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的難也要頂,難不成等死?!”
鶴仙吱哇怪叫,看著化衍老道一臉不屑。
“你就不能順著我幾句…”
化衍老道無語,他修道數百載為人寬厚,人人尊敬,唯有這生死老友總愛抬杠。
“我說…”
鶴仙忽然幽幽說道:“赫連伯雄、竹生、顧紫青他們都入了大乘,普陽老道和霍魚也都閉了關,青華經已經補齊了吧,你年數最大,難不成想早死?”
“你才想死呢…”
化衍老道哼了一聲,隨後歎了口氣,看向殿外漫天飄雪,“此刻大難臨頭,張小子出關前,老道我想儘辦法,也要護住神州。”
就在這時,殿內神庭鐘一聲輕響,出現了赫連伯雄威武的影像,身後碧浪滔天。
“化衍前輩,禍洲一場慘勝,通天十城聯盟卻潰散,青蛟和兩名城主帥眾來投,要不要召開議會商議?”
“無需商議!”
化衍老道神色凝重,“既然教主下令,我等就全力配合,如今星舟各地布防,就連陰府城市也全部收縮,不管他們要做什麼,先待在近海,嚴密防範,可不能出一絲差錯!”
“此言有理。”
赫連伯雄也是點頭讚成。
他們是追隨張奎建立神朝的老人,眼見著一個個奇跡誕生,早已無條件信任。
……
泉州海域外圍,停滿了密密麻麻的大船。
青蛟吳先生畢竟是一方勢力之主,一旦做出決定,便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帶領手下勢力和其他兩城撤離了禍洲。
禍洲群妖當然歡天喜地,畢竟開元神朝是如今天元星唯一能在大亂中保全自身的勢力。
然而當神朝高層的決定傳出後,頓時引起一片不滿,甚至有人心中產生了絕望。
青蛟三人當即前去求情,甚至帶上了一份重禮:那個神像崩散後出現的大量洞天神晶,加上青蛟收藏,有滿滿一船。
“諸位無需多言。”
赫連伯雄不為所動,“如今神朝有要事,待一切結束後,我自會向各位賠禮,至於幽朝,他們進不了這片海域。”
三人無可奈何,隻能回到船隊。
金城主有些煩躁,“這張教主莫非煉製星舟,已經沒了我等位置?”
數千年籌劃,不知多少次仰望蒼穹,再加上如今情況,他對於星舟和月宮已經產生了執念。
青蛟沒有說話,他此刻越發確定自己猜想。
紫麵古族老者一臉愁容,“等一等無所謂,我怕的是幽朝大軍若到,我等皆成棄子。”
“此事無須擔心…”
青蛟眼中幽光閃爍,“我早已打聽過了,幽朝曾有數次進攻,但被星舟艦隊擊退,他們也曾從北疆越境,但根本進不去神州大陣。”
“幽朝如今的目的是血祭生靈,自然不會在這裡過多浪費兵力,至少蠻洲、海族、禍洲徹底失陷之前,我等都會安全。”
他心中還有一句話沒說。
在輪回中作祟的,可不止幽神一個,幽朝這麼大動作,其他兩個,豈會坐視不理?
正如青蛟所料,幽朝再也沒有來襲。
神州以及附近海域一切安寧,甚至安寧的有些詭異,讓人心裡發慌。
同樣心慌的,還有開元神朝高層高層。
昆侖山,中極殿。
神庭鐘旁邊,漂浮著一個個虛影,赫連伯雄、竹生、元黃、顧紫青、蛤蟆大尊…幾乎所有重要人物都在。
神道網絡如今越發神異,眾人身處四方,通過各自星舟上的神庭鐘分體,就能天涯海角同時商議大事。
大殿內,化衍老道臉色有些憔悴。
“諸位,你們那邊可有異動?”
顧紫青神色凝重,“我這邊有墜仙山屏障,隻需守好那條沙漠小道,派往孔雀佛國的探子說有血毗盧寺有怪事發生,隨後就失去了聯絡。”
赫連伯雄沉聲道:“我這邊也有點不對,本以為幽朝會會徹底屠滅海族,但前些日子,海上突然怪浪直衝天際,隱約有巨獸嘶吼聲,幽朝艦隊全軍覆沒,我派出幾波探子都一去不回…”
元黃眉頭緊皺,“我怕那幽神分身從陰間進攻,將龍骨神舟暗藏於神嶼城,和竹生布下陷阱,直到如今也沒有動靜。”
“死了,都死了!”
蛤蟆大尊叫道:“我親自去了蠻洲一趟,那裡已經空無一人,整個冰原遍地枯骨,全部糟了毒手,不過幽朝大軍似乎遇到了什麼事,急匆匆撤離,一個不剩。”
“禍洲呢?”
化衍老道皺眉問道。
赫連伯雄搖頭道:“我問過青蛟和金城主,他們撤離沒多久,就和那邊失去了聯絡,所有的手段似乎都被某種力量屏蔽。”
“諸位…”
元黃突然開口道:“教主雖然沒說,但如果隻是幽朝一個勢力,又何必讓我們全部收縮,天元星上的秘密,怕是大的難以想象,如今估計一個個都浮出了水麵。”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陣沉默。
化衍老道深深吸了口氣,疲憊的臉上滿是堅定,“看來如今,我神朝已經孤島一座,說不定天地大劫已經到來,全力收縮吧,諸位務必小心行事。”
通信結束後,大殿內一片安靜。
化衍老道來到樓台前,隻見下方各個大城一片冰雪覆蓋,而那亭台樓閣間,卻有花燈萬千,歡聲笑語不斷,天空亦有煙火綻放。
“原來年關到了…”
外敵入侵的陰雲籠罩了神州大半年,邊境卻絲毫無事,雖然修士們越發緊張,但百姓終究是漸漸放鬆,歡歡喜喜過大年。
化衍老道歎了口氣,
“也不知這一片繁華來年還會不會繼續…”
神朝中極殿一片肅穆冷清,而此時在他對麵數十裡外的一座小院中,卻是熱鬨非凡。
“芙蓉雲釀!”
崔夜白端著一個精致的酒瓶眉飛色舞,“劉老爺子,你說的這種酒我釀出來了,雖不入靈酒,卻是凡俗首屈一指。”
“好,好!”
滿頭白發的劉貓兒笑出了一臉褶子,自顧自倒了一杯,細心品嘗,嘖嘖讚歎。
“爹,你嘗嘗我的手藝。”
已經進入天劫境的李冬兒強忍著眼中悲傷,小心夾起幾道小菜。
“嗯,不錯。”
劉貓兒哈哈大笑,“我家冬兒在滄海戰隊,又有如此手藝,也不知將來便宜了哪個小子。”
“兒孫自有兒孫福。”
老黃鼠狼穿著皮襖蹲在凳子上,吧唧吧唧抽著旱煙,“前些日子,有個前途無量的小崽子突然跑來,說要辭了地閣的差事上星舟打雜,氣得我喲,隨他去吧,我黃我為他們籌劃了半輩子,如今隻想享清福。”
“享清福好啊…”
劉貓兒一口酒喝下,臉上出現不正常的紅暈,“老夫我混跡了半輩子江湖,臨老享了幾年福,才知道打打殺殺聲名顯赫,不如一壺老酒,半卷雜書,休閒度日。”
“劉老頭。”
趴在地板上的肥虎抽了抽鼻子說道:“道爺如今有天大的要事,誰也不敢打擾,我替他送你一程,你可彆覺得委屈。”
“委屈個屁!”
劉貓兒哼道,“不就是蹬腿咽氣麼,老頭子可沒那麼矯情。”
他壽元已儘,延壽靈丹能強壯肉身,卻抵不過神魂蒼老,死氣彌漫。
“你倒走得安心。”
老黃搖頭道:“如今風雨飄搖,人心不安…”
“放屁!”
劉貓兒忽然異常激動,指著外麵說道:“你見這萬家燈火,哪來的不安?”
“知道為什麼?你們聽!”
眾人回頭觀望,隻見昆侖山咚咚咚巨響轟鳴,卻絲毫不覺刺耳,反倒與這街上的歡聲笑語融到了一起,絲毫不見違和。
說著,劉貓兒臉上露出笑容,
“隻要這聲還在響,神州百姓就心裡踏實,老頭我雖不知道奎爺要做什麼,卻知道他為何定要在這昆侖山頂。”
“漫漫長夜,總是要有人掌燈的,你們呀,隻知道張教主,張神仙,卻不知道江湖中的張大俠。老頭子我這輩子陪奎爺走了趟江湖,值了!”
正說著,昆侖山頂聲音忽然停止。
肥虎猛然站起身子,愣愣地看著山頂。
一個粗獷的聲音忽然在院子裡響起,
“不和你喝兩盅,我可不值!”
“奎爺!”
屋內眾人頓時一臉驚喜。
張奎闊步而入,大袖一揮,脫了鞋坐在炕上,
“劉老頭,為何不入神道?”
他一眼就看出了劉貓兒的情況,心中黯然,神魂衰老腐朽,不像蓮,神魂靈韻盎然,也不像尹白,堅韌如鋼,轉世根本彆想,唯有入神道才能維持。
劉貓兒臉上閃過一絲蒼白,嘿嘿笑道:“你定那麼嚴的規矩,老頭我又沒什麼大功德,要是熟人就行,你讓累死累活的老黃怎麼看?”
老黃鼠狼咳咳嗆煙,連忙擺手,
“我沒意見,你這老油條真壞。”
“哈哈哈…”
劉貓兒笑道:“開玩笑的,看把你嚇得。”
說著,劉貓兒喝了口酒,臉上一片坦然,“奎爺,不是人人都想長生的,死有什麼,老頭我隻是很累,說不上來的累,隻想安安靜靜睡…”
話語剛落,眼前就一片模糊,卻又打起精神,迷瞪著眼,“奎爺,你這叮叮當當地,事兒完了嗎,可彆耽擱了。”
“完了。”
張奎哈哈一笑,“還算順利。”
劉貓兒抽了抽鼻子,“哦,你這要做啥呀?”
他說完,其他人都好奇地豎起了耳朵。
張奎一把扶住了他,嘿嘿笑道:“沒啥,就跟咱們以前一樣,老張我要跟那些仙神盤盤道,過過手。”
其他人一臉驚悚,劉貓兒卻已經有些迷糊,“哦,打架啊,我還以為多大的事,你可從來不吃虧,我記得有次去了霍山城,那幫人圍住了咱們…”
兩人一杯酒,一聲罵,訴說那些曾經江湖中的坎坷,劉貓兒聲音越來越低,剛過午夜便徹底沒了動靜。
李冬兒頓時嚎哭,一幫人黯然準備後事。
而張奎,卻已身形閃爍,回到了昆侖山頂。
他攤開手掌,裡麵卻是劉貓兒的神魂,昏昏沉沉,一片茫然。
天元星輪回已成絕地,張奎自然不會讓好友羊入虎口,而讓他皺眉的是,劉貓兒神魂徹底腐朽,即便他也束手無策。
“輪回,果然有其道理…”
張奎用靈玉養護,小心收起,隨後眼中滿是堅定,“若是成功,定要將這幫混蛋殺個精光!”
黑暗的識海中,地煞銀蓮已經化為實物,兩儀真火在蓮台之上熊熊燃燒,銀色神光似乎要照破萬千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