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康坊與林簡溝通了一番情況之後,天色就已經到傍晚了,林夫人硬要留林昭一起吃飯,無奈之下,他隻能讓人回長興坊向林二娘報個信,自己留在平康坊吃飯。
可能是因為兩個兒子都不在身邊的原因,林夫人對林昭比從前熱情了不少,準備了不少菜色。
飯桌上,林昭問起林湛兄弟何時回長安的時候,林夫人歎了口氣之後,開口回答道:“老爺說長安城不是如何安定,要他們兩個人多在越州住兩年,等長安這邊朝局穩定了,再回長安不遲。”
林昭扭頭看向林簡,笑著說道:“七叔,大兄在石鼓書院求學已久,應該到了求功名的時候了,二郎也是時候進國子監了。”
“當初我提議大兄留在越州,是為了避衡州一事的風頭,如今長安城裡已經沒有人再提起此事,應當讓大兄與二郎回長安了。”
當初林默兄弟回越州休養的事情,還是林昭與林簡提起的,原因是林默在衡州,畢竟惹上了人命官司,而且是康家有意為之的人命官司,在那個檔口如果回長安來,有心人在推弄一番,可能會掀起一波對林家不好的輿論。
但是如今,已經一年多時間過去,且不說還有多少人記得當初林默的事情,即便記得,如今大家更關心的,應該是皇帝的身體,以及朝局的震蕩。
沒有人再會理會一個林默。
林簡沉吟了一番之後,微微搖頭:“如今大郎的事情的確已經過去了,但是長安城裡不是如何穩固,還是等到長安城風平浪靜之後,再讓他們兄弟回來不遲。”
這便是為人父母之心了,總是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受到一丁點波瀾。
林昭坐在林簡旁邊,微微搖頭:“七叔,如今這個時候,正是大兄回來求功名的最好時候,而且依我看來,留在越州,並不一定比在長安安全。”
林三郎聲音低沉:“叔父不記得東山賊了麼?”
當初林簡被貶,回鄉讀書的時候,時任越州知州的程敬宗,悍然勾結東白山山賊,以至於山賊闖進越州城裡,當天至少造成了近百人的傷亡。
聽到這句話之後,元達公低頭思索許久,然後緩緩開口:“三郎說的不無道理,這兩天我考慮考慮,合適的話,就讓他們兄弟回長安來。”
聽到這句話之後,林昭還沒有做出反應,一旁的林夫人已經滿臉欣喜,她看著林昭,滿臉都是感激之色。
作為一個大戶人家的閨女,她在家中雖然可以管理日常絕大部分的事情,甚至可以管林簡的零用錢,但是在一些林簡堅持的大事上麵,她沒有辦法與林簡抗衡,因此也沒有辦法把兩個兒子接回來。
此時,她與長子已經兩年有餘未見,與幼子林湛,也有一年多時間沒見了。
如果兩個兒子再不回長安來,她恐怕就要去越州了。
此時,這位林夫人幾乎要欣喜的流下眼淚,她極為感激的看了看林昭,輕聲道:“多謝三郎了。”
林昭對著她禮貌的笑了笑:“叔母這是什麼話,我與二郎交情匪淺,他一年多不曾回長安,我也十分想他。”
這位大周新任的起居郎微笑道:“他不在長安,安仁坊的那家油潑麵皮,都不給我記他的賬了。”
林夫人笑著說道:“三郎愛吃,以後油潑麵皮的錢,便記在叔母賬上就是。”
“這不行。”
林昭果斷搖頭,笑著說道:“還是記在二郎賬上罷,每一次看著他肉疼的模樣,能吃得更香一些。”
林夫人與林簡對視了一眼,夫妻倆都露出笑容。
“等二郎回長安了,我與你叔父,也去吃上一頓,看看是個什麼味道。”
……
次日一大早,林昭便早早的從床上爬了起來,準備進宮去上班。
這一次,他的官服與從前便不太一樣了。
七品官的官服,是淡綠色的,而六品官的官服就大不一樣,因為六品官的官服……
是深綠色的!
官服穿好之後,林昭簡直像是綠豆一樣,好在顏值尚在,能夠撐得住衣裳。
吃了早飯之後,林昭便與母親告彆,徑自來到了宮中。
做了起居郎之後,與從前最大的區彆就是,門下省會給分發一塊可以自由同行宮禁的腰牌,林昭持著這快腰牌,便可以暢通無阻,一路通行到聖人的寢殿。
此時的林昭,對於宮中的路已經熟門熟路,哪怕不用宦官引領,他也很快的摸到了甘露殿門口,在甘露殿等候了一會兒,讓幾個司宮台太監通傳之後,林昭很快進入了甘露殿。
此時,聖人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看一些文本,房間裡的窗戶已經打開,屋子裡的藥味散去了不少。
見了皇帝之後,起居郎便很乾脆的跪在地上,叩首道:“臣林昭,見過陛下。”
有些枯瘦的聖人,瞥了林昭一眼,聲音仍舊帶著沙啞。
“起身罷。”
說完這句話,他便不再搭理林昭,一旁的大太監衛忠,領著林昭走到了甘露殿裡的一張矮桌旁邊,矮桌上擺著文房四寶,後麵則是一個軟墊,可以跪坐在上麵。
衛忠伸手指了指這張桌子,開口道:“今後,你便坐在這裡記事。”
林昭乖乖點頭,坐在了自己的“工位”之上,這裡距離皇帝不遠,皇帝的所有動作,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因為距離極近,連皇帝說話也能聽見。
見林昭坐下來之後,衛忠繼續說道:“今後你進甘露殿來,不用跪地見駕,徑自坐在這裡便好,隻當你自己不存在。”
這句話的意思是,起居郎隻是皇帝生活的旁觀者,要儘量不讓皇帝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不然皇帝會彆扭不說,說話做事可能也會有些拘謹。
當然了,作為執政三十多年的天子,老皇帝如今,是絕對不會有任何拘謹的。
衛忠這句話,算是在教導林昭如何做好一個起居郎,林昭對著他微微點頭致謝,便坐在矮桌後麵,一言不發,準備開始記錄皇帝一天的言行。
老實說,這個工作其實是有些乏味的,畢竟不能與正主說話,隻能當個旁觀者。
如果非說起來,有點像是大熊貓觀察員的角色。
好在林昭不是那種不說話會死的人,他小時候出去放牛,陪著那隻大青牛也能待上一整天,如今隻當是在甘露殿裡放牛就是。
嗯,應該說是……放龍?
林昭是清晨到的甘露殿,到了傍晚的時候,終於結束了自己的工作,期間老皇帝陸陸續續的睡了兩三個時辰,其他時間便是在吃飯,看書,偶爾還會出去轉一轉。
當然了,今日也有人到甘露殿求見,都被衛忠攔了下來。
到了傍晚快下班的時候,林昭提起毛筆,在紙上寫了這麼一行字。
“乾德十年某月某日,上染恙,太子入宮探病,弗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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