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與王甫並不熟。
確切的說,兩個人這是第一次見麵,如果兩個人都是大周朝的忠臣,這會兒麵臨共同的敵人,自然可以守望相助,互通有無,但是很可以,林某人到底是不是忠臣,現在已經很難說了。
即便他林某人是大周的鐵杆忠臣,這位王大將軍是不是忠臣也很難說。
因此,河東軍想要火器,自然就要當做生意來談。
林昭並沒有打算把火器捂在自己手裡,事實上連純陽觀的道士李玄通,林昭都沒有囑咐他不要把火藥的方子傳出去,一來是既然要要大規模在戰場上使用,想要捂的嚴嚴實實的不現實,二來也沒有花費大量心思去保密的必要。
說白了,林昭現在領先的並不是什麼火藥的方子,而是他在青州構建了一套成熟的火器生產製造流程,並且成功的把火器納入了平盧軍的作戰內容之中!
想要完成這兩點,不僅僅是需要人力物力那麼簡單,更重要的是要有超出這個時代的思維,並且要有很強的執行力。
說句毫不誇張的話,林昭現在把火藥的方子遍傳天下,天下間的那些軍閥們最多也就能弄出點土炸彈出來,真正要做到青州這種地步,少則三五年,多則七八年。
就算是他們派人到青州去學,並且擁有足夠強的執行力,也也需要最少兩年多的時間,才能在其他地方複刻出青州這種規模的火器製備體係。
而兩年多之後…仗恐怕都打完了!
所以林昭並不忌諱把火器外傳,甚至願意主動送一些火器給朔方的齊師道,好讓朔方軍的壓力儘量小一點。
原本他並不打算跟王甫談及火器這方麵的話題,但是既然王甫主動提起了,林昭也很樂意把它當做一樁生意來做。
須發灰白的王大將軍,坐在林昭對麵,默默的喝了一口酒,然後抬頭看向林昭,搖頭歎息:“公爺是列土封疆的朝廷大員,現在麾下的勢力已經十幾近二十州,老夫能給出來的東西,公爺應當都不會缺。”
林昭笑了笑。
“大將軍,有些東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林昭站了起來,看向王甫,微笑道:“既然大將軍開門見山的說了,我這個做晚輩的,也不跟大將軍繞彎子,這樣罷,我可以給大將軍火器,但是……”
“一枚火器十件甲。”
平盧軍現在處於嚴重缺少甲胄的狀態,因為林某人發跡太快,麾下將士增加的速度也太快,以青州的那些匠人,根本不可能供應平盧軍甲胄,事實上現在的平盧軍雖然總共有五萬多人,但是直到現在,加上西征以來的繳獲,真正能夠用於作戰的甲胄,也就一萬三四件。
也就是說,即便是現在裴儉帶出來的這些西征的平盧軍,都不能做到人手一件甲!
而甲胄,在戰場上就是最好的保命符,尤其是在這個年代,穿甲上戰場和不穿甲上戰場,存活率可能差距十倍以上!
因此從見李炎開始,林某人就想方設法的替平盧軍搞甲胄,皇子李炎雖然答應給他一批甲胄,但是那東西現在還在路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兌現。
河東軍就不一樣了,眼前的這個王甫大將軍,在河東經營了十年以上,他在軍伍更是有幾十年,手上應該有不少甲胄。
王甫也跟著站了起來,眉頭微皺。
“我大周的製式甲胄,如果是鐵甲,造價要在十貫錢以上,即便是普通的皮甲,也要兩三貫錢,林公爺的意思是,你的一件火器,要賣二三十貫到一百貫錢?”
王甫說得這個價格,是指朝廷軍器監的造價,這還是普通的甲胄,不包括那些將官的甲胄。
事實上像林昭這種高級將領的甲胄,一套下來成本恐怕要過三位數。
更重要的是,這玩意兒是朝廷極其嚴格的管製品,民間基本上很少有,也就是說有價無市,市麵上很少能見到,即便能見到,也就是一些零星的甲胄,不可能有大規模的甲胄出售。
如果這些甲胄真能按王甫說的造價購買,那麼林昭薅一薅大通商號,咬咬牙也能買他個一兩萬件甲,但是很可惜,根本買不到。
這段時間,即便是大通商號的大掌櫃鄭通用各種渠道采買,也就隻買到零零散散一兩百件甲胄,杯水車薪。
林大老板咳嗽了一聲,對著王甫笑道:“大將軍不要生氣,我領你去見一見火器到底是個什麼模樣,您見了之後咱們再談價格不遲。”
一件火器十件甲,也就是說林昭基本上沒有太多成本的一個一次性陶罐,要拿來換河東軍的十件甲胄!
這個價格是純粹的獅子大開口,林昭也知道不可能以這個價格成交,他漫天要價,隻是等著王甫坐地還錢。
兩位節度使一先一後,走出了這個園子,林昭揮手把身邊的跟班趙成喚了過來,吩咐了兩句之後,很快趙成就抱著兩個陶罐放在了林昭麵前,恭敬低頭:“公爺,東西帶來了。”
林昭伸手接過一個陶罐,在手裡把玩了片刻,然後遞到了王甫麵前,笑著說道:“大將軍驗一驗貨?”
王甫看著麵前的陶罐,麵色嚴肅。
他伸手接了過來,放在手裡打量了片刻,正準備開口問些什麼,就看到林某人伸手遞過來一個火折子。
王甫深呼吸了一口氣,伸手接過這個火折子,然後往前走了十餘步,把陶罐放在地上,伸手用火折子點燃了引線。
然後這位河東節度使立刻往後退了十來步,麵色略微有些緊張。
很明顯,他雖然沒有真的見過這玩意兒,但是在情報裡已經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了,不用林昭提醒,連用法以及“使用須知”都一清二楚。
很快,陶罐在院子裡炸開,陶片四散崩裂飛濺,把園子裡的花草打的七零八落。
王大將軍側身避開了一些飛濺過來的陶片之後,快步走到爆炸中心,低頭研究了一番之後,起身看向站在身後的林昭,聲音有些沙啞:“林公爺,這東西…似乎威力平平,根本不可能破甲,更不要說炸開城門了。”
“當然不能破甲。”
林三郎笑眯眯的說道:“這東西如果離得近了,即便不能破甲,也能身著鐵甲之人震傷失去戰力,而稍遠一些的會被陶片所傷,即便是身著鐵甲之人,也會被劃傷關節這些裸露在外的地方,失去戰鬥力或者降低戰鬥力。”
“這東西一個扔下去並不厲害,但是十幾幾十個一起扔下去,便可以見功了。”
王甫眉頭微皺:“林公爺,老夫要的是那種可以掀開城門的火器,如果是那種火器,一件火器十件甲,老夫絕沒有二話。”
林某人看向王甫,目光平靜。
“那種火器,就不是這個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