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夜沒睡,再加上昨天晚上耗費了不少精力,林昭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他起床揉了揉眼睛,看向正靜靜待在自己身邊的崔芷晴,開口問道:“有人來麼?”
崔芷晴放下手裡的書卷,看了林昭一眼,輕聲道:“有兩個銅錢衛的人在外麵候著,不過趙成沒有來,應該沒有急事,我便沒有叫醒夫君。”
林昭點了點頭,起身披上衣裳,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已經下午了。”
崔芷晴走過來,幫著他穿好衣服,輕聲問道:“夫君,妾身聽說陛下…”
過了大半天,皇帝遇刺的事情已經傳遍長安上層,身為越王府側妃的崔芷晴,自然也聽說了一些。
林昭微微點頭,開口道:“陛下遇刺,昨夜一直昏迷不醒,不知道現在醒了沒有。”
說到這裡,林昭頓了頓,自問自答。
“多半沒有,不然趙成應該來叫我了。”
說著,林昭穿好身上的衣裳,開口道:“六娘,我還要再出去一趟。”
崔芷晴點頭:“嗯,夫君你自己小心。”
林昭跟崔芷晴打了個招呼之後,便離開了臥房,越王府的後院裡,兩個銅錢衛的人已經等候許久,這兩個人袖口繡的都是四枚銅錢,算是銅錢衛的中上層。
見到林昭之後,他們立刻起身,低頭道:“王爺。”
林昭點了點頭,緩緩說道:“宮裡情況如何?”
“所有太醫,都在寢宮為陛下診病。”
其中一個中年人低頭道:“但是陛下情況不太好,一直昏迷不醒,喂不進藥,現在也還沒有醒過來,咱們有人在宮裡盯著,有情況會隨時稟報…”
林昭微微點頭,繼續問道:“長安城裡,沒有什麼異動罷?”
“有…”
另一個年輕人低頭道:“陛下遇刺重傷的消息傳開之後,長安城裡又開始人心浮動,上午已經有些富商想要離開長安,好在京兆府齊府君應對得當,沒有引起太大的騷亂…”
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把長安城裡的一些精煉的消息,一條一條的告知林昭。
林昭聽了一遍之後,微微閉上眼睛,消化了這些信息,然後開口道:“好了,我知道了。”
“你們……去忙罷。”
兩個人恭敬低頭,轉身離開。
林昭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便把趙成喊了過來,然後上了越王府的馬車,進了皇城。
他剛進皇城,一身戎裝的趙甫平便迎了上來,對著林昭低頭拱手:“王爺。”
天子遇刺之後,皇城戍衛暫時由三家共管,趙甫平是平盧軍在長安城裡的首領,這一天一夜時間,他都在宮裡總管全局,沒有離開。
林昭對著他微微點頭,開口問道:“沒出什麼事罷?”
“沒有。”
趙甫平跟在林昭身後,邊走邊說話:“就是…陛下至今仍然昏迷不醒,太醫院的兩個奉禦,還有那些太醫都一一給天子看過,他們…他們說…”
林昭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趙甫平,皺眉道:“怎麼結結巴巴的,有什麼就說什麼。”
趙甫平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那些太醫說,如果陛下今天晚上仍舊不能醒過來,恐怕…就很難醒過來了。”
林昭沉默不語。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此時已經是下午,接近傍晚了。
也就是說,皇帝還有差不多一個晚上的時間,如果不能醒過來,這位禦極九年的天子,將會就此撒手人寰,大周的皇權也會迎來新主。
林昭心中微微有些感慨。
當初他進長安,第一次見到李洵的時候,李洵還是個尚算年輕的太子殿下,如今一轉眼十年時間過去,當年那位東宮的太子,竟然也到了生死邊緣。
“知道了。”
林昭聲音低沉,說完這句話之後,就繼續朝著太極宮走去。
“王爺,曹相等人,一直在政事堂裡,想找您過去議事。”
趙甫平沉聲道:“屬下知道您昨夜一晚上沒有睡覺,便沒有去打擾王爺。”
林昭微微皺眉。
這個時候,曹鬆找他,不會有彆的事情,隻會是商議下一任皇帝。
畢竟這種時候,也不太可能會有彆的事情了。
林昭微微低眉,開口道:“宮裡的刺客,抓乾淨了沒有?”
“抓乾淨了。”
趙甫平深深低頭:“總共十一個人,當夜就死了七個,剩下的四個,三法司連夜訊問…”
說到這裡,趙甫平聲音有些沙啞:“按照三法司訊問的結果,這四個人,都是範陽叛軍的將士…”
林昭眯了眯眼睛,冷笑一聲:“做得還真乾淨,看來不是籌劃一天兩天了。”
兩個人說著話,就已經來到了承天門門口,林昭抬頭看了看這道宮門,然後微微搖頭:“我去一趟政事堂,先不進太極宮了,派人盯著宮裡,有什麼情況立刻來報。”
趙甫平低頭道:“屬下明白。”
林昭扭頭看了看這位兩眼通紅的趙將軍,問道:“你也一宿沒合眼罷?”
“不礙的。”
趙甫平搖頭:“末將行伍出身,兩三天不睡覺家常便飯。”
林昭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伸手拍了拍趙甫平的肩膀之後,扭頭朝著政事堂走去。
政事堂,就在皇城裡。
林昭當年在長安做給事中的時候,曾經有機會去過幾次政事堂,那時候他的七叔林簡,還在政事堂裡做宰相,仗著林簡的麵子,林昭還曾經參觀過作為大周中樞的政事堂。
熟門熟路,林三郎很快來到了政事堂的門口,此時天色已經微微有些暗淡,政事堂裡燈火通明,顯然幾位宰相都在裡麵忙碌。
林簡告老還鄉之後,政事堂就是曹鬆在主持,除了曹鬆之外,皇帝又從朝廷裡增補了四個同中書門下三品,與曹鬆一起組成了這一屆的政事堂。
林昭來到政事堂門口,很快就有人進去通報,沒過多久,一身黑衣的曹鬆,便邁著步子走了出來,見到林昭之後,他三兩步上前,拉著林昭的衣袖,苦笑道:“越王爺總算是來了,可叫老夫一陣苦等。”
林昭看了看曹鬆,微笑道:“我一介閒人,曹相等我作甚?”
曹鬆拉著林昭的衣袖,把他請進了政事堂,這位老宰相親自拉著林昭坐下,然後自己也找了個椅子坐下,長歎了一口氣。
“越王爺,陛下的情形,你應該比老夫要清楚,這個時候,你們三個異姓王,要拿出章程出來。”
林昭麵色平靜,淡淡的說道:“能有什麼章程?按照朝廷的規矩辦事就是。”
曹鬆抬頭看向林昭,語重心長:“越王爺,若是按照朝廷的規矩辦事,陛下…一旦駕崩,就是太子嗣位了。”
林昭麵無表情,抬頭看向曹鬆。
“老相公,這一次陛下遇刺,東宮……”
“有弑君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