百五十公裡,跑一趟來回怎麼也得一天吧!要是再加上找翻譯的時間,豈不是要等兩天?”
羅兵本以為,此次來津門,就是簡單的提車,第二天便能離開。卻沒想到事情變得如此複雜。
就在此時,旁邊的李衛東走上前來,開口問道:“王主任,是不是找到懂汽車專業詞彙的日語翻譯,就能把周局叫回來?”
“你能找到翻譯?”王主任急忙問道。
李衛東點了點頭:“我倒是能找到一個精通汽車專業詞彙的日語翻譯。”
“小李,彆瞎說,可不能欺騙外貿局的領導。”羅兵急忙拽了拽李衛東的衣角。
“羅隊,我可沒瞎說,我真能找到日語翻譯。”李衛東自信滿滿的說。
看到李衛東一臉自信,王主任開口說道;“那好,隻要你把日語翻譯找來,我立刻聯係周局,讓他回來。”
“沒問題啊!”李衛東指了指自己,接著道:“你要的翻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是你?”羅兵和王主任同時驚呼道,然後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李衛東。
李衛東點了點頭:“我會說一些日語,特彆是汽車方麵的專業術語,是我最擅長的。”
李衛東可是在RB當了好幾年的汽車修理工,對於汽車方麵的專業術語,自然是滾瓜爛熟,在這方麵,普通的RB人也不如李衛東。
王主任卻並不相信李衛東,他開口說道:“這位小同誌,你不會是為了讓周局回來,故意騙我的吧?”
李衛東笑了笑:“你要是不信我的話,現在拿一份日語文件,我現場給你翻譯一下。”
王主任將信將疑的望著李衛東,隨後開口吩咐手下:“小張,咱們局前天不是收到一封日文的來函麼,拿來給這位小同誌,讓他翻譯一下。”
不久後,辦事員拿來了一份日文信函,李衛東接過信函,草草的看了一半,然後開口說道:“這樣吧,我先用日語念一遍,然後再翻譯一遍。”
隻見李衛東用熟練的日語,先念了一遍信函,又將信函上的內容翻譯出來,然後抬起頭來,開口問道:“王主任,現在你該相信我了吧?”
“我信!我信了!小同誌,你等著,我現在就找人,把周局叫回來。”王主任說著,又揮手叫來了手下:“小張,趕快領這二位同誌去會客室,泡上茶,還有瓜子糖果點心什麼的,也準備一些,可彆餓著這兩位同誌!”
……
會客室中,李衛東靠在彈簧沙發上,悠閒的嗑著瓜子喝著茶。
辦公室的小張同誌端著一盤點心走了進來,開口說道:“兩位同誌,這是咱們津門的特色點心,你們嘗嘗。”
“謝謝。”李衛東道了聲謝,很不客氣的拿起一塊點心,就往嘴裡塞。
旁邊的羅兵卻是一副如坐針氈的樣子,這彈簧大沙發在羅兵的屁股低下,就像是帶尖的石頭。
“小李,你真的能翻譯日語麼?你要是不行的話,我可是兜不住的。”羅兵小聲說道。
“羅隊,你就放心好了,來,嘗嘗這個點心,又酥又脆,挺香的,咱們那裡可吃不到。”李衛東說著將一塊點心遞給羅兵。
“我怎麼能放心啊!”羅兵看了看門口,接著說道:“要不然,趁著周局還沒回來,咱們跑吧?”
“跑什麼啊?咱們跑了,還怎麼提車啊!”李衛東笑著說道。
“我總是局的心裡不踏實。”羅兵接著問:“你是從哪裡學的日語的?而且還會汽車專業的術語?人家大學裡的日語老師可都不會啊!”
“羅隊,你彆忘了,我是汽修車間裡出來的啊!那大學老師又沒修過車,肯定不懂汽車專業術語啊!”
李衛東說著,抓了一把瓜子塞到了羅兵的手上,打算堵住這個“好奇寶寶”的嘴。
……
八五年的時候,國內還沒有手機,甚至連BP機都是個新鮮玩意,至少在津門,是沒有尋呼台的。
這種情況下,找人是很困難的事情,一個人若是出門在外,根本沒有辦法聯絡到他。
也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功夫,王主任才找到了出門在外的周副局長。
李衛東和羅兵二人等了許久,瓜子皮都堆了一大桌了,那位周副局長終於出現在他們麵前。
周副局長走進會客室,看了一眼李衛東和羅兵後,直接向著羅兵走了過去,一把握住羅兵的手,開口說道;“這位就是翻譯老師吧,我是周福來,讓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呃,那個,周局,我不是翻譯!你要找的翻譯是他。”羅兵一臉尷尬的指了指旁邊的李衛東。
周福來轉頭望向李衛東,頓時皺起了眉頭。
“你是翻譯?”周福來有些遲疑的問。
李衛東點了點頭:“周局你好,我就是你要找的日語翻譯。”
“怎麼還是個學生,這不是胡鬨麼!”周福來冷哼一聲,語氣中儘是不滿。
李衛東則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哎,又被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