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前後接近十天時間,林昭承擔了極大的風險,這十天時間裡,他隨時都有可能喪命,哪怕是先前在那個關卡那裡,麵對那幾個城防營的官軍,他也隨時有可能死於非命。
一直到見到了林簡,他才算真正安全了。
但是這些付出,並不是沒有回報的。
這件事情之後,林昭就跟這位前途無量的探花郎,徹底綁定在了一起,隻要這位探花郎在朝堂不倒,林昭的前程便一片光明!
總體來說,賭得很值!
說完了自己在山上的經曆之後,坐在林昭對麵的林簡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說道:“按理來說,三郎你殺了那些賊寇的首領,應該有你一份大功才是,但是先前程敬宗等人,已經宣稱他們斬殺了這個天狼寨的賊首,參與這件事的不止程敬宗一人,還有越州司馬以及附近的守備軍,他們既然已經事先宣稱過,那這樁功勞便很難爭過來了。”
“這個自然。”
林昭連忙搖頭,開口道:“侄兒沒有想要爭這份功勞的意思,能夠從山上活著下來,便已經十分不易了。”
說到這裡,林昭心有餘悸的看向林簡,開口道:“七叔,根據那個賊首所說,是有人提前跟他們溝通過,讓他們夜襲越州城,侄兒幾乎可以肯定,這件事一定是那個程敬宗所為。”
說到這裡,林昭咬牙切齒:“他一個朝廷命官,居然勾結山賊夜闖州城,要害七叔性命,真是無法無天,膽大妄為!”
提起這件事,林簡也十分憤怒,他強忍住怒火,低聲道:“我與康賊一係的人是政敵,他們要殺我並不稀奇,但是為了殺我一人,卻害了那麼多人的性命,那天晚上越州城裡有一百多人死在那些賊人手裡,光我林家一家,就死了四五十人,伏牛山的那些趙家兄弟們,也是非死即殘。”
說到這裡,林元達怒不可遏:“我大周立國三甲子有餘,從未出過這種事情,康賊他們便是仗著天子寵溺,才這樣肆意妄為,無法無天!”
他深呼吸了幾口氣,抬頭看向林昭,開口道:“這件事前後,我已經寫信送到了長安去,朝廷很快就會知曉此事,到時候便不止是程敬宗獲罪這麼簡單了,他身後的康東平,也難逃乾係!”
“隻可惜,康貴妃聖眷不減,想要借著這個扳倒康氏還是不易,隻能繼續等待機會。”
元達公緩緩閉上眼睛,聲音低沉:“我林家幾十口人以及伏牛山二十多口人的大仇,總有一天要找康家清算!”
林昭也跟著歎了口氣,低聲道:“七叔,那些人分明已經是狗急跳牆了,他們一計不成,很可能會再次對您下手,您要小心一些才是。”
林簡點頭道:“吃了這麼個大虧,自然不能再沒有防備。”
“程敬宗此人,罪大惡極,早晚要他償罪!”
馬車從東白山到越州城,大概要走一整天的時間,叔侄兩個人坐在馬車裡,先是聊關於那些山賊的事情,到了後半天,林簡就已經開始與林昭說一些長安城的事情了。
比如說長安城的官製,長安城的勢力,以及長安城的新奇事物。
………………
就在叔侄兩個人討論長安城的時候,長安城那邊,也已經收到了林簡送過去的書信。
林簡這次一共送了兩封信,一封照例是送到禦史台彈劾康東平以及程敬宗,另一封則是送到了宋王府,讓宋王府世子李煦轉送東宮。
李煦收到書信之後,不敢怠慢,第一時間送到了東宮之中,與太子殿下一起拆開信封,詳細看了一遍信裡的內容。
相較於送給禦史台的官麵文章,第二封信就寫的比較詳細,把事情的經過詳細寫了一遍。
太子殿下看了一遍之後,微微皺眉,低聲道:“康東平等人,真是愈發膽大了,這種勾聯山賊謀害朝廷大員的事情,也做得出來!”
一旁的李煦搖頭歎氣道:“雖然大家都可以看出是康東平幕後指使,但是畢竟沒有證據,也沒有辦法論罪,再說了即便查到了證據,最多也就是這個程敬宗出麵擔罪,牽扯不到朔方。”
太子殿下坐在東宮的軟榻之上,低頭思索了一番,突然開口笑了笑:“既然大家都可以一眼看得出來,父皇自然不可能看不出來。”
他從軟榻之上起身,對著李煦道:“八弟你在我這裡坐一會兒,我去見父皇。”
李煦低聲道:“殿下,怕陛下也不會給康氏降罪。”
“用不著給康氏降罪。”
太子殿下麵色平靜:“他們做事出了格,父皇總不能不給我一個說法。”
“你在這裡等一等,我去去就回。”
說著,他扭頭看向東宮裡的宮人,沉聲道:“與孤更衣。”
此時的他隻穿了一身淡藍色的便服,要去麵見天子,至少也要換上太子常服才是。
很快,太子換好了衣裳,乘上了自己的車輦,趕到了太極宮。
這會兒已經是午後,天子正在書房裡翻看一些雜書,兩個美豔的宮女跪伏在他腳下正在輕輕捶腿,他身後還有兩個宦官扇風。
知道太子求見之後,這位皇帝陛下微微皺眉,然後揮了揮手,示意伺候他的奴婢們暫且退下,然後整理了一番有些散亂的衣裳,開口道:“宣太子進來。”
很快,太子殿下走進書房,躬身行禮。
天子瞥了太子一眼,放下了手中書卷,臉上露出笑容:“我兒來此何事?”
太子殿下麵色恭謹,起身之後手捧林簡的書信,躬身道:“父皇,兒臣業師元達公,今日給兒臣送來了這封書信,信中內容駭人聽聞,兒臣不敢擅專,特來請父皇過目。”
聽到林簡的名字,皇帝皺了皺眉頭,開口道:“林簡能有什麼事情,讓你這個太子都不敢管,非要送到朕這裡來?”
“衛忠,拿上來給朕看看。”
伺候在皇帝身邊的老宦官衛忠立刻點頭,來到太子麵前雙手接過太子手中的書信,然後送到了天子手中,天子耐著性子,把林簡從越州送來整整四頁的書信看了一遍,然後微微皺眉:“此中事情,隻是林簡臆測,就算有人要害他,也應該送到禦史台去,交給禦史台查明之後嚴辦,如何就送到東宮去了?”
太子連忙低頭,開口道:“父皇,林師自然也向禦史台彈劾了程敬宗等人,隻是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匪夷所思,林師便又給兒臣寫了封信,說明了此事。”
天子深呼吸了一口氣,把書信丟在一邊。
“既然如此,就等禦史台查明了之後,依國法懲辦就是,送到朕這裡來做什麼?”
太子殿下站了起來,抬頭看了一眼天子,小心翼翼的說道:“父皇的意思是,派人下去嚴查此事?”
“該怎麼查便怎麼查。”
天子皺著眉頭,開口道:“不過若信中所說屬實,越州城竟然會被山賊闖進來殺了一百多個人,確實駭人聽聞,前些天還有人上書給朕說如今天下乃是治世,便出了這種事情,這不是在打朕的臉麵麼?”
“這個越州的知州程敬宗,立刻讓人把他拿到京城嚴辦,不管他有沒有勾結山賊,單是他讓山賊闖進州城,就要治他的重罪!”
說到這裡,天子沉吟了一番之後,開口道:“至於林簡……”
“既然越州不怎麼太平,就讓他先回京城裡來罷,也是一個人才,若是死在了匪寇手裡,也是我大周的損失。”
天子麵色平靜:“林家在州城之中遭了災,乃是朝廷的過失,林簡是我兒的老師,就由我兒出麵,多少補償一些林家。”
天子這番話雖然說的隱晦,但是意思跟明顯了。
那就是補償林簡以及林家,這件事到程敬宗為止。
太子殿下連忙跪地,叩首道。
“父皇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