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為隻覺自己的心一下子就空了，心裡的某根弦崩斷，失去了所有的張力。

他從未想過會出現這種情況，他這個人自修行以來，行為處事，就屬於那種智珠在握，一切儘在掌握的類型。

但現在，事態的變化，卻是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落差感。

就像一般人不會在事情沒有發生之前，去想身邊的某個比較重要的人，要是突然發生意外死去自己會怎麼樣。

人本能的，下意識的，就不會去想這些問題，因為所有人都覺得，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如今，吳為所遭遇的事情，就是重要的人說死就死，如果他是個普通人，驟然遭遇這種情況，心靈還不至於有這麼劇烈的變化。

死人隻是表象，真正的本質，是現實，對於吳為的自我的法度的衝擊。

自修行以來，吳為一路上就走的非常順暢，可謂是一切都儘在他之掌握，這種情況下，哪怕他自己不會主動那麼想，但本能的，還是會下意識的有自己就是“主角”的想法。

事實上，每個人或多或少，潛意識裡都有這樣的想法，我思故我在。

隻是世事的艱難，將許多人打擊的體無完膚，並終於清醒，知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有太多的無常，太多的無奈。

但吳為卻不同，隨著他不斷強大，他的世界，一切儘在他掌控，他可以完全貫徹自己的意誌和道路，在他的認知裡，他的世界，不存在無常，一切都是可以掌控的。

無奈，無能為力，那是弱者才有的東西，真正的強者，極致的貫徹自己的意誌，不論世事如何變化，自身都是佁然不動。

是以，他所追求的，實質上是一種絕對的掌控。

哪怕是突然遭遇這樣一個境界已經近乎超越自己認知的強者，吳為也依然用自己的法度，來將王陽合理化，找到二人之間的平衡點。

這樣一個情況，如果他認定王陽來者不善，那麼王陽哪怕把他殺死了，他也不會有太多的心緒波動，因為事情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現在的情形，卻是他認定王陽不會對自己出手，而王陽卻是動手了，且隻是一個照麵，他的兩個同伴就死了。

賞金獵人這一行，槍林彈雨，中途身死也是常事，但他們，絕不應該是死在這裡。

王陽用行動，給他上了生動的一課，那就是哪怕天衍四十九，依然有遁去其一，大千宇宙尚且如此，又何況人？！

世上沒有什麼永恒的主角，起起落落，才是真實的。

若是真認為一切都會按照自己的心意發展，哪怕一時至順，但時間長了，定然會出現變故。

心陡然一空之中，隨後他的心靈深處，又有無窮無儘的怒火湧現出來。

他的情緒閾值，天生就很高，等到修行之後，他對於情緒的掌握自然是更加的強大，心靈輕易不會生出波瀾。

但現在，他卻是前所未有的憤怒，極致的憤怒，他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曆。

這一刻，他身上可謂是怒發上衝冠，隻覺整個身體都燃燒了起來。

然而，無限的怒火，卻並沒有讓他失去理智，反而是物極必反一般的，在越過某個閾值之後，出現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自記事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情緒暴走。

以往，他自身的所有情緒，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是一個極其理智的人，也就是所謂的神性壓過人性。

在吳為的認知裡，世界上最大的失敗，並非是敗給其他人，而是意誌被自己的情緒所左右，這才是最大的失敗。

他認為這是敗給了自己，也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萬物皆有法度，皆有規則，絕對的掌控，也意味著可以看到的極限。

他知道自己的精神力量有多麼強大，也知道自己的肉身力量也多麼強大，也知道自己最大可以發揮出多少力量來。

沒有例外，也不可能有例外，因為他對自己看的很明白。

但現在，隨著他情緒暴走，他所看到的極限，卻是陡然變得模糊了起來。

變數出現了！

在他的感覺裡，他的精神和肉體，在此刻，前所未有的契合，以往他講究極致唯我，以心靈駕馭肉體，主次分明。

隻是那樣的契合度明顯還是不夠的，那樣的情景，又怎麼抵得過心靈與肉體的混同？！

一直以來，都被他的意識所壓製，所駕馭的本能意識，在這一刻，爆發了。

這種爆發，就好似火山噴發一般，猛烈到了極致。

大衍五十，遁去其一，所謂的一，不是其他，正是變數。

變數是無法掌控的，若不然，也就不是變數了。

而變數，在某些時候，也被稱為奇跡！

世界是存在奇跡的，隻是非常稀少，但若世無奇跡，那樣的世界，則注定走向滅亡。

世界尚且如此，修行也同樣如此，王陽就是深知這個道理，強求完美，隻會走向毀滅。

吳為出拳了，他的身體和精神在鳴顫，心靈亦是在呼吸，這樣的變化，使得他的形神高度的和諧統一。

他出拳了，拳速不快，但卻沉重道理極點，直有拳鎮山河之勢。

如若他修煉過紫霄道脈的神古八法，就會直到，此刻自己打出了“天問”之拳。

本來，以他的際遇，在這個時候，想要領悟這樣的境界是不可能的，但王陽的出現卻是締造了奇跡。

人為的締造奇跡，打破常理，何其不可思議，而這樣的手段，卻隻是王陽武道的冰山一角而已。

兩年的沉澱，沒人知道王陽究竟修煉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境界，就連王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多多麼強。

出現這樣的情況，不是王陽的心靈已經無法駕馭自己的力量，力量大爆走，而是王陽如今，已經失去了參照物。

比之顯聖，那是一個質變，完全無法比較，而若是比之其他人，他又太強了，難以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