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月城中是有客棧的,並且不止一家,檔次有高有低,不過針對的客人基本上都是來往的修士。至於價錢嘛自然也是各不相同,普通一些的一顆靈晶住三天,最高級的三顆靈晶住一天。
價錢相差這麼多,這客棧的環境自然也是天壤之彆,不過總的來說,據說城中檔次最高價錢同樣是最貴的客棧裡,甚至每個房間都有一個聚靈法陣,對修士的修煉都能有幾分助益,也算是一分錢一分貨了罷。
不過沈石如今囊中羞澀,自然對那等豪富修士名門弟子視靈晶如糞土的人才能住得起的高檔客棧敬而遠之,事實上,不管是在歸元界還是鴻蒙諸界,一個很普通的現象是相當多數的散修,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幕天席地而居的。
聽起來頗有幾分淒涼,但修真界的現實便是如此,散修多數修煉資源窘迫,最基本的靈晶都要精打細算用來保證修煉,哪裡有錢去住宿客棧?而且普通的客棧裡其實也就是一間屋子一張床,並沒有什麼特彆之處,頂多是安靜一些罷了。
至於風餐露宿,既然身為修士,這肉身自然也是錘煉打磨過的,總比凡人要強韌些,幕天席地睡在野外,其實也並非是什麼大事,所以長久下來,散修多數都還是選擇了現實的做法,少有人前往客棧居住,修真界中也多是見怪不怪了。
至於沈石這裡,其實本來按他現在的情形,隨便在這城裡找個地方對付幾天,也不是不行,這幾年在妖界裡的生活,他也並沒有真正地享過福。不過到了最後,他斟酌再三,還是忍痛找了一家客棧,當然,是最便宜最普通的那種,原因很簡單,他買了一大堆的製符靈材,為的就是要製作符籙,而製符是如此精細而繁瑣的事,當然是需要一個安靜的所在。
雲來客棧,就是他最後決定住下的地方。
這客棧的名字,當然取的就是“客似雲來”之意,不過當沈石看到這間客棧的時候,隻見這裡人影稀疏,來往客人並不算多,卻是和這名字有些差距的。不過人少一些更好,沈石此刻最想要的便是安靜。
當下他走進雲來客棧,旁邊自有夥計上來招呼,當他表明要住宿之後,另一邊客棧老板也走了過來,熱情地將自己客棧誇耀了一番,聽起來雲來客棧除了房間裡沒有聚靈法陣,其他的與城中最高檔的客棧並無區彆。
沈石一笑置之,反正自己要的隻是一間安靜能製符的屋子,也就不去與這老板多計較,詢問了一下價錢,果然還是城中最低價,一顆靈晶住三天。
沈石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時候,還有如意袋中那些製符靈材的數目,心想如果要把這些靈材都製成符籙,哪怕自己抓緊時間,但算上自己接下來還要的修煉及休息,怕是至少也要五六天才能做完。
沉吟片刻後,沈石便先給了這姓何的客棧老板兩顆靈晶,定下了六天的住宿時間,不過他付錢時多了一個心眼,也不去跟這老板討價還價,就當做閒聊一般,說自己是近日剛剛來到歸元界的一介散修,沒什麼見識,還請何老板將這歸元界、特彆是斷月城這裡的情況向他稍作介紹一番。
這何老板也是一個修士,不過道行一般,也隻在煉氣境中,但他能在這斷月城中開了客棧,這眼光見識自然不會太差,也看出沈石其實並非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隻是一個普通的散修。
真要是普通的散修,境界還隻在煉氣境不到凝元境的,想都不用想,十個中有九個都在城裡城外的荒郊野外露宿呢。隻是何老板是打開門做生意的,沈石身份或有可疑,與他言辭不符,但是這與自己又有什麼乾係?所以到了最後何老板也是笑嗬嗬的詳裝不知,在幫著沈石住下並帶往住宿房間的路上,與他客客氣氣並粗略地將這周圍附近的情形對沈石說了一遍。
原來這歸元界,按照鴻蒙諸界中的地理位置,算是三層界。所謂這二層界、三層界的名號,其實也很簡單,眾所周知鴻蒙世界的重心所在,乃是廣袤無垠浩瀚無邊、至今都尚未完全探索清楚的鴻蒙主界,而鴻蒙一百零八界中,來往各界通行的主要方法,便是上古流傳下來的那些金胎石所構的上古傳送法陣。
鴻蒙主界上,一共有三十三處上古傳送法陣,是所有界土中最多的。多年以來,人族便以鴻蒙主界為中心,凡是通過一處法陣傳送能達到的異界,稱為二層界,中間要經過二層界上再去另一個上古傳送法陣傳送,才能到達的界土,則為三層界,以此類推下去,都是這個道理。據說鴻蒙諸界中,最偏遠的界土,要足足傳送過六個異界才能到達,也就是七層界了。
要知道,每一個界土中的上古傳送法陣,並非都是聚在一處,哪怕是傳送法陣最多的鴻蒙主界,在天鴻城外那個著名的陣島上,一共也隻有十七座上古傳送法陣,還有十六座則是零落散布於鴻蒙主界廣袤的界土之上,並且毫無規律可言。
而要從鴻蒙主界到歸元界,確切地說,如果是淩霄宗來人想到歸元界斷月城接沈石的話,就必須先從海州流雲城中開始傳送,先是一路傳送到天鴻城外,再去陣島,然後從中間一座上古傳送法陣前往黑河界,再橫穿黑河界整個界土,前往另一個上古傳送法陣,才能到達歸元界。
沈石也是聽到此處,才總算明白了為何淩霄宗派人過來需要花費整整十日的漫長時間,總歸是鴻蒙諸界實在是太龐大了。說起來,這還是多虧神仙會多年以前有天縱之才參考上古傳送法陣,從中悟出了人族自行設置的那些短距離傳送法陣,隻要肉身強橫能夠扛得住那些壓力,短時間內便能在鴻蒙主界上橫跨千萬裡,不然的話,那花費的時間哪怕是道行通天的修士,也要頭痛無比。
說著這些話語常識,何老板眼角餘光也偷偷向沈石瞄了一眼,見他一副若有所思帶了幾分醒悟的樣子,心裡便是越發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暗暗冷笑,心想這歸元界在這條傳送路線上,就是鴻蒙主界往黑河界再往歸元界的儘頭,並沒有再通往更深一層界土的上古傳送法陣了。
若果然是路過來到此地的散修,自然也隻能是從鴻蒙主界再往黑河界這條路過來的,哪可能對此一無所知,他隻是稍微不動聲色地講了一段話,便看出沈石之前的馬腳來。
不過還是那句話,沈石究竟有何隱秘,對他來說根本沒有意義,反正他賺的就是這些客人住宿的靈晶而已,其他的也懶得管那麼多。
接下來他也不隱瞞什麼,又將斷月城這裡的情勢跟沈石粗略講了一遍,當沈石走到自己特彆要求要清淨沒人打擾的那間屋子時,他也已經從何老板的嘴裡,對歸元界包括斷月城附近的修真界,有了一個大致的粗略印象。
歸元界在鴻蒙諸界中,算不上特彆有名的一界,事實上如果單論在鴻蒙修真界中的名氣以及人氣的話,歸元界得排到頗為靠後的位置。不過歸元界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這個界土中相對安寧一些,並沒有什麼特彆凶悍強大到可怕逆天程度的恐怖妖獸,並且界土上環境也還算不錯,十分適合人族居住,加上畢竟是不小的一界,荒郊野外總有各種妖獸,靈草靈礦等等,這些都是修士修煉中所需的資源,所以前來這偏僻一界的修士,也是為數不少。
至於這斷月城,算是歸元界中有數的幾個大城之一,也是來到歸元界這裡的眾多修士特彆是散修重要的聚集點之一,所以人氣在歸元界中著實不錯,甚至連神仙會也在這城中開了一家分店,也是由此可見一斑。
本來這斷月城裡雖然修士眾多,但多是散修,也並沒有什麼特彆強大突出的勢力,早前本地倒有兩個小的修真門派,不過實力也是普通,雖然比散修還是要好許多,但相對來說行事也算規矩,所以斷月城這裡總的來說,修士們還是相安無事。
不過這種局麵在一年前突然發生了一些變化,那就是鴻蒙修真界中鼎鼎大名的四大名門之一的天劍宮旗下一個下門玄劍門,突然派遣不少弟子前來此處,並且在這城中購買地契屋宅,劃了老大一塊區域,竟是一副打算長久駐守的樣子。
這樣一個門派,哪怕僅僅是天劍宮的一個下門,但實力一下子就壓過了斷月城本土的勢力,也瞬間打破了這裡原本的平衡。原先那兩個小門派,自然是不敢與實力遠勝自己並且背後還有天大靠山的玄劍門去作對,也就隻能默默讓出了斷月城龍頭老大的地位,同時私底下對玄劍門這樣的門派,為何突然對斷月城這種往常隻有散修才會過來碰碰運氣的地方產生興趣而猜測不已。
時間久了,玄劍門在本地站穩了腳跟,再加上平日一些動作跡象,這其中的端倪倒是漸漸被人知曉,原來在斷月城城西一處臥虎山中,玄劍門不知從何得知,居然在那山脈深處發現了一條靈脈。
眾所周知,靈脈便是天地靈氣彙聚一地,進而凝成靈石的福地,也是天底下所有修士向往而夢寐以求的神奇所在。不過似這般等若是天然不停產出靈石的所在,天然便是修真門派的根基,甚至可以說,天底下幾乎所有的修真門派,隻要是有一定實力的,幾乎都是占據了一處或大或小的靈脈,如此才能夠穩定根基,進而發展壯大。而若是沒有靈脈作為支撐根基,便等若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或許會因一二奇才而鼎盛一時,但時日一長,終歸是不能長久傳承下去。
畢竟,靈石才是所有人族修煉的根本。
這消息一旦傳開,玄劍門來到這裡的原因自然不言而明,不過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玄劍門早就將那臥虎山占據並嚴加看守,外人難以插手了,那兩個本地小門派和眾多散修,都隻能後悔懊惱,空自哀歎。
沈石這才算是明白過來為何玄劍門的人會出現在這偏遠異界中,至於南宮瑩的出現,顯然也有天劍宮為下門站場以壯聲勢的味道,畢竟一條靈脈,雖然至今除了玄劍門外還沒人知道其中的規模大小,但是既然能吸引玄劍門大舉進駐這裡,想必是有不菲利益的。
得了這條靈脈,若是善加利用,對天劍宮或許沒什麼特彆大的助益,但日後玄劍門的日益壯大乃至更上一層樓,卻是指日可待了。
沈石送走那個熱情禮貌的何老板,關上房門,果然屋子裡麵很快安靜了下來。他看了一眼屋內擺設,一切都是簡單樸素,但該有的也都有了,顯然那何老板雖然修煉道行一般,但在做生意上還算是有一套,沈石也沒有什麼不滿意的。
他走到桌邊坐下,心中兀自想著剛才聽到的那些消息,心裡對那個玄劍門又不禁多了幾分警惕,雖然明麵上,自己與玄劍門並沒有任何衝突,也不想去招惹他們,但是錢義的死,卻似乎一直都悄悄橫亙在那陰暗處,讓人有些隱隱擔心。
真想快些回到淩霄宗裡去啊。
隻要回去之後,或許就是一個全新的開始罷……
沈石心中靜靜地想著,有那麼一些盼望,不過片刻之後,他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從如意袋中拿出了那些製符材料,一一擺在桌上。
看著那些黃色熟悉卻又有那麼一點陌生的符紙,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在腦海中,閃過了從小到大自己所描繪練習過無數次的那些陰陽五行,十種符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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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何老板一路走了回來,正準備回到客棧大堂邊自己那個櫃台後頭,繼續算一下這個月的收支賬本時候,看到前頭自己的夥計又迎來了一位新的客人,看去也是一位修士,身材高大,容貌有點凶的模樣。
而這時從旁邊聽著,那修士雖然進來之後說要住宿,但與夥計說話時,卻似乎眼神有些飄忽,不停看著周圍的同時,話裡話外似乎在試探打聽著有沒有另一個年輕人住到這裡。
何老板聽了幾句,便覺得這位打聽的多半便是自己之前接待過的那位年輕修士了,看來,那年輕人的身上,果然有什麼秘密麼?
看著仍然在套那夥計話的高大修士,何老板站在櫃台後頭,微微眯上了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