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有個官身的好處了,像大通商號這種民間的資本,不管再如何有錢,隻要開始養兵,那就是陰謀造反,沒有任何皇帝能夠容得下他。
但是林昭不一樣。
他有一千五百人的名額,而::且如果朝廷那邊有所動蕩,便沒有人會把目光放在青州,到時候他連這個一千五百人的限製都將不複存在。
鄭涯抬頭看了看林昭,然後緩緩開口:“糧食帳篷都沒有什麼問題,甚至於軍伍出身的將官,為兄也能給你找到,獨獨就是刀甲…”
“朝廷明令禁止民間禁止私藏刀甲,我大通商號也很難弄到刀甲。”
為了朝廷以及整個社會的安定,民間是不能有太多武器的,因此大周朝廷除了管控民間的甲胄,刀具,弩箭之外,還嚴格控製一些特定的金屬,比如說銅、鐵。
前者可以造錢,後者可以製刀。
林刺史思索了一會兒,點頭道:“大通商號是民間商號,讓表兄去弄刀甲,的確有些難為人了,這樣罷,表兄給我弄些鐵礦到青州來,我自己征召一些鐵匠,鍛造兵器。”
林昭原本也沒有指望大通商號能給他提供刀甲這些禁物,提出這個要求,也隻是想試一試,這個鄭家幾兄弟苦心經營二十年的商號,能力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鄭涯微微點頭,開口道:“這個沒有問題,我這便給二叔去信,隻要二叔那邊點頭,東西很快就可以送到青州來,隻是……”
這個鄭家的長孫抬頭看了看林昭,嗬嗬一笑:“隻是不管三郎你如何大的動作,手下畢竟隻有一千五百人,況且你還不通兵事,即便把這些人的刀甲弓弩通通備齊,與康東平麾下能征善戰的十萬大軍相比……”
“恐怕隻是螳臂當車而已。”
鄭大公子麵色平靜,淡淡的說道:“打空了這些人,也興不起多大的浪花。”
“這大周的臣子,又不隻是我一個人。”
林刺史坐在鄭涯對麵,微笑道:“朔方齊大將軍麾下,還有近十萬人,長安城也還有禁軍,哪裡用我的這些人去跟康東平拚命?”
鄭涯端起茶水,眯了眯眼睛,開口道:“以現在的局勢,如果康東平舉兵,一定會事先建議突厥人還有契丹人,哪怕這些外族不會跟康東平一起兵發長安,隻要他們有所動作,齊師道手底下的那十萬人便動彈不得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水,繼續說道:“牽製住齊師道,康東平就可以直接兵進長安城,至於長安城的禁軍……”
鄭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林昭。
“如果是開國初年的十二衛,那麼不要說一個康東平,就是三五個康東平,也不太可能打下長安,但是如今……”
“大周已經立國二百餘年了。”
鄭涯看向林昭,微笑道:“京畿的禁軍還有幾分戰力,誰也說不清楚,依我看,他們能擋住康東平的可能性不大。”
鄭涯這幾句話,句句說在要害上。
如果突厥跟契丹人沒有動作,隻憑一個康東來,朔方的齊師道可以從容應對,但是康東平本身便不是諸夏子孫,他跟北邊的異族關係極好,一旦他聯絡了突厥或者契丹人牽製住齊師道,那麼就可以毫無阻礙的攻向長安城。
在這種情況下,以齊大將軍的性格,不太可能放棄邊關回援長安城。
因此,便隻能靠長安城附近的禁軍了。
禁軍是大周的“中央軍”,國朝初年的時候自然戰力無雙,但是如鄭涯所說,如今的大周已經二百年了……
二百年下來,禁軍如今還能夠基本成型,沒有統統被長安城裡的權貴掛名吃空餉,已經是先帝幾十年辛苦的結果。
靈皇帝之時,十幾萬禁軍可戰之人不會超過五千。
可即便如此,想要靠現在的禁軍,攔住如狼似虎的範陽邊軍,還是太過樂觀了。
這也正是林昭不惜離開長安城,大老遠跑來青州的原因。
他要未雨綢繆。
聽到鄭涯的這番話,林昭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這也正是我離開長安,來到青州組建青州軍的原因。”
“表兄現在可能看不起青州團練使手下的這一千五百人。”
林昭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假使這天下真的亂了起來,莫說是一千五百人,就是三五百人,也是一股強大的力量。”
“有了這一點基業,便有了壯大的本錢。”
不管是乾什麼,最難的永遠是從零到一,一旦有了一這個基數,再想要發展起來,就很容易了。
林昭現在手下的青州軍,就是未來的那個一。
真正的戰爭之中,人數永遠不是問題,隻要你打贏幾場仗,人數就可以翻倍,甚至成指數級上漲。
再說了,即便打不贏敵軍,隻要帶著這一千五百精銳,去附近幾個州逛上一圈,該有的人也就都有了。
“似乎有那麼些道理。”
鄭涯站了起來,對著林昭撫掌微笑道:“雖然不知道二叔為何這樣信你,但是二叔這些年很少有什麼錯漏,他既然信你,為兄自然也會全力幫你。”
鄭涯嗬嗬一笑,表情頗為灑脫。
“最多也就是這座大通商號煙消雲散而已,反正也都是一些身外之物,隨他去了。”
鄭家讓下,似乎都不怎麼太把錢放在心上,大通商號的掌舵人鄭通如此,這位鄭家的長孫也是如此。
林昭也跟著站了起來,對著鄭涯抱拳行禮:“如此,便勞煩表兄了。”
“不勞煩。”
鄭大公子對著林昭微微欠身,開口道:“我不過是動手寫寫信而已,算不上什麼麻煩,隻是三郎你初到青州,又要接掌青州政務,還要去搞團結兵的事情……”
“看這個架勢,康東平恐怕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他看了看林昭,淡淡的說道:“留給三郎你的時間不多了。”
“我明白。”
林刺史心中也在為這個事情發愁,他長長的歎了口氣,頗有些無奈:“原本打算按計劃一步一步來,沒想到長安城裡出了個蠢物,打亂了我的計劃,事到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咬了咬牙,開口道:“如果事不可為,我也隻能帶著家裡人,到遠處躲一躲康東平鋒芒了。”
“蠢物……”
鄭涯先是念叨了一遍這兩個字,然後抬起頭看向林昭,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三郎你說的蠢物是……”
林昭悶哼了一聲,沒好氣的說道:“還能是誰,就是那個皇位送到手上都坐不安穩的蠢物!”
鄭大公子愣了愣,然後看向林昭,哈哈大笑。
“罵的好!”
他深有同感,撫掌笑道:“李沅的這個兒子,的確是個大大的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