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博深吸一口氣,盯著龐勁東問:“談什麼?”
“我們之間有很多誤會,就談怎樣消弭這些誤會。”
陳宇博點點頭:“好!”
“我知道,你很想撮合我和陳冰晗,而在聚會的那天,我和陳冰晗之間差一點就鑄成錯誤,讓我自然而然的懷疑到了你的頭上,這也是那天我無法麵對陳梓陽先生的真實原因。不過你可以放心的是,策劃者恐怕要失望了,因為我和陳冰晗之間沒有發生任何事。”
陳宇博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是在考慮這些話的真實性。但是他沒有追問龐勁東與陳冰晗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而是想知道龐勁東來的目的:“還有呢?”
“還有那天在KTV發生的事情,是我安排的!”
陳宇博篤定了龐勁東有些後悔,所以今天才來向自己示好,但是沒有想到龐勁東竟然坦承了KTV的事。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聲音變得非常冰冷:“現在你知道自己錯了,所以來向我道歉?”
“希望我的道歉不算太晚!”龐勁東說著,將一張光碟放到了陳宇博的麵前。
陳宇博不用看也知道光碟的內容是什麼,一字一頓的問:“就這一張?”
這張光盤當然隻是一個拷貝,但是龐勁東不能承認:“我想陳叔叔應該已經看到我的誠意了,如果我不是本著冰釋前嫌的目的,根本就不會把這張光盤給你,事實上也完全可以不給你。”
“年輕人……”陳宇博微微頷首,用譏諷的語氣說:“很有心計啊……”
龐勁東淡然一笑:“我希望陳叔叔是在誇我!”
“你認為呢?”陳宇博微微眯起眼睛,緊盯著龐勁東說:“我與陳梓陽是至交好友,我又很欣賞你,知道你與陳冰晗關係要好後,就設法把你們的關係推進一步。如果你認為你們兩人之間是不合適的,這也沒有關係,然而你卻置我的好意於不顧,安排了這樣一個圈套讓我往裡鑽。說得好聽點,是辜負了我的信任;說得難聽點,幾與恩將仇報無異了。”陳宇博說著,聲音慢慢的提升了,但是在他的眼睛中,卻看不到一絲激動。“現在你對我說,你是上當了,就能夠讓我忘記一切?”
或許陳宇博確實準備了類似的計劃,把龐勁東和陳冰晗捆綁到一起,但是至少那天聚會發生的事情,與陳宇博是沒有關係的。因此龐勁東完全可以理解,陳宇博對自己的報複措施產生的憤懣。龐勁東這一次來,根本沒指望陳宇博能夠和顏悅色的對待自己,這時更是隻能耐著性子和他周旋。
“我知道‘對不起’這三個字,絕對不能夠代表我的誠意……”龐勁東將一張紙放在了光盤的上麵。
陳宇博一看上麵的內容,頓時眼睛一亮。但是很快的,他恢複了剛剛的神情,冷冷的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儘管陳宇博的情緒變化隻是一瞬間的事,但是龐勁東卻捕捉到了,由此知道他的態度開始出現轉變。龐勁東笑了笑,儘管陳宇博已經知道那張紙意味著什麼,仍然給他解釋了一下:“一百萬美元,以你的名義存在蘇黎世銀行,可以在任意時候支取或者轉賬。你應該知道,我是這家銀行的第二大股東……”
陳宇博的麵孔上終於出現了笑容,將存款證明還給龐勁東,推辭說:“你太客氣了!”
“我的做法畢竟給陳叔叔造成了很大的麻煩,這點心意隻是我的一點補償,希望陳叔叔無論如何也要收下。”
正如龐勁東的判斷,陳宇博是一個極其貪財的人。對於他來說,除了生命、自由和家人以外,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夠用金錢衡量的,尊嚴、友誼、甚至官職,都可以拿來交換。他的最大樂趣,就是看著屬於自己的財富每天不斷的增長。
因此當看到龐勁東開出的價碼的時候,陳宇博對KTV事件的惱怒,開始逐漸散去了。隻不過他還不能就這樣收下龐勁東的錢,多多少少需要找回一些麵子:“傑瑞,如果你認為用錢就可以解決一切,未免太小看我了!”
龐勁東早料到對方會有這樣的說辭,立即一轉話鋒:“我知道陳叔叔的尊嚴不是可以用金錢交換的,因此這筆錢實際上還有另外的作用。”
“什麼?”
“表示我與陳叔叔今後合作的誠意!”
對於陳宇博而言,這句話的說服力要超出一百萬美元。
陳宇博早就謀劃全家移民國外,然後在國外開創自己的事業,從幾年前便開始暗中著手實施。在這一點上,龐勁東的價值凸顯了出來,因為龐勁東在M國關係可以對他充分的予以蔭庇。
有很多人認為,西方國家的人不講人情、不走後門,實則並非絕對。西方社會也是有這些存在的,隻是由於文化上的差異,和周密完善的法律,使得他們的思維裡沒有“走後門”這種習慣。
陳宇博深諳這一點,所以才對龐勁東寄與很大的希望。如果外國的官員們都是鐵麵無私、不講情麵的包公,他反而不敢移民國外了。
既然龐勁東給出了一個很好的理由,陳宇博便把錢收下了,同時刻意聲明:“這筆錢,我就先幫你存著,作為我們合作的定金。”
“那麼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隻要錢能夠送出去,就說明對方有誠意忘記那些不愉快,因此龐勁東多少感到有些輕鬆。
龐勁**然轉變態度與陳宇博合作,有著多方麵的考慮。一則是,龐勁東現在沒有能力,也沒有必要扳倒陳宇博。既然如此,就算自己不把握這個機會,結果也不過就是便宜了彆人;二則,龐勁東事後考慮過,自己如果想要進軍M國金融市場,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借助這股外界的力量,再有安德森局長從內部配合,必然馬到成功;三則是,龐勁東確實感到有些愧對陳宇博,如果這種雙贏的合作可以彌補,龐勁東是很樂於去做的。
隻不過,這筆錢並不是龐勁東自掏口袋,而是從林佩雯的那一千萬當中出的。韓風因為太忙,還沒來得及把錢捐出去,龐勁東正好要了回來,左手進右手出,做了一次過路財神。
陳宇博告訴龐勁東:“等我接下來的消息!”儘管對龐勁東的這種姿態感到高興,但是有一些事情是他現在還不能挑明的,隻能轉換話題,拐彎抹角的問:“我剛剛看到一條新聞,黑水公司在伊拉克再次大開殺戒。你的公司的性質,應該和這個黑水是一樣的吧。據我了解,即便是在M國,這樣具有軍事色彩的保安公司,也不是很容易可以建立的。就像黑水公司,儘管惹了那麼多麻煩,卻絲毫不受影響……”陳宇博說罷,眼睛打量著龐勁東。
龐勁東已經知道,陳宇博有很可靠的情報渠道,但是自己卻也沒有理由直接說出與安德森局長之間的關係,於是敷衍道:“當然有人在幫助我了!”
陳宇博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而是把話題轉回剛才:“無論如何,你和我之間的誤會也是一件好事,一方麵證明了各自的誠意;而另一方麵,我也知道了有人在暗中和我作對。”
由於接觸時間不長,對陳宇博的這種跳躍式思維,龐勁東還真的感到有些不太習慣。但是轉念一想,龐勁東發覺這正是陳宇博的高明之處。他說起話來,看似忽東忽西、忽南忽北,實則始終有一條主線暗中貫穿始終。當彆人被他繞懵了的時候,就會有意無意之間說出一些他所需要了解的信息。
龐勁東毫不懷疑,從自己找到竊聽器的那一刻起,陳宇博就已經知道有人在暗中算計自己。但是他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訝,也沒有談及這個人的身份。或是因為他早有成竹在胸,或是他在等待自己主動說出來。而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陳宇博的內心絕對不會像表麵上這樣平靜。
龐勁東完完全全的猜對了,陳宇博從見到竊聽器的那一刻起,心中就好似波瀾萬丈。首先,他驚懼於不知道會是什麼人,竟然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自己;其次,不知道這個竊聽器在辦公室安裝了多久,他在辦公室談過很多重要的事情,這就意味著他無從了解這個對手掌握了多少。
但是陳宇博不能在龐勁東麵前表現出這些,裝也要裝出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他不能讓龐勁東看扁了自己,不能讓這個未來的合作者發現自己原來是那麼的懦弱。
事實上,陳宇博曾經懷疑過,這個竊聽器是龐勁東帶進來的,在他麵前故布疑陣。但是細細分析之下,他覺得龐勁東似乎沒有必要這樣做。先是設計讓自己上鉤,然後主動澄清,再捏造出來一個子虛烏有的對手……這樣做能夠帶來什麼好處?龐勁東似乎也沒有這個動機。
兩個人之間一時陷入了沉默,各自想著心事。
片刻之後,龐勁東決定主動說出自己掌握的情況,讓陳宇博和楊雲龍狗咬狗:“陳叔叔知道,這一切都是什麼人安排的嗎?”
陳宇博微微一笑,問:“誰?”
“楊雲龍!”
“他……”陳宇博心中一驚,臉色隨之微微一變,但是馬上又恢複正常了。“當初他在我的手下工作過,他有足夠的理由憎恨我。”
龐勁東明知故問:“為什麼?”
“我對屬下的要求,並不一定要德才兼備,這年頭也很難找到這樣的人。隻要有德,或者有才,我都會重用。而這個楊雲龍是屬於無德無才,換作你是領導,敢用這樣的人嗎?”
想到楊雲龍安排的這一切,龐勁東認為“無德”這個評價還是很中肯的。雖然龐勁東也做過類似的事情,但是卻是對待那些與自己有怨的人,而楊雲龍與自己卻是無怨無仇。不過一想到這個陰謀的周密性,甚至還考慮到失敗後的應對措施,可以說楊雲龍其人大概是沒有正才,卻不缺乏歪才。
龐勁東搖了搖頭:“如果他是我的下屬,我就打發他回老家了!”
“這個人雖然是這樣的素質,但是偏偏人際關係廣泛,後門很硬。他見在我這裡乾不出成績,就調到了公安係統。可是說也奇怪,他在我這裡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處長,如今在公安係統已經混成市局局長了。”
“陳叔叔,這個人以後一定要防備!”龐勁東頓了頓,繼續說:“你大概是在辦公室裡,談到了我和陳冰晗之間的關係,於是他就想將計就計,差一點就弄出一件強堅案。即可以借助陳氏家族除掉我,也可以把事情栽贓到你的頭上。”
陳宇博從這段話裡,發現了一件事:“你說他想除掉你?你和他有仇嗎?”
事到如今,龐勁東也就不妨直說出來了:“我和他沒仇,但是他和公安部副部長金嘯素有間隙。我和金嘯的女兒關係很好,曾經一起整治過他幾次。”
龐勁東說到這裡,陳宇博就想起了前段時間聽到的,關於洪迎峰倒台的傳聞。心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看來傳言是對的,對龐勁東這個年輕人,不能不加防範啊……”
KTV的偷拍錄像、蘇黎世銀行的存款和暗處的敵人,是龐勁東送給陳宇博的三份大禮。如果仍不能打動陳宇博,龐勁東就隻好和他全麵對抗了。但是看陳宇博的樣子,龐勁東可以肯定他決意把那一頁翻過去了。
陳宇博清了清嗓子,既像是提醒龐勁東,又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這個人,以後的確要多加防範。我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在我的辦公室安竊聽器。”陳宇博說著,神色黯淡了下去。
龐勁東知道陳宇博憂慮的是什麼,寬慰說:“這種竊聽器的構造非常原始,陳叔叔可以注意到它的個頭很大。另外,裡麵的電池不能支持太長時間的工作,因此我估計這個竊聽器安裝進來,並沒有多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