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有才又找兒子杜唯商議,杜家總不能就這麼完了。
杜唯被病痛折磨的夠嗆,對杜有才懨懨地說:“父親放心吧,新皇登基,要處理的事情多著呢,追查緝拿謀殺先皇的賊子,還要進行登基大典,穩定朝局,等等諸事,咱們江陽城遠在千裡外,陛下一時顧不上想起您。”
杜有才想想也是,但還是說:“為父這心裡不踏實啊。”
他唉聲歎氣,“還有,你這身子骨,已病了多日了,也不見好,這可怎生是好?大夫都看遍了,吃什麼藥也沒用,京城裡有一位曾神醫,但那位神醫是淩畫的人,爹站錯了隊,如今不止咱們杜家岌岌可危,膽戰心驚,還有你的病,也不能這麼拖下去啊。”
杜唯扯了一下嘴角,他這個爹,心眼不好,手段也黑,早早投靠前太子蕭澤,做了不少黑心事兒,但對他倒是不錯,大約也是因為他的心也不白的緣故,投他脾性而已。
他虛力地說:“我似乎沒與爹您說過,我昔年與淩掌舵使有舊,我與她書信一封,問問我們江陽城該如何做,她總會給個指示。”
杜有才睜大眼睛,拔高音,“什麼?你與淩畫有舊?你怎麼從來沒說過?”
杜唯看著杜有才,言簡意賅地將有舊這二字的具體內情與他說了。
杜有才頓時啞聲了,原來是這個有舊啊,那還真不算是什麼交情,隻不過淩畫當年小小年紀,倒也會做人。
他琢磨了琢磨,不傻地追杜唯,“你後來是不是又見到了她?否則隻憑這個有舊,豈能與她書信一封,讓她指點?”
杜唯咳嗽起來,好半天,才止住咳,沒力氣地說:“父親彆問了,兒子嗓子癢的厲害。總之你放心就是了。”
杜有才哪怕心裡好奇死了,但還是住了口,“好好好,你先歇著,待不十分難受了,再給淩畫書信一封。”
杜唯點點頭。
杜有才又囑咐杜唯兩句,讓他好好喝藥,藥不能停,哪怕不管用,也得吃著,沒準哪一日就能讓曾神醫給他看診了,興許他的身子骨還真能在曾神醫的妙手回春下被治好。
杜唯可有可無地點頭。
杜有才出了房門。
他走到院中,有一人匆匆進院子,見了杜有才連忙拱手,杜有才蹙眉,“怎麼這般急?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這人搖頭,“是有公子的信。”
杜有才本想說拿來我看看,但想到如今不比以前了,不是他多疑,是他總覺得前太子倒台後,新太子收拾了些人,但沒收拾江陽城的他,不應該啊,尤其是他真算得上是前太子的一條惡犬,自己覺得還是蠻有分量的。他的兒子這一段時間卻也不見急躁,雖在病中,但穩的很,似乎絲毫不擔心的樣子,他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今兒問他,隻從他口中得出一句與淩畫有舊,雖然再沒問出什麼,但他心中猜測,定然還有彆的,他口中的與淩畫有舊,應該沒他說的當年出京那麼簡單,這樣一想,他這個做老子的便不敢如以前一樣霸道不問自取他的信函了。
於是,他擺手,“快去給他送去吧!”
這人應是,立即匆匆進了杜唯的屋子。
待著人稟告杜唯後,杜唯有些訝異,“誰的信?”
這人搖頭。
杜唯伸手接過信箋,打開,裡麵沒有署名,但他卻一下子就猜出了這封信是誰來的,他當即對這人吩咐,“去將父親請回來,告訴他,他表忠心的機會來了。”
這人應是,立即追了出去。
杜有才走的慢,心裡存著事兒,想著誰給杜唯來的信呢,不會是淩畫吧?他這些年對杜唯這個兒子不錯,沒有非打即罵,很是倚重,但這個兒子與淩畫有舊卻瞞著他,這讓他心裡還是很不舒服的。
這人追上他道:“老爺,公子請您回去,說您表忠心的機會來了。”
杜有才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笑容,也不問這人,立馬往回走。
回到了屋子裡,他急急問:“唯兒,是淩畫的來信?”
杜唯搖頭,“宴小侯爺。”
杜唯頓了一下,“端敬候府的宴小侯爺?宴輕?”
杜唯點頭,“他奉旨追拿刺客,如今途經幽州,要過幽州城,兒子身在病中,不方便見宴小侯爺,不若父親去做此事吧!”
杜唯搓了搓手,“我聽聞京中傳來消息,先皇臨終對宴輕委以重任,新皇又將京麓的二十萬兵馬給了他,他入朝了。”
杜唯點頭。
杜有才不是沒腦子,“他追賊子,怎麼追到了咱們江陽城?難道是那賊子進了咱們江陽城?”
“父親見過他就知道了。”杜唯抖了抖手裡的紙條,“父親快去吧,宴小侯爺事情緊急,您可彆耽誤他的事兒,否則宴小侯爺這一關過不了,杜家的所有人都等著新皇清算了。”
杜有才立即打起了精神,“我這就去。”
杜唯將紙條遞給他,“這是宴小侯爺親筆所書,父親隻要帶去,他便會相信你。”
杜有才鄭重接過,也不敢再耽誤時間問他宴輕怎麼會給他傳信,這才知道,多年來,他似乎還是不了解這個被他自以為掌控在手的兒子,匆匆拿著紙條去了。
杜有才匆匆出城,到了城外五裡處,正迎上了宴輕等人縱馬從遠遠的官道上疾馳而來的身影。
杜有才整了整衣冠,站在路邊等著。
宴輕來到後,勒住馬韁繩,看清來人是杜有才,他挑了一下眉,“杜知府!”
杜有才連忙拱手見禮,“沒想到宴小侯爺還能認出下官。”
宴輕笑了一下,“我約杜公子,卻約出了杜知府,敢問杜知府等在這裡是……”
杜有才連忙接話,“犬子身在病中,不便見小侯爺,這幾日下床走動都有些困難,下官不才,願意為小侯爺效勞,小侯爺但有吩咐,隻管吩咐下官就是了。”
宴輕看著他,“杜知府很識時務嘛。我記性還不錯,記著你是投靠了蕭澤。怎麼?如今天子換人做,你這旗幟也改了山頭拜?”
杜有才冷汗都快出來了,腿一軟,連忙汗顏地拱手,“慚愧慚愧,是下官有眼不識真龍,錯靠了前太子,如今下官定然擁護正統,忠心不二。請小侯爺給下官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宴輕不置可否,問他,“紙條呢?”
杜有才連忙將紙條遞上,“在這裡。”
宴輕看了一眼,是他寫的信箋沒錯,他不覺得自己送一封信箋,還送不到杜唯的手上,除非是他給了他這個爹,讓他帶來,可見真是病的厲害。
他點點頭,“打開城門,放我入城,然後在我離開後,封鎖消息,待漕郡的江望江都尉帶著十萬兵馬來後,再開城放他過江陽城,這麼簡單的事兒,你隻要做了,我便稟明陛下,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杜唯大喜,這麼簡單,他自是能做到,他有心想問問宴輕要去哪裡,竟然隨後還有十萬兵馬,但看著宴輕一路風塵仆仆的樣子,顯然是趕路很急,於是,話到嘴邊,換成了問他,“小侯爺,您一路風塵仆仆,可入府中梳洗風塵再繼續趕路?”
宴輕搖頭,“不必。”
杜有才點頭,連忙上馬,帶路,到了城門口,吩咐人打開城門,給宴輕放行。
宴輕暢通無阻過了江陽城,一路向幽州方向而去。
杜有才在宴輕離開後,連忙又去找杜唯,“唯兒,宴小侯爺去的是幽州方向,而且他說隨後有十萬兵馬要過咱們江陽城,讓為父給放行。”
杜唯心裡隱約有了個猜測,點頭,“父親答應的可還痛快?”
“自然痛快。”他也不敢不痛快啊。
杜唯頷首,“父親不必管了,照宴小侯爺說的做吧!”
杜有才還想再說兩句,但見杜唯心裡有數卻不想與他多說的樣子,心想著他這個當父親的威風真是過去式了,他這個兒子去年年底被他發現不聲不響地掌控了江陽城後,他還沒來得及驚怒,京中便大變,到了如今,他心態也算是穩當了。
人貴在找準自己的位置,杜有才覺得,他就這一點上說,還算是個可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