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 不講文德(1 / 1)

數萬年以前,洙泗山是儒家聖地。

聖人在此聚徒講學,有弟子三千,通六藝者七十二。

三千弟子在此聽講,吃喝拉撒便成問題,於是在山頂結廬為居,甚至是鑿洞為府,漸漸便蔚為奇觀。

上萬年歲月長河,草廬早已不複存在,上千洞府保留至今,謂之為弟子苑,作為聖儒宗會考的地點。

登高,會考,殿試

聖儒宗三關,登高考的是人性,會考則驗的是學問。

昨日,上萬儒生彙聚在洙泗山下,可在入夜前登頂者,卻是不足千人而已,可謂連一成都不到。

先到者,便有書院的弟子領路,在弟子苑洞府暫作休息,養精蓄銳以後,等待明日的會考。

洞府裡陳設簡單,正中擺放石製桌椅,石桌上備有筆墨紙硯,往裡便是一張簡陋石榻,上麵鋪著被褥床衾。

修真者是不食五穀的,當然也沒有排泄的需求,可到聖儒宗求學的凡夫俗子眾多,所以洞府裡供應清水乾糧,甚至在角落豎著屏風,裡麵備有便壺恭桶,以滿足人的基本需求。

登頂者在此休息一夜,明日也在此參加會考,若是考試沒有結束,人是不得隨意的離開,吃喝拉撒都在洞府裡解決。

夜裡,莫問天便在洞府裡修煉,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他在冥冥當中感應到,洙泗山深處似乎有隱士高人,此人修為遠在自己以上,不過好在沒有什麼惡意。

登高途中,那一聲傳音入耳,便就是來自這位高人。

可是,聖儒宗雖說出過元嬰真王,但聽說早就脫離本宗,遠去其他靈域求學問道,洙泗山是沒有元嬰修士的。

難道說,傳言有誤,否則卻要作何解釋?

一夜無話,清晨很快便到,天邊泛起金色霞光,紅日冉冉的升起,將光芒灑落而下,山頂雲霧似雪般消融。

一麵紅金大圓鏡,儘銷雲霧照乾坤!

芸芸學子都是才華過人,當然便就有詩為讚,可謂是相得益彰。

“鐺!”

清越的鐘聲敲響,立即響徹大地般,傳遍洙泗山的任何角落裡。

“鐘聲敲響,會考考試,希望今年題目,不要出的太偏。”

“百年磨一劍,今朝試鋒芒,奪魁不敢想,隻望榜上有名。”

“聖人保佑,讓我金榜題名,有望登上文淵閣。”

……

不斷有竊竊私語聲傳來,緊張、茫然、激動、興奮等什麼情緒都有,這不過是大考前的眾生百態。

很快,有車馬粼粼聲傳來,有書院弟子駕著馬車而來,穿梭在弟子苑前的山道上,將泛黃的試卷依次送到洞府,莫問天也得到一份,被他立即鋪在那石桌上麵。

這試卷不知什麼材質所做,非帛非巾非紙,上麵有著淡淡的綠色靈光,摸在手裡異常的舒適。

“這是製符用的符紙?”

莫問天不由心中一動,也可能試卷就是一張符籙,尋常符籙都是用作於戰鬥,沒想到聖儒宗另辟蹊徑,將此運用在生活當中。

在這份試卷上,有著上千道的題目,據說隻要答對其中六成,便可順利的通過考試,可是卻談何容易的。

譬如,那試卷上的第一題,便就讓莫問天有些發懵,蹙著眉頭苦苦尋思,半晌都是無從下手的。

白雲觀裡觀雲白,霧鎖山頭山鎖霧!

居然是對楹聯,題目是一個上聯,可讓答題者作出下聯來,要求楹聯對仗工整,平仄協調。

若是普通的楹聯,莫問天雖然未必會,但也不至於沒有頭緒,可這楹聯卻是有名的回文聯。

此聯既可順讀,也可倒讀,可不管怎麼讀,說的都是一個意思。

霧鎖山頭山鎖霧,白雲觀裡觀白雲!

這不就是說的洙泗峰頂,常年雲霧繚繞在山頭,可不就是霧鎖山頭山鎖霧;洙泗峰建有白雲觀,可仰望天上白雲,俯視腳下的白色雲霧,可不就是白雲觀裡觀雲白嗎?

回文聯,應景而作,寫下這兩句詩的,都可以說是千古奇才。

然而,卻讓考生在短時間對出下聯,這不是擺明的強人所難嗎?

“太難了,這道題太難了!”

“這第一題,就給一個下馬威,也隻好放棄。”

“什麼鬼題,出題老師不講文德,這是讓本少爺耗子尾汁?”

“……”

莫問天耳廓微動,便不斷有歎息聲傳來,顯然在場考生都對此題束手無策,有不少人準備放棄。

可在這時,天地生出異變來,那晴空萬裡的碧空,忽然有狂風平地而起,雨水從天空飄落而下,宛若從天而降的甘露。

“筆落驚風雨?”

白雲觀裡,聖賢子放下手中酒盞,他起身走到山亭邊,一隻手掌伸出在亭外,任憑雨水打落在上麵。

“今年書院招生,似乎是人才輩出,前有登高者賦詩千古絕篇,後有會考者筆落驚風雲,仲舒子當真是好運氣。”

青靈子嘖嘖稱羨起來,搖頭苦笑道:“不過,作為書院的教習,仲舒子未能見證這等場麵,卻是不免有些可惜。”

“不錯!”

莊慧子朗聲大笑起來,接口說道:“這首回文聯,也是仲舒子出的題,任憑是學富五車的天才,都從未有人可以解開,卻不知是何人有這等的本事?”

三位不但是考官,也是坦蕩磊落的君子,當然不會在考場窺伺,打探考生作答的情況,可是莫問天卻沒有這般迂腐,他的耳廓微微的一動,便就捕捉到那位考生的情況。

“此楹聯雖說難度極高,可是老朽卻偏偏精於此道,大半輩子沉浸於術,說是楹聯大師也不為過,這道題算是白撿的。”

那聲音頗為的熟悉,似乎是那位白發老儒,在登高當中始終位於前列,沒想到如此難的題,都讓他先拔頭籌。

莫問天眼珠微微一動,裡麵精芒閃爍起來,似乎可以穿透厚重牆壁,洞穿眼前所有的障礙,看到他所想看到的一切。

果不其然,那白發老儒奮筆疾書,筆鋒似是銀鉤鐵畫一般,在那試卷上落筆成詩。

流水河裡河水流,天連水尾水連天!

好詩,簡直是千古絕對,莫問天不由心中讚歎起來,洙泗山是洙水和泗水的交彙處,兩水彙聚成為淮河,延綿足有數百裡,橫貫魯國的半壁江山,可不就是流水河裡河水流,天連水尾水連天?

千古絕對,應題應景,難怪會筆落驚風雨?

這時候,莫問天很想去抄襲,但卻怕東窗事發以後,這白發老儒會罵自己年輕人不講文德,到時候反倒拉不下麵子。

可是,題卻不能不做,但要抄的不漏痕跡,可以融彙百家所長,在保證分數及格的情況下,儘量的避免答案雷同。

因此,他的目光左顧右盼,看到的什麼答案都有。

香柏古風古柏香

靜泉山上山泉靜

處處飛花飛處處

鬥雞山上山雞鬥

……

莫問天掐頭去尾,從裡麵東拚西湊,好不容易對上楹聯,有些羞愧的提筆寫下,原本擔心那位隱士高人發現訓斥,但是好在那高人好像並沒有理會自己。

第二題中規中矩的,這是當年聖人所出的題,隻要是熟讀經書古卷,滿腹經綸的飽學之士都能答上。

人生在世,皆托日月星辰之光,問天有多少星辰?

地生五穀,方養眾多生靈,問地有多少五穀?

當然,莫問天依舊是不會,他的眼珠不由微動,沒想到在熟湖修煉,在金丹上祭練出雙眼來,居然用在考試作弊上?

不會的不止他一個,有位青年文士太過緊張,抓耳撓腮記不清楚,居然搬出他的書囊來,從裡麵取出書籍開始翻看。

開卷考試?

這讓莫問天有些愕然,可卻很快有些吃驚起來,那青年文士似乎剛剛翻到答案,還沒等他喜不自勝的抄上去,那試卷便就開始燃燒起來,居然很快便化為灰燼。

頓時間,青年文史捶胸頓足,有些欲哭無淚起來。

明目張膽的抄,顯然是行不通的,多少也要有些隱晦手段,莫問天將目光落在那書上,也剛好看到這一段的答案。

天高不可丈量,一天一夜星辰;

地廣不可尺度,一年一茬五穀。

聖人說的話難道有假,所以答案很標準,也是具有唯一性的,莫問天想都不想,連忙的便照抄下來。

往後答題,他都是如法炮製,那雙眼睛顧盼有神,宛若綻放無形光芒,將考場全部籠罩其中,所有的試卷都落在眼簾。

上官虹不愧是登高榜眼,當真可以說是才華出眾,他伏案疾書時妙筆生花,在周身左右有鮮花叢生,似乎每一筆落下的同時,便就有一朵鮮花無聲盛開。

那白發老儒博古通今,都說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這老儒何止讀書萬卷,他至今沒有被書院錄取,卻也不知是何原因?

虢子監雖然有些口吃,可卻頗有才華,更是擅長於書法,筆鋒宛若龍蛇般,在試卷上遊曳起來,似是龍飛鳳舞,那是說不出的好看,對於卷麵來說當然是錦上添花。

然而,可是再看看自己,雖然海納百家之長,每道題都是做的花團錦繡,看似沒有遺漏的,可是鬼知道對不對,而且卷麵也不怎麼樣。

時間漸漸流逝,快到傍晚時分,才答到最後一題,此題是以君子和小人為論述,做一篇不下於八百字的文章。

莫問天尚且沒來得及抄,便就有人開始陸續的交卷,卻見那上官虹筆鋒落下,像是畫上圓滿的句號,那試卷忽然間光芒大盛,似是鳥兒般朝著洞府外飛去。

緊接著,便是那白發老儒,等他落下最後一筆時,那試卷好像插上翅膀,也疏忽間朝著洞府外飛去。

很快,那些試卷雪花般飛出,都朝著那白雲觀而去,當然也有不少半途墜落而下的,這些都是才氣不足,不足以支撐符籙的飛行,其實也就是不合格的。

莫問天有些著急起來,當下左顧右看的,這時候隻能不講文德,海納百家的答案,繼續東拚西湊大法。

君子坦淡淡,小人藏吉吉;

君子喻於利,小人喻於利;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

……

刹那間,那試卷光芒閃爍起來,像是羽毛般飄起來,莫問天輕輕的吹一口氣,那試卷便就借著風飛出,像是長著眼睛一般,朝著白雲觀那座山亭飄去。

“咦?”

聖賢子抓在手裡,漠然的閉上眼睛,似乎在感應上的信息,很快他便臉色動容起來。

青靈子湊上前去看,可看到試卷上的姓名,神色卻不由的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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