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這撐船老翁是個鬼。
還是個至少辟穀境的老鬼,現了形,陰氣凝聚與肉身無異,甚至敢行走於日光下。
大白天見鬼,說起來好久沒碰見這種事,張奎心裡還有點小激動,嗬嗬一笑斜坐在船頭,拿起酒壺喝了一口,
“老丈從何而來,去往何處?”
河中老翁抬起渾濁發黑的眼睛,
“從何而來…老頭子記不清了,去往何處,卻是已經到了…”
已經到了?
張奎眼神一凝,本以為是個過路的野鬼,沒想到卻是主動上門。
張奎冷笑一聲,指了指身後大旗,“認識字嗎?”
老翁點了點頭,聲音緩慢遲鈍,“認識…上麵寫著‘鎮國誅邪’…”
張奎樂了,“那你還敢主動上門,莫非是覺得我好欺負?”
“張真人…切莫動怒…”
老鬼一瘸一拐在那小船上走了幾步,沿途留下血色腳印,拿起一物拋了過來。
張奎一把接住,發現是張羊皮地圖,長滿黴斑,腐爛不堪。
“這是何物?”
張奎眉頭一皺問道。
老鬼坐在船頭,掏出一枝腥臭的黑色草根,一邊嚼,一邊慢慢悠悠說道:
“三十年前,鎮國真人李玄機清剿一處妖巢,得一無用棺材古器存入內庫中,但卻沒人知道,這古器隻是一半…”
冥土石棺?
張奎眼神微凝,當時從內庫取出就沒有棺材蓋,他還以為本來就是這樣。
但更重要的問題是:
這老鬼為何對他的事這麼清楚?
張奎正要發問,就見這老鬼咳嗽了幾聲,“張真人莫要多慮,老頭隻是個可憐的跑腿人,主人要我給你傳個話。”
“儘快找到棺蓋,還有…儘量活著…”
話語剛落,這老鬼就連同那艘小船,瞬間消失不見。
一旁肥虎瞪大了眼睛,“去哪兒了,這老鬼怎麼看隻是辟穀境,怎麼有這種能耐?”
張奎微微搖頭,“那艘船是個古器。”
說著,低頭看向手中地圖。
本以為是衝著自己而來,沒想到是因為冥土石棺,莫非這棺材是個了不得的東西?
這地圖斑駁腐朽,右上側模模糊糊有個“虞”字,中間則是山川河流,製式規範,像是朝廷的東西。
雖然許多地方模糊不清,但那代表南北運河的紅線卻是異常顯眼,而在中心紅線拐角處,被人用新墨添了個圈。
莫非那棺蓋就藏在這裡?
張奎仔細分辨了一番,看著前方嘀咕道:“怪不得在這裡等我…”
“前方二十裡處是何所在?”
張奎轉身問道。
負責操船的黑衣玄衛連忙抱拳回道:“稟真人,前方是九曲峽,暗流礁石眾多。”
張奎點了點頭,“全速前進!”
無論對方目的是什麼,日後總會真相大白,如今先找到棺蓋卻是沒錯的。
沒一會兒,他們就到了地圖所標示地點,但見河水湍急,表麵一處處打著旋,兩岸細雨朦朧,山巒迂回起伏。
操船的黑衣玄衛,急得滿頭是汗,“大人,這裡不好停船。”
“無妨…”
張奎上前,一把扛起了石棺,“肥虎你留下,跟著他們到前麵等我。”
說罷,轟隆一聲跳入水中。
黑衣玄衛們麵麵相覷,不過也不敢多問,操縱官船往下遊而去。
呼嚕嚕,水聲迎麵而來。
張奎使出禁水術,推著石棺落入河底後,翻身躺了進去。伴著滾滾黑煙。石棺迅速沉入地底。
地圖標識的地點在河右岸,那邊是連片的峭壁石山,無論是山洞還是深埋地底,使用冥土石棺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使用石棺的特殊視界再次出現。
上方是洶湧的河水,周圍黑暗中有許多沉船殘骸,還有不少胳膊粗的泥鰍藏在泥土中。
娘的,還有這好東西!
張奎看得直咽口水,不過正事要緊,還是操控石棺往右側而去。
冥土石棺彆的不說,若要挖寶,卻是一等一的利器。
黑暗中,無論那些巨大的樹化玉,還是古老動物的化石,都看得一清二楚。
包括石山中心,一處封閉的洞穴…
這麼容易?
張奎有些意外,他本以為會機關重重,亦或是有妖鬼邪物潛伏,但隻是簡單的一個石洞。
沒有通道,沒有裂縫,好像從一塊巨石中憑空掏出,裡麵清楚的看到一具靠在牆上的骷髏,和巨大的石板。
是石棺上代主人…
張奎心中立刻了悟,也隻有冥土石棺才能輕鬆做到這點。
伴隨著滾滾黑煙,冥土石棺從洞穴中緩緩升起,這洞穴並不大,石棺進來立刻顯得有些擁擠。
然而還沒等張奎反應過來,棺材蓋就翻轉而起,如磁鐵般砰的一聲蓋上石棺,嚴絲合縫,好像粘在了一起。
緊接著,全身法力如潮水般傾瀉而出,很快就被冥土石棺抽空。
張奎不驚反喜,沒想到古器還能第二次認主,他可沒忘,這是快速煉化丹藥的最佳時機。
上次在內庫洞穴中有些準備不足,這次哪能錯過?
張奎二話不說,取出一粒《紫府蘊靈丹》吞入口中,迅速煉化。
這次冥土石棺合二為一,認主耗費的時間很漫長,丹藥吞了一粒又一粒,法力不停耗又補滿,當辟穀術升到二級時,終於停了下來。
張奎細細感受了一下,眼中先是疑惑,隨後便是驚喜。
這冥土石棺合二為一後,先不說速度和視野提升了一大截,氣息竟然毫不泄露,相當於換了跑車發動機,又塗裝了隱形材料。
更重要的,是這玩意兒沒有器靈,明顯不是神器,卻能夠和“長生”一樣收入體內。
滾滾黑煙四散,冥土石棺迅速消失,露出了張奎的身影。
“好寶貝!”
張奎一聲感歎,看向那具殘骸,頓時眉頭一皺,感覺心裡有些發毛。
這冥土石棺的前主人破爛黃袍下,隻剩一具枯骨,生前不知發生了什麼,骨頭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痕跡。
那痕跡,竟是一個個眼睛圖案!
是詛咒…還是天生如此?
張奎眉頭一皺,緊接著又有發現,那骸骨的右手下歪歪斜斜寫了幾個字,隻是被石屑粉塵掩蓋,看不清楚。
張奎低下頭來,伸手一揮,粉塵四散,字跡也顯露出來:
不要去陰間!
…………
大乾朝南北古運河的曆史很悠久,甚至大周之前就已經存在,隻不過曆經三朝拓寬,如今已成勾連整個中州的水運網。
九曲峽得到完整冥土石棺後,欽天監的官船一路上再無停留,乘風揚帆,終於在一周後到達了江州。
這裡已經是大乾的南方,兩岸青山秀水,荷葉田田,明顯一副水鄉景色。
張奎立在船頭,看著河麵上來來往往的貨運船隻,大部分都運的是糧食。
看來南方這邊也得到了消息,各個豪門也正在準備囤糧抗災。
張奎毫不意外,扭頭看向東側。
江州隨富庶,但城市都沿西側運河而建,東邊綿延萬裡的群山,卻是少有人敢踏足。
因為,那裡有個令人聞之喪膽的禁地:將軍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