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先前與長公主談好了,隻要證明李玄通的身份,她便同意將李玄通捧上帝位,那麼林昭拿來這些東西之後,接下來讓李玄通認祖歸宗的事情,便用不著林昭去管了。
畢竟丹陽長公主才是李家人,宗府裡的那些老人,多半是跟她同輩的族兄,她說話要比林昭說話好用的多。
林昭把東西送到長公主府之後,暫且把李玄通“寄放”在了長公主府,然後他便離開了永興坊,將其他的繁雜事情,交給了齊師道夫婦。
林某人離開之後,長公主便讓人把宗府的宗正以及幾個管事的宗室請到了府上。
宗人府的宗正,姓李名錯,比長公主大個五六歲。
從前,宗府的等級森嚴,所有的皇室子弟都要聽從宗府管束,即便是皇帝的兒子,聽到宗府也要顫一顫。
但是長安經過一次範陽之亂的衝擊,當時的皇帝李洵,狼狽逃出長安,並沒有來得及帶走很多人,以至於朝廷上下所有的衙門編製,到了西川之後,都隻剩下十之一二。
後來李洵回歸長安城,重新建立的朝廷也是七零八落,被曹鬆和林簡兩個宰相東拚西湊,才勉強恢複了朝廷的職能。
以至於像宗府這趟的衙門,便大受衝擊,這個叫做李錯的宗室,並不是原來的宗正,身上的爵位也就是個國公,他做了宗正之後,並沒有做太多事情,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混日子。
被請到長公主府之後,李錯等人頗為客氣的對著長公主低頭行禮。
“見過長公主。”
“兄長不必客氣。”
丹陽長公主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今日請兄長來,是有一件事情,與兄長商量。”
李錯恭敬低頭,陪著一個笑臉:“長公主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就是。”
如果是從前,即便丹陽長公主是皇帝的胞妹,在宗府宗正麵前,地位還是略有不如的,但是現在……
她的丈夫齊師道,是長安城的實際掌控者之一,這位長公主在宗室之中的話語權,已經被無限拔高。
長公主低眉道:“是這樣,大兄早年,有一個兒子李衷流落在了民間,李衷早逝,但是給大兄留下了一個孫兒,大兄……”
說到這裡,長公主歎了口氣,開口道:“大兄他命途多舛,不僅早夭,連香火也沒有留下,他這個孫兒近來被我尋到,想請兄長替他認祖歸宗,也好繼承大兄這一脈的香火,讓大兄不至於絕嗣。”
李錯聽到了“大兄”兩個之後,便立刻皺眉,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長公主,然後低下了頭:“殿下說得大兄,是…廢太子?”
丹陽長公主麵無表情:“從來也沒有廢太子的說法。”
“當年大兄早夭,後人稱章明太子,中宗皇帝追封大兄為平王,何曾有過廢太子的說法?”
李錯愣了愣,搖頭苦笑。
當年廢太子突然暴斃,雖然明麵上的說法是暴病而亡,但是實際上是什麼情況,隻要是經曆過那個時期的人,都心知肚明。
那時候,李錯雖然才十幾歲,但是也從父親那裡了解到了一些情況。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長公主,然後低聲道:“殿下,這件事倒不是不可以辦,隻是…”
“隻是恐怕會讓一些人心裡不舒服。”
“沒有誰會心裡不舒服。”
丹陽長公主看向李錯,緩緩說道:“兄長,這件事宗府儘快辦好,將來自然有你的好處,如果兄長不願意去辦,那……”
“也會有其他人願意辦。”
長公主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你不願意當這個宗正,自然會有彆人願意當。
李錯愣了愣之後,立刻微微低頭。
“殿下放心,我這就著手去辦。”
長公主這才點頭,對著李錯笑了笑。
“這件事辦好了,好處無窮,兄長將來,自然就知道了。”
李錯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不明白長公主話裡到底有什麼意思。
他在長公主府待了大半個時辰之後,才離開長公主府,準備回宗府之中著手準備讓李玄通認祖歸宗的事宜,剛走到宗府門口,這位宗正猛地停下腳步,愣在了原地。
一個想法,如同晴空霹靂一樣,在他的腦子裡炸開。
“認祖歸宗…”
他看向皇城,神色大變。
“這個時候認祖歸宗…”
想到這裡,李錯渾身打了個冷顫,再不敢想下去,急匆匆走進宗府裡,辦事去了。
…………
就在長公主這邊積極辦事的時候,另一邊的林某人,也來到了長安城裡的一處大宅門口。
這裡,他不是第一次來了。
當初平盧軍剛進長安城的時候,他便到這裡來過一次。
這個宅子的主人姓曹,名曹鬆。
林昭到訪,曹鬆的孫兒便把他迎了進去,然後林昭就在曹家的後院,見到了臥病在床的曹相公。
越王殿下,坐在床邊,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老宰相,微微一笑。
“老相公,晚輩看你來了。”
床上的曹老頭眨了眨眼睛,很費勁的扭頭看向林昭,然後劇烈的咳嗽了一聲。
“越…越王爺來了啊。”
林昭臉上依舊帶著笑容。
“好了,老相公,這裡沒有外人,不必裝模作樣。”
曹鬆這個人,極其奸滑。
當初長安即將破城,他便裝病避禍,把朝廷的擔子,統統壓在了林簡身上,現在東宮獲罪之後,他便故技重施,再一次裝病告假。
說白了,就是不願意承擔篡逆的責任,連從犯的罪名也不願意承擔。
病床上的曹相,咳嗽了幾聲之後,看向林昭,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說道。
“老夫年邁,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讓越…越王爺見笑了。”
越王殿下坐在老頭床邊,看了一眼曹鬆,開口道:“老相公,現在有一個匡扶社稷的大功,擺在你的麵前,你要是不要?”
“立了這個大功,不說公侯萬代,至少幾十年內,曹家都是長安城裡的主角。”
病床上的曹鬆,費力的坐了起來,他看向林昭,沉默了許久之後,才開口長歎了一口氣:“如今越王爺,已經開始行廢立之事了,長安城裡,哪裡還有什麼匡扶之功?”
林昭眯了眯眼睛,開口道:“大行皇帝自即位以來,皇都陷落,天下動蕩,關中民不聊生……”
聽到這句話,曹鬆臉色驟變。
他看向林昭,聲音都開始顫抖了:“你……”
“你要…廢帝自立了?”
林昭方才這句話,分明是想要篡逆,才會有的言論!
林昭啞然一笑,搖頭道:“我要是有這個念頭,在幽州便可以稱帝了,哪裡要跑到長安來這麼麻煩?”
他麵色平靜,淡淡的說道:“我需要老相公,扶另一個李家宗室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