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甫決定離開長安城的時候,長安這局棋,林昭就已經贏了。
曹鬆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看向林昭,沉默許久。
“現在,自然越王殿下說什麼是什麼。”
林三郎邁步來到曹鬆麵前,淡淡的說道:“老相國治國多年,總不能在這個時候,也說一句“成王敗寇”了事罷?”
林三郎眯了眯眼睛。
“這個說法,隻有那些自以為聰明的人才會信,這個世界上從來不存在什麼成王敗寇,而是王成寇敗。”
曆史上的失敗者,每一個都有其失敗的理由,而成功者,也自然有其成功的理由。
就拿王甫來說。
他如果不弑君,便不會惹惱齊師道,沒有齊師道,林昭便不可能用這種方式使用武力。
曹鬆抬頭看了林昭一眼,微微歎了口氣:“越王爺,太子…”
“太子弑君弑父。”
林昭給出了一個很明確的答複,他看向曹鬆,淡淡的說道:“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如何能做大周的儲君?”
“政事堂應該上稟皇後娘娘以及宗府,廢黜太子的儲君之位,另擇新君。”
曹鬆回頭看了另外四位宰相一眼,默默的歎了口氣:“那越王爺覺得,應該選誰做大周的儲君?”
“這個不急。”
林昭搖了搖頭:“如今齊大將軍正在圍剿河東叛軍,等齊大將軍返回長安,我等再一起商議新君人選罷。”
此時,已經有半數河東軍退出了長安城,所有的河東軍都已經離開了布政坊。
林昭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布政坊,微微搖頭:“現在當務之急,是召集大夫,收治城中因為戰亂受傷的百姓,同時張貼告示,避免百姓恐慌。”
越王殿下看向曹鬆,沉聲道:“這些事情,都需要政事堂以及京兆府操心。”
曹鬆長歎了一口氣。
“越王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林昭立刻點頭,與曹老頭一起,走到了旁邊僻靜無人之處。
老人家認認真真的看著林昭,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越王爺,今日這件事,是你與慶王爺一起商量好的麼?”
林昭點頭。
“王甫弑君,犯了為臣大忌,齊大將軍與我商量過,約定今日聯手,鏟除此逆賊。”
曹鬆點了點頭,開口道:“那…刑部的證據?”
“時間緊迫,沒有彆的辦法了。”
林昭很大方的承認了刑部造假的事實。
曹鬆臉色陰沉,
見老頭臉色不好看,林昭連忙補充道:“老相公放心,刺殺大行皇帝這件事,九成九是王甫做的,最多三天時間,林某就把這件事前後的證據,統統送到您老人家麵前。”
從前這件事情不好查,是因為三法司進不去河東軍,拿不了河東軍的人,現在河東軍雖然已經緊急撤離長安,但是宮城裡那些出身河東軍的禁衛卻撤不出去,再加上一定會有河東軍的人殘留下來,以林昭麾下銅錢衛與司宮台的偵查能力,很快就能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查出來。
曹鬆這才鬆了口氣,老人家看向林昭,沉聲道:“越王爺,如果你不能找出王甫弑君,並且是與太子殿下勾聯之後弑君的證據,那麼政事堂,仍舊支持太子殿下登基嗣位。”
“不管越王殿下手段如何高明,如果想要硬來,彆人不敢說,我等五人,一定死在太子殿下前頭。”
林昭淡淡一笑:“如果不是王甫弑君,林某人立刻解散平盧軍,自縛前往三法司,引頸就戮。”
曹鬆點了點頭:“一樣越王殿下,能記住自己的話。”
說罷,老頭回頭與另外四個宰相商量了一陣,又吩咐人把京兆府京兆尹齊宣請了過來,開始處理布政坊以及長安城受傷的百姓問題。
說白一點,就是開始給林昭擦屁股。
林某人與匆匆趕來的齊宣隻是碰了一麵,齊府君便忙著處理後續問題去了。
林昭在布政坊轉了一圈,大概查看了一番百姓的傷亡情況。
這一次,因為平盧軍在城裡使用了火藥,的確誤傷到了不少百姓,尤其是住在布政坊裡的百姓,總共有數十人死在了這場衝突之中,受傷的更是有數百人。
給平盧軍擦屁股的京兆府官員,忙的不可開交。
這件事情,的確有林昭的責任。
不過那個時候也沒有辦法,必須要快刀斬亂麻,儘快處理了王甫父子,不然再拖幾天,太子登基了,這件事情就會更加麻煩。
在這種情況下,林昭沒有辦法顧及到傷亡問題,更不可能提前通知他們離開。
林昭在布政坊轉了一圈之後,長安城裡的河東軍就基本全部從金光門離開了長安。
而裴儉,則是帶領著平盧軍主力,一路死死地咬在了河東軍身後。
齊師道帶著朔方軍,合擊河東軍側翼。
因為林昭沒有辦法提前調動軍隊,否則會引起王甫父子的警惕之心,因此此時不管是平盧軍還是朔方軍的位置,都不是很好,再加上出了長安之後,戰場一下子變大,火器火藥,也不再那麼厲害。
因此這場追擊戰,少說也要持續幾天乃至十天半個月,甚至幾個月時間,才有可能有一個具體的結果。
等河東軍全部撤出長安之後,林昭也帶著自己的護衛,騎馬從金光門來到了長安西郊。
此時,西郊的官道兩旁,時不時的能看見一具具屍體,有河東軍的,也有平盧軍的。
就連官道上,也有不少屍體橫七豎八的躺著,看起來……
很是淒慘。
林昭沒有說話,騎馬一路向西,很快就離開了長安十餘裡路。
趙成騎馬跟在林昭身後,低聲道:“王爺,咱們回去罷,這裡太危險了。”
他沉聲道:“河東軍主力,應該距離這裡還不算太遠,咱們可能會碰到小股河東軍。”
林昭回頭看了看自己多達二百餘人的親衛隊,啞然一笑:“我們也有人,怕個什麼?”
說著,他伸手指了指眼前不遠處的一座小山,開口道:“我要去山上看一看。”
趙成順著林昭指的方向,很快認出了這座山,這座山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但是山上有一座道觀,他曾經跟林昭去過。
長安西郊的純陽觀。
因為拗不過林昭,兩個人很快沿著山路,爬上了這座小山。
可能是因為山下有喊殺之聲,純陽觀門口緊閉,裡麵聽不到一點聲音。
林昭親自上前,敲了敲門:“玄通道兄,是我,林昭。”
仍舊沒有動靜。
林昭耐著性子,再一次敲門,正要開口說話,道觀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
一個衣衫有些破舊的道士,上下打量了一遍林昭,然後開心一笑:“林公子,真的是你。”
“方才我師父還攔著,說山下有廝殺之聲,不許我出來。”
林昭也對著李玄通開心一笑。
“道兄近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