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甲子,歲月不知年,五年的時間,彈指間便過去了。
此時,已經是六月的上旬,正是時值秋收的時候,黃燦燦的麥穗形成一片金色海洋,成群結隊的鳥雀在麥田裡跳躍,忽然間在麥田裡傳來響動,鳥雀便拍打著翅膀,雲煙般的逃向遠方。
在麥田裡,忽然鑽出來一個五六歲的孩童,他邁著蹣跚的步子,正在追著一隻不知名的短尾巴動物,清晨的陽光灑落下來,映射出一張橘皮般的老臉。
隻不過是五六歲的孩童,但卻生著一張滄桑老者的臉,那種荒誕絕倫的怪異感,實在是讓人觸目驚心,都不忍心再望眼過去。
那隻短尾巴的小動物,抱著圓滾滾的肚子在麥田裡鑽來鑽去,轉眼便要遠離那孩童的視線。
但見那孩童嘴裡念念有詞,不知道施展的是什麼法術?忽然間便從田壟裡躍身而起,撲身將那隻短尾巴動物抱在懷裡。
他溝壑縱橫的老臉上皺紋堆起,笑容似乎是蘊含著幾許童真,但是沒有等到他笑出聲來,那隻短尾巴的動物便哀鳴一聲,在瞬息間全身泛起黑氣,直僵僵的死在他的懷裡。
那孩童見到動物忽然間死掉,便狠狠的一跺腳,臉上泛出悔恨不已的神色,呆呆的站立片刻以後,便沉下腰來用小手在地上刨除土坑,神色小心的將那隻小動物放進去,並在四周拔出幾把金黃色的麥穗覆蓋在上麵。
在此以後,他便是跪拜在地上,朝著那土坑叩首三下,嘴裡卻喃喃自語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卻是正在此時,天空裡掠過一道耀眼奪目的光芒,有一位獨臂坡腳的青年落在地上,他棱角分明的臉頰上湧出關心的神色,沉聲問道:“毐兒,你是怎麼了?”
孩童布滿皺紋的臉上泛起苦澀,仿佛是乾癟的橘子似的,他伸手一指地上那隻動物的屍首,聲音便有些難過的說道:“陸叔叔,毐兒原本隻是想抱著它玩玩,但是卻沒有想到會因此害死它,早知道會如此的話,毐兒便是不會去捉它了。”
那獨臂青年正是無極門的陸有福,在曆經五年的修煉,此時的他赫然已是築基初期的修為,穿著彰顯真傳弟子身份的藍色衣衫,在陣陣清風的拂動下,仿佛流水般微微的蕩漾。
陸有福微微的歎氣,伸手撫摸著孩童的頭頂,臉上卻湧現出痛惜的神色,感慨說道:“毐兒,若是沒有玩伴的話,陸叔叔是可以陪你的。
那孩童叫做王毐,是王寶泉的孩子,擁有罕見的毒靈根,在五年以前,繈褓中的他被帶進無極門,便就由門派的真傳弟子輪流撫養,至此已經是五六歲的孩童,雖然麵相依舊蒼老無比,但卻依舊是小孩的心態。
原本在今日,他是隨著陸有福,以及王寶泉夫婦回青石鎮省親,但是在青石鎮的官道上,他忽然間在麥田裡見到一隻短尾巴的小動物,眼見極為的討人喜歡,便就忍不住追逐嬉戲,想要抓住它玩一玩,但是卻忘記自己全身是毒,反而是將小動物給活活毒死,自然是悔恨不已。
在聽到陸有福的話後,王毐的雙眼倏然一亮,便在轉瞬間黯淡下來,搖著頭說道:“陸叔叔要煉丹修煉,而且是本門的丹堂堂主,平日裡肯定事務繁忙,哪裡有什麼空閒陪毐兒胡鬨?”
說到這裡,他卻是不等陸有福說話,便舌頭舔著嘴唇說道:“陸叔叔,可有沒有什麼好吃的啊?毐兒的肚子有些餓了?”
陸有福微微的搖頭,便在納寶囊裡摸出一個黑氣縈繞的丹藥,歎然說道:“毐兒,這是一枚二階的噬毒丹,可是陸叔叔親自煉製的,眼下你已經是煉氣四層的修為,應當是可以服用煉化了。”
王毐的雙眼頓時明亮起來,他從陸有福的手裡搶過那枚丹藥,咧著嘴笑道:“毐兒的福澤當真不淺,陸叔叔可是門派五階的煉丹師,但卻要花費心思為毐兒煉製二階的毒丹,正是大材小用。”
話一說完,他張嘴便將那枚丹藥吞服下去,陣陣的黑氣便頓時溢出臉頰,縈繞在四周長久不能散去,此時卻有一隻白色蛾子揮翅在旁掠過,轉瞬間便全身泛黑墜落在地上。
陸有福微微的歎氣,沉聲說道:“毐兒,我們快些過去吧!彆讓王師弟夫婦等的時間長了。”
話一說完,他那隻空蕩蕩的左袖便席卷過去,將王毐緊緊的攬在懷裡,禦起法劍飛在半空中。
在清晨的陽光下,有一道劍光快速的掠過,朝著青石鎮的官道而去。
在十年以前,古磅坤成為清河郡的郡守以後,便將郡府的衙門搬在青石鎮,自此以後便苦心的經營,青石鎮便就像是插上翅膀,以奇快無比的速度發展起來,很快成為清河郡的中心。
在曆經數年的發展,由原來不足四五萬人口的小鎮子,發展到四五十萬人口的超級大鎮,便就是不說彆的,光是清河郡的官道便擴展四倍,足以並排齊驅四匹馬車。
在官道的兩旁,樹木遮掩成蔭,在一塊巨大的岩石旁,王寶泉和柳月眉依偎的站立著。
王寶泉緊皺著眉頭說道:“毐兒,這孩子實在是貪玩,我們要趕路回去看娘親,卻是要被他給耽誤了。”
柳月眉輕輕拍了他一下,佯裝嗔怒道:“孩子在門派裡沒有人陪他?而且是難得出來一趟,還是由著他的性子好了。”
王寶泉微微的歎氣,自知沒有做到父親的責任,卻是再也不說話了。
卻在此時,來往青石鎮做生意的商戶漸多,馬車便是絡繹不絕,官道上塵土飛揚,柳月眉微微的蹙眉,揮袖將塵土掃落,感慨說道:“寶泉哥,青石鎮的變化真大,在十年以前,月眉陪著你來的時候,這裡隻是一條崎嶇的小路。”
王寶泉的記憶倒流,思緒飄在十年以前,他和柳月眉正在那時候,被派往文峰塔無極閣,柳月眉便在那是陪著他看望母親,言及此念,他的臉上湧現出柔情來,神色有些感慨的說道:“青石鎮能有如此大的變化,古師兄當居首功,可是他在半年以前,已經是榮升飛雲城的城守,否則我們來到青石鎮,怎麼說都要拜訪一下他。”
說到這裡,他卻繼續說道:“當年古師兄入門較我晚些,在靈根資質上我們是相當,但是眼下他已經是煉氣九層的修為,而我卻隻是煉氣七層的修為,希望能在今年的外門大比上有所斬獲。”
柳月眉悄然的握住他的手,柔聲說道:“寶泉哥,隻要你和毐兒平平安安的,不管怎麼樣都行,那修為也是強求不來的。”
王寶泉憨厚的臉龐上洋溢出笑容,欣然說道:“月眉,我並不是計較什麼?隻是心裡感到高興而已,在十四五年以前,我和孫師兄、錢師兄、陸師兄是擠在同一輛馬車,被掌門接到邙山無極門,但是沒有想到,隻是短短十餘載時間,他們都已經成為築基真人,孫師兄是執法堂堂主,錢師兄是內務堂堂主,陸師兄是丹堂的堂主,都已經成長為門派裡的頂梁柱,可以為掌門排憂解難。”
柳月眉微微的歎氣,卻是接著他的話說道:“短短的幾年的時間,本門實在是發展迅速,彆的尚且是不說,就在孟河鎮同時進山門的幾位同門裡,古師兄是內門弟子裡的佼佼者,自然是不用再說,謝天謝地兩位師兄在兩年前同時築基成功,前者被任命門派的靈獸堂堂主,而後者被任命門派的奇蟲堂堂主,而且在一年以前,單師兄和董師姐便相繼築基成功,單師兄被任命門派的器堂堂主,而董師姐被任命門派的符堂堂主,都是深得掌門及四位長老的器重。”
“是啊!”王寶泉感歎說道:“月眉,我們兩人算的上是最早進門派的弟子,記得那時掌門都不過是煉氣五層的修為,隻是短短的十五年的光景,本門便已經有天翻地覆的變化,不說掌門和四位長老,即便是真傳弟子都是有十二人。”
說到此時,他們兩人作為最早進門派的弟子,有幸見證門派風馳電製般的飛速發展,都是不由的唏噓不已,隻是感到實在是難以相信。
而在此時,天空裡有道耀眼的劍芒掠來,陸有福攜著王毐落在官道旁。
王寶泉夫婦當即便分開,兩人同時迎上前去,神色恭敬的說道:“毐兒頑劣,實在是有勞陸堂主費心了。”
王寶泉對陸有福的恭敬是發自內心的,並非是因為對方在門派地位頗高,是僅次於長老的丹堂堂主,而是在二三十年前,陸有福曾為保住他父親全屍,丟掉一隻胳膊,而且腿也被狼咬瘸了,而且在門派裡,陸有福對他是照顧有加。
因此在王寶泉的心裡,陸有福無疑是救命恩人一般,柳月眉自然是知道這一段往事,對陸有福執禮甚恭。
陸有福微微的一笑,說道:“無妨,毐兒是很懂事的,隻是初次下山,有些好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