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糊塗啊!”彭仁浩一撇嘴角,對沈佩紱表現得很失望:“長箐山屬於特區政府管轄,這也就是說,關於果敢共和軍的事全都是特區政府的內部事務!要是讓md政府軍介入,那麼特區政府的顏麵何在?高度自治不也就成一句空話了嗎?!”
其實,真正糊塗的並不是沈佩紱,反而是彭仁浩自己。
在通萊威逼彭仁浩進攻長箐山的時候,所謂“高度自治”已蕩然無存。
“主席……”沈佩紱正過臉來,直視著彭仁浩說:“您未免太拿md政府當回事了!”
“佩紱,你今天的態度有些不太對勁啊!”聽到這句話,彭仁浩的眉頭緊鎖在一起,頗為奇怪的說:“剛才開會的時候,你就一言不發,現在竟然幫助龐文瀾那個逆賊說話了!”
沈佩紱本來隻是一個普通的果敢人,加入果敢民族民主同盟軍後,成了一個小軍官。
不過,沈佩紱非常善於表現自己,總能不失時機的給彭仁浩留下深刻印象。
尤為重要的是,沈佩紱對彭仁浩言聽計從,但凡彭仁浩說出口的話,沈佩紱就沒有說“不”的時候。
再加之沈佩紱很有才乾,因此彭仁浩可以放心的交給他去做任何事,久而久之,沈佩紱就成了彭仁浩最為信任的人。
彭仁浩對自己的親信當然不能薄待,於是將沈佩紱一路提拔起來,今天成為果敢民族民主同盟軍副總司令,完全是彭仁浩一手提拔。
正因為如此,對沈佩紱今天的表現,彭仁浩有充足的理由感到意外,隻不過這個意外似乎來得遲了一些。
“因為……”沈佩紱隻吐出這兩個字,然後死死的盯著彭仁浩,目光中竟然流露出了一絲殺氣:“因為我認為,果敢特區政府主席和同盟軍總司令的職位,龐文瀾比你更加勝任!”
“你說什麼?”彭仁浩做夢也想不到,沈佩紱竟然會說著這樣一番話來,頓時怒不可遏:“你不要忘了你是誰給你今天的一切!”
“當然是你了……”沈佩紱淡淡的一笑,語氣顯得出奇的平靜:“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能夠有機會給我這一切?”
彭仁浩沒有弄明白沈佩紱話裡的含義,坐在那裡有些發愣:“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我極力表現自己,讓自己成為你的親信,你才有機會委任我做同盟軍副總司令。也就是說,這都是我自己爭取的,而不是你給我的。”沈佩紱點燃了一支煙,深吸一口後,對著彭仁浩吐出了一個煙圈。
過去一直唯唯諾諾的他,此時充滿了鄙夷的神情。
彭仁浩猛然意識到了一些什麼,急忙質問道:“你究竟為什麼加入同盟軍?”
沈佩紱的回答很乾脆:“因為這是龐文瀾要求的!”
“你是龐文瀾的臥底?!”彭仁浩急忙站起身來,想要從腰間拔出手槍來。
然而,他卻突然感到渾身酸痛乏力,不由自主的跌坐回椅子上,手在槍套裡拚命的扣動,卻無力把槍拔出來。
此時他又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沈佩紱在茶裡下了毒。
“我的確是臥底!”沈佩紱撇了撇嘴,坦然承認道:“我在你的身邊潛伏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天。”
在一霎那間,彭仁浩完全明白了,龐文瀾一直以來對自己再三忍讓,一則是因為確實忌憚自己掐斷果敢共和軍的生命線;二則是因為在自己的身邊部下了這麼一顆棋子。
想到這些年來,自己的身邊竟然一直潛藏了一個臥底,而且還獲得了自己的信任,彭仁浩頓時覺得不寒而栗。
他很想求救,然而這毒性來得十分快,也很猛烈,不過片刻工夫就讓陷入了一種麻痹狀態。
彭仁浩想要呼吸都要花費很大力氣,漸漸的,眼皮都不能正常眨動了,隻能瞪著茫然無神的雙眼看著沈佩紱。
此時在彭仁浩的身上隻有汗腺還能正常工作,當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來之後,汗水濕透了彭仁浩的全身。
“其實你不是一個壞人,維持果敢的和平,讓果敢人過上安定幸福的生活,這些追求都沒有錯。但是你卻忘記了,在這個世界上有兩樣東西比你熱愛的和平安定更加寶貴,那就是尊嚴和自由。一個民族的尊嚴和自由是無價的,是任何東西都不能換取的。”沈佩紱又吸了一口煙,語氣依舊平淡:“我們寄人籬下戰戰兢兢的生活,有什麼尊嚴可言?!雖然我們有所謂的高度自治,但md政府無時不刻不想吞並我們,這樣脆弱的自由又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沈佩紱說這些話的時候,彭仁浩的瞳孔漸漸的擴大,眼神變得發散,麵色蒼白的如同一張白紙。
“進攻果敢共和軍的決定,迫使我現在就要除掉你,所以你應該感到慶幸……”這句話讓正逐漸走向死亡的彭仁浩感到了些許的困惑,而沈佩紱顯然不願意留下任何疑問,瞟了一眼彭仁浩,繼續說了下去:“本來我計劃發動兵變推翻你,但是眼下的情況需要我維持內部團結和安定,所以我會對外公布你死於心臟病,還會給你開一個追悼會,在會上對你的一生做出正麵積極的高度評價,你可以安心的死了。”
就在沈佩紱說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彭仁浩放棄了最後掙紮的努力,生命也隨之走到了儘頭。
沈佩紱走到彭仁浩的身旁,把了一下脈搏,然後冷冷一笑,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叛變是一個很有技術含量的工作,沒等到自己叛變成功,先被手下給叛變的事例不是沒有。
很有趣的是,這種行為不能依靠經驗,越是有叛變經驗的人,叛變成功的幾率也就越低。
沈佩紱叛變了,德欽巴丹也打算叛變,兩個人其實都沒有叛變的經驗,沈佩紱的表現卻比德欽巴丹成熟。
德欽巴丹和龐文瀾分手之後,想來想去也沒找出好辦法,索性把所有軍官叫來開會,試圖充分發揮群眾智慧。
正忙著叛變的德欽巴丹根本不知道,果敢民族民主同盟軍已經抵達長箐山,就在他們不遠的地方,同時也醞釀著叛變。
不過德欽巴丹倒是與沈佩紱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很早之前就已經打定了反水md政府的主意,並且為此做了充分的準備工作。
到了今時今日,全團軍官基本上都是德欽巴丹的人。
“事情就是這麼個樣子!”德欽巴丹絲毫沒繞彎子,開門見山的把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征求軍官們的意見:“我在你們麵前一點不隱瞞,但怎麼跟手下的弟兄們說,我倒是沒有什麼主意了!”
參謀長很早就知道德欽巴丹將要反水,所以多年來一直過得提心吊膽,如今真正要開始實施,一顆心反而放了下來:“既然龐文瀾那邊明說了,所有官兵去留任便,那麼就沒什麼難辦的。直接了當的和弟兄們把事情說出來,願意留下的就留下,不願意的就發點遣散費讓他們回家。”
“也好。”德欽巴丹點了點頭,立即命令將所有官兵召集到了一起。
“所有的弟兄們!”德欽巴丹站到高處,掃視著下麵的隊伍,緩緩的說:“把大家召集起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看到眼前的這個場景,但凡是聰明一點的官兵都已經意識到,將會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
在正常情況下,團長進行訓話,所有官兵要整齊列隊,軍官站在士兵們的正前方。
這一次卻不然,軍官沒有下令列隊,而是圍繞在士兵們的外麵。
雖然軍官們看起來很輕鬆,目光卻顯得很緊張,有意無意的在士兵們的身上掃來掃去。
因為沒有人下令,士兵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亂七八糟的擁擠在一起,仰著頭看著德欽巴丹。
“在場的不管是軍官還是士兵,應該都很清楚,我德欽巴丹一直以來都把大家當成是兄弟。我對大家怎麼樣,大家心裡同樣很清楚,我就不多說了。平常日子裡,我和大家說話也好,做事也好,都是直來直去,既然現在沒有外人,我這個團長和大家說幾句掏心窩的話。”深吸了一口氣,德欽巴丹繼續說:“咱們團裡,隻有我德欽巴丹一個人是緬族,其餘的人都是少數民族,有撣族、景頗族、克欽族等等。正因為這一點,咱們平常受儘了md政府的欺負和白眼,物資補給上刁難咱們,待遇比其他部隊要差。咱們的官兵不管有多大的才乾,都彆指望能夠獲得提升……”
德欽巴丹說的這些事情都是人所共知的,隻不過平常大家都是心裡明白,在表麵上誰也不說出來。
此時德欽巴丹如此直截了當,不僅讓還蒙在鼓裡的人頗為意外,也立時獲得了全體官兵們的同感。
隊伍裡麵傳來一陣“嗡嗡”聲,眾人或是點頭,或是搖頭,但臉上無一不是憤慨的神情。
德欽巴丹雙手向下按了一按,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同時自己提高了聲音:“雖然我德欽巴丹是緬族,但我從來不考慮這個身份,在我看來,人的尊嚴是同等的,不因為自己屬於什麼民族而有不同。我從來沒有把你們當作下屬,不管你們到底什麼族,也不管級彆是什麼,更不管你們有什麼身份,一直都是把你們當作弟兄的!”
德欽巴丹歎了一口氣,又搖了搖頭,顯出一副十分惋惜的表情。
之前的話全部都是鋪墊,接下來,德欽巴丹就要步入正題了:“然而,有人不願意讓我這麼做,認為我是緬族的恥辱,認為我是軍人中的敗類!這個人就是我們的師長通萊!這一次進剿果敢共和軍,我們團的表現讓他很不滿意。為什麼不滿意?就因為他需要一個借口,除掉我這個眼中釘!”
其實就算是德欽巴丹不說,一些消息靈通、觀察力敏銳的士兵,也早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
無論從哪個角度出發,士兵們都不願意德欽巴丹出什麼事。
從個人角度出發,德欽巴丹是一個好人,如果換了其他團長,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和善的對待大家;
從整體角度出發,通萊或者md政府不是沒有可能借著這個由頭撤銷二零六團的編製,將所有官兵分散調到其他部隊去。
完全可以想見的是,這些少數民族士兵到時候必然要受不少白眼和欺負。
更加重要的是,官兵們與德欽巴丹這麼長時間以來結下的深厚情誼,是任何東西都取代不了的、
因此德欽巴丹把話說到這裡的時候,隊伍猛然爆發出更加猛烈的“嗡嗡”聲,所有官兵的憤慨都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
“大家知道,我德欽巴丹無論如何也鬥不過通萊,人家的姐夫是貌埃大將,我有的卻隻是你們這幫弟兄。我德欽巴丹還不想死,就隻能給自己找一條退路……”德欽巴丹看著大家的樣子,苦笑了一聲:“大家知道,果敢人一直對我們不錯,德欽巴丹從小就和果敢人在一起,跟他們的感情很好,所以……我決定投奔果敢共和軍!”
德欽巴丹的這句話一出,下麵的“嗡嗡”聲立即停止了。
雖然士兵們從剛才的話裡已經聽出造反的味道,但德欽巴丹明白說出來,還是讓大家感到有些突然。
德欽巴丹又提高了聲音,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喊道:“也就是說,我德欽巴丹要造反了!”
站在旁邊的參謀長立即悄悄拉了拉德欽巴丹的衣襟,然後用儘可能低的聲音提醒說:“團長,咱們不是造反,是起義!”
德欽巴丹立即糾正說:“哦,對,我德欽巴丹要起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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