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老解放來說,打不著火是常有的事情。
老解放使用的還是古老的白金點火,老式的東風幺四零,還有老的北京212吉普,用的都是白金點火。
對於駕駛員來說,白金點火方式是很考驗技術的,需要手動調節白金間隙,但凡是誤差大一點都無法啟動。
若是現在的司機,就算是給他一輛老解放,他也開不走,甚至都啟動不了。
然而運輸公司裡可不缺乏技術經驗一流的老司機,啟動一輛老解放就如同吃飯喝水般容易,他們有的是方法啟動一台老解放。
而且那個時代的司機,多少都懂一些修車的技術,如果隻是一般小毛病的話,用不著把車拉來汽修車間,老司機們自己就能解決。
很顯然,這輛老解放被拖來了修理車間,就是遇到了連老司機都解決不了的問題。
修理工小趙走到那輛老解放前,蔡師傅猶豫了一下,還是遞上了一跟香煙。
蔡師傅是看小趙年輕,本不想遞煙過去的,不過後來一想,就算小趙修不好,也還得指望小趙的師傅呢,乾脆也就不吝嗇這一根香煙了。
小趙有模有樣的將香煙夾在了耳朵上,然後打開了引擎蓋。
“小趙師傅怎麼稱呼啊?”蔡師傅有意無意的攀談道。
“我叫趙虎,叫我小趙就行了。”小趙仿佛是擔心蔡師傅看輕自己,接著說道:“我爸是後勤處的趙有田。”
“哦,原來是趙有田的兒子。”蔡師傅的眼神和善了很多。
八十年代初期的國企職工眼高於頂,即便是同在一個單位也能分出三六九等來。
在國企當中,同樣都是工人,土生土長的本單位子弟,跟外麵分配來的中專生,完全就是兩個級彆,本單位的子弟自然要受到更多的有待。一提自己是誰誰誰的兒子,周圍一圈叔叔大爺罩著你。
至於分配來的工人,要是城市戶口還好說,那些農村出身的中專生,被分配到國企,先天性的就低人一等,平時得夾著尾巴做人。
趙虎一句“趙有田”的兒子,仿佛是在說,我是親生的,你得對我好一點。
趙虎一邊給汽車做檢查,一邊開口問道:“蔡師傅,你這車最近有沒有經常打不著火?”
“有是有的,不過我這車是七五年產的,打不著火是常有的事情,我自己搗鼓搗鼓,也就修好了。”蔡師傅開口答道。
新進來的學徒工或許不明白蔡師傅這話的含義,但是李衛東卻是知道的。
六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中期,十年時間裡,一汽隻能夠勉強的維持生產,那個時期產出的老解放,質量是最差的,小毛病多是正常的現象。
後來二代解放上市以後,六十年代從東歐引進來的卡車還繼續用,反倒是七十年代生產的老解放首先被淘汰掉。
趙虎又接著問道:“蔡師傅,你這車最近有沒有經常熄火?”
“是經常熄火,不過都是這車的老毛病了。”蔡師傅開口說。
趙虎卸了幾顆螺絲,揮手叫來一個學徒工:“你幫我扶著這個氣門,我上去啟動看看。”
學徒工上扶住氣門,趙虎走上車,開始啟動。
引擎啟動的聲音響起,透過那個拆卸的氣門口,隱約能夠看到一些火光,但是發動機卻始終無法啟動。
趙虎從駕駛室中跳下來,又來到發動機前,再次檢查了一番,隨後開口說道:“這是化油器壞了,得換個新的化油器。蔡師傅,你稍等一會,我現在就給你換化油器。”
現在的司機對於化油器這個東西是比較陌生的。因為早在九十年代末的時候,國家就禁止生產化油器類的汽車,而到了2001年,化油器類的汽車更是被停止銷售。而在八十年代,幾乎所有車都是用化油器的。
趙虎開始更換化油器,學徒工們則圍在周圍,一邊打下手,一邊學習。
有幾個學徒工幫忙,趙虎很快就更換好了化油器。
趙虎爬進了駕駛室,點火啟動,隨著一陣黑煙從排氣管中冒出,汽車果然成功的啟動了。
“行了,蔡師傅,車給你修好了!”趙虎跳下車,一臉得意洋洋的說。
“行啊,小趙,手藝不錯。”蔡師傅說著,又遞上了一根煙。
“手上臟。”趙虎沒有接過香煙,蔡師傅則直接將煙塞到了趙虎胸前的口袋裡。
老式的藍色工裝,胸口兩個口袋,腰上兩個口袋,可是能裝不少東西。
就在此時,一個歎息聲響起,格外引人注意。
眾人順著聲音望去,恰好看到李衛東在那裡,一邊歎氣一邊搖頭。
“這小夥子,小小年紀的,歎什麼氣啊!”蔡師傅笑盈盈的問道。
蔡師傅看李衛東隻有十五六歲的樣子,便知道這肯定是運輸公司的自家子弟,態度也顯得很友善。因為分配來的中專生或者退伍軍人,是沒有這麼小年紀的。
李衛東抬起頭來,看了看那台剛修好的老解放,又看了看蔡師傅,這才開口說道:“蔡師傅,一會要是半路上熄火的話,再把車開回來吧,找個老師傅給你重新看看。”
“半路熄火?”蔡師傅有些不太明白李衛東的意思,然後一臉疑惑的望向了趙虎。
旁邊的趙虎卻是聽出來了,李衛東的意思是說,這車根本沒有修好。
“李衛東,你什麼意思?”趙虎一臉不善的問。
李衛東隻好解釋道:“趙哥,這輛車打不著火,不隻是因為化油器的問題。”
“不是化油器的問題?”趙虎不屑的一撇嘴,拿起了那個剛換下了化油器,開口說道:“你自己看,這化油器裡麵都糊成什麼樣子了!還不是化油器的問題。”
正如趙虎所說,這化油器裡麵黑漆漆粘糊糊的,仔細還能看到一些固化的雜質,按照這種情況,裡麵肯定出現了嚴重磨損。
此時,一個四十多歲的老汽修工剛好路過,也沒有詢問事情的緣由,隻是看了看那個拆下來的化油器,便開口說道:“化油器都這樣了,沒法再用了。”
老汽修工的話仿佛是一錘定音,趙虎的腰杆子瞬間都挺直了許多。
“我說李衛東,你天天在車間裡瞎逛遊,懂修車麼?恐怕連刹車和離合器都分不清楚吧!什麼都不懂,就彆瞎說,哪涼快哪待著去!”趙虎開口說道。
旁邊,幾個學徒工也是一臉不屑的望著李衛東,不過這幾個學徒都是臨時工,而李衛東是正式的,所以這幾個學徒工倒也不敢對李衛東出言不遜。
如果是年輕氣盛的李衛東,此時定然與趙虎爭執一番,但重生後的李衛東,早已經沒有了年輕人爭強好勝的心性,麵對趙虎的指著,他隻是無奈的笑了笑,隨後轉身離去。
趙虎則對蔡師傅說:“蔡師傅,他就是我們車間的一個混子,什麼都不懂,你彆聽他瞎說,這車我已經修好了,你現在就開著上路,絕對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