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勁東喘了一陣粗氣,這才注意到,風間雅晴站在旁邊,臉上似笑非笑的正看著自己。
“你這是什麼表情?”龐勁東奇怪的問。
聽到龐勁東這句話,風間雅晴嘴角抽搐了幾下,帶動了麵部肌肉向兩側的橫向發展。過了片刻,風間雅晴實在憋不住,哈哈大笑了出來。笑了幾聲,她似乎感覺自己有點失態,急忙用右手遮住自己的嘴,發出一陣“咯咯”的聲音。
龐勁東給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一飲而儘,然後不滿的問:“你很高興嗎?”
“不是……不是……”風間雅晴連連擺手,一邊笑一邊說:“小晴是認為先生很幸運呢!”
風間雅晴的解釋在龐勁東聽來,就如同對禿子說:“你的頭發發質真好。”
龐勁東看著風間雅晴,臉色越來越陰沉。
風間雅晴察覺了龐勁東的不快,知道自己越描越黑,於是止住笑聲,問:“先生對今天的事情怎麼看?”
“什麼怎麼看?我能猜測到的可能性,全部都說出來了!”
“先生真的想不到,為什麼會有人逼你和金……玲玲結婚嗎?”
“難道你想到了!”
“沒有……”風間雅晴搖搖頭,突然變得一本正經的說:“但是小晴剛剛突然想到,或許這件事情與金玲玲的家庭背景有關。”
風間雅晴的這句話給龐勁東提了醒,看著一臉真誠的風間雅晴,龐勁東猛然意識到一些事情:“如果我和金玲玲結婚,那麼我無論做了什麼事,就都與金玲玲的家庭有關了……”
“先生……”風間雅晴打斷了龐勁東的思緒,試探的問:“知道金家的具體情況嗎?”
龐勁東回答:“她的父親是公安部副部長,爺爺好像在軍界擔任要職,但是具體職位就不了解了。”
“如果真的有人想要通過您,利用金小姐的家庭做一些不好的事,先生可一定要當心了。”
“過去,我是一名雇傭兵……”龐勁東點上一支煙,深吸了一口,淡淡的說:“所謂雇傭兵,就是給彆人利用,讓人家當槍使的……”
風間雅晴表示理解的笑了笑,然後說:“但是先生已經退役了。”
“是的,所以我不會再被人利用,更不允許有人利用我傷害我身邊的人。”
風間雅晴用力的點了點頭,說:“小晴全力支持先生!”
龐勁東看了看風間雅晴,若有所思的說:“今天的事情,要多謝你了!”
“先生客氣了,這都是小晴應該做的。”頓了頓,風間雅晴問:“先生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等金玲玲的調查結果。”
這個調查結果,在第二天一早,金玲玲就給龐勁東打來電話告知了。
金嘯指定了幾名最能乾的民警負責這個案件,金玲玲和他們一整夜都沒有休息,圍繞著已有的線索全力調查。然而最終得出的結果,卻讓所有人大失所望。
兩個青頭確實毫無隱瞞的說出了他們所知的全部,根據他們的口供,警方連夜突擊逮捕了幾個青頭幫的涉案人員,弄清了事情的大致脈絡。
青頭幫的一位老大有個表哥早年定居M國,兩個人一直都有聯係。不過近些年,這種聯係變得有些疏遠了,而且老大並不了解這個親戚在那邊的狀況。
就在前幾天,這位表哥突然回到國內,要求老大指派幾個人弄這麼個豔照事件出來。
老大對這個古怪要求感到很困惑,但是想到這件事情並沒有太大的風險,加之這位親戚許以重金酬謝,老大便沒有多問,立即安排人著手實施了。
了解到這個情況後,警方立即前往這位表哥的住處進行抓捕,卻落了一個空。原本來他得知自己的要求已經得到滿足,早在前一天就已經離境回國了。
此人使用的手機號碼也沒有帶來任何線索,僅有的通訊記錄,都是與這件事幾個相關者聯係的。
調查既然陷入了困局,所需要麵對的最大問題,就是應該如何處理涉案的青頭幫人員。
既然案件的元凶沒有落網,那麼以這個案子給這幾個從犯定罪是很難的。
由於擔心事情傳播出去,會影響金玲玲的聲譽,因此辦案的民警曾向金嘯提出建議,把這個案子壓下來。
但是金嘯站在副部長角度,考慮問題的方式和普通民警是不一樣的。他認為自己作為全國公安係統的第二把手,親生女兒竟然會遭到不法分子的暗算,充分說明了自己為官的無能。案子如果不了了之,就等於是自己向犯罪分子低頭。其結果是不僅顏麵掃地,而且在事實上會起到鼓勵犯罪分子的作用。
基於這些考慮,在征得女兒的同意之後,金嘯決定嚴辦。
幾個涉案人員都是有前科的,警方充分挖掘出了他們在過去的一些未被追究的違法行為,然後報請檢察院批捕。可以想見的是,這些人將會以上限的量刑被公訴和宣判。
這個處理結果中的一個技術性細節,在某種程度上印證了龐勁東對法律的理解——法律是維護社會的現有秩序,而不是伸張正義。
由於人類自身思想上的一個劣根性,總是想獲得超出自己應得之外的東西,使得黑社會組織這種東西絕對不可能絕跡,除非是在高度專製的社會環境下。即便警方將所有黑社會組織掃蕩乾淨,不久之後就會有新興的組織迅速取代他們的位置。這使得各國警方在處理黑社會組織時,都采取一個相同的政策,就是維持幫派勢力之間的平衡,以此維持社會的穩定和低犯罪率。
這就產生了這樣一種現象,黑社會組織人員在發生犯罪的時候,即便警方掌握了全部情況,也不一定就會予以懲治。這種情況主要發生在犯罪程度不嚴重、沒有危害到普通公民和公共利益的時候,尤其是對待幫派之間的爭鬥。因為就算把他們抓起來關上幾年,放出來之後,這些人仍然是黑社會。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這些人做過的事情會被一筆勾銷,恰恰相反,在警方認為需要對他們予以打擊的時候,會用秋後算賬的方法讓他們鋃鐺入獄,幾個倒黴的青頭就屬於這種情況。
隻不過,金嘯的做法有一個必不可少的前提,那就是幾個青頭沒能得逞,否則金嘯必須考慮到自己女兒的聲譽。
聽金玲玲說完後,龐勁東問:“隻有這些?”
金玲玲無奈的肯定:“隻有這些……”
龐勁東歎了一口氣,說:“問題不但沒解決,反而引來更多的問題……”
“那麼多的人詐騙、貪汙了幾百上千萬,然後逃到國外去,全都抓不回來。這麼一個小案子,更彆指望能引渡犯罪嫌疑人了。”今天的金玲玲,說起話來就像是公事公辦一樣,感覺上完全不像過去那樣輕鬆隨意,
“這麼說,這個案子隻能不了了之了……”
金玲玲接著說道:“留下懸念一大堆。”
龐勁東笑了笑,說:“這倒未必。”
“哦?”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有人太恨我,所以……”
金玲玲知道接下來的話是什麼,打斷了龐勁東:“準確的說,是有人恨我們家,才想要給我們家找你這麼一個女婿作為報複……”
龐勁東急忙“謙虛”道:“不,不,不,應該是恨我才對……”
“明明是恨我……”
兩個人鬥了一會嘴,笑了一陣,氣氛才輕鬆起來。
龐勁東說:“我相信,在不久的未來,這件事情的真實內容就會暴露出來。”
金玲玲默然了片刻,才低聲說道:“希望如此……”
龐勁東小心翼翼的問:“你的父親,昨晚是怎麼出現的?”
“那個人給我們打過電話之後,又把電話打給我了父親……”
因為昨天的一些事情,再次提起難免會讓兩個人尷尬,所以金玲玲想要找到更好的表述方法,結果把話說得吞吞吐吐,用了許久,才讓龐勁東知道了一個大概。
那個人當時告訴金嘯,金玲玲和男朋友在賓館開房,還給出了具體地址,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接到這個電話之後,金嘯剛開始幾乎氣炸了肺。雖然現在的社會,年輕男女在很時候,已經不把貞操看得很重要。但是軍人出身金嘯卻相當的保守,根本不願接受這樣的現實。他自問平日裡家教極嚴,金玲玲如果真這樣輕浮,說明他做為一個父親是徹底失敗的。
等到冷靜下來,金嘯轉念一想,根據對自己女兒的了解,斷定金玲玲絕對做不出這種事情。當了多年警察所形成的直覺,立即告訴他這件事情裡有詐。因此金嘯在趕往賓館的時候,帶上了幾個得力的屬下,以防出現不測。
進房間之前,因為不知道裡麵情況到底如何,所以金嘯留了個心眼,讓其他人守在外麵,自己先走了進去。
在踢開房門的一霎那,金嘯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堅信唯物主義的他。竟然開始祈禱上蒼,不要被自己撞見女兒赤身裸體的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儘管事情留下了一個謎團,金玲玲的表現畢竟沒有讓金嘯失望,金嘯的心因此落回到了原位。但是另外一方麵,他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女兒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平日裡忙於事業的他,竟然破天荒的開始關心起金玲玲的感情問題。
那份被金玲玲深藏在心底的很微妙的感情,在金嘯的關注和呂菁的忽視之下,開始變得複雜起來。如同一座複蘇的海底火山,雖然海麵仍然風平浪靜,但是下麵的岩漿卻已經沸騰。
金玲玲歎了一口氣,說:“如果你的手當時搭在我的身上,我爸爸一定會一槍崩了你!”
對於金玲玲的這個玩笑,龐勁東隻是笑了笑,並沒有做出太多的反應。因為龐勁東正在考慮用何種方式,向金玲玲提出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最後,龐勁東實在找不到委婉的方式,索性直接了當問了出來:“你的爺爺是什麼職務?”
“中央軍委委員……”金玲玲猶豫片刻,才回答了這個問題,然後立即追問:“你問這個乾嘛?”
“沒什麼,隨便問問……”龐勁東乾笑兩聲,解釋說:“我認為應該關心一下自己未婚妻的家庭背景。”
“神經病……”金玲玲低低的罵了一聲,如果龐勁東在她身旁,就會發現她的俏臉變得紅彤彤的。
剛剛掛斷了金玲玲的電話,風間雅晴過來告訴龐勁東:“門外有個人找你。”
“誰?”
“他說自己叫陳飛鵬。”
龐勁東正心煩意亂,根本沒有心情接待一個陌生人,不耐煩的擺擺手,說:“我不認識他,讓他走!”
風間雅晴轉身就要出去回話,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有完全轉述,於是補充說:“他讓我告訴你,他的父親是土地局的陳局長。”
“嗯?”龐勁東剛剛點燃一支煙,聽到風間雅晴說的最後三個字,立即就愣住了。香煙在手指間燃燒,淡藍色的煙霧繚繞升起,掩蓋了龐勁東茫然的眼神。
過了一會,龐勁東掐滅煙蒂,吩咐風間雅晴:“讓他進來吧!”
陳飛鵬是個很帥氣的小男孩,身材不太高,看起來大約十六七歲。在他的身上,依稀可以看到一些陳局長的影子。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樣子看起來很狼狽,充滿稚氣的臉蛋上還掛有淚痕。
龐勁東打量了一下陳飛鵬,頓時就沒什麼好感。
從小到大,龐勁東都認為男人應該堅強,無論遇到怎樣的挫折,都要昂首挺胸的麵對生活。作為一個男人,如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再加上一副垂頭喪氣的嘴臉,就如陳飛鵬眼下這幅德行,龐勁東通常會勸他早點去死。
但是,想起自己對陳局長做過的一切,龐勁東心裡就如同打翻五味瓶一般,同時對這個小男孩萌生了一種惻隱之心。
龐勁東問:“你有什麼事?”
“叔叔……”陳飛鵬“噗通”一聲跪在龐勁東麵前,哀求道:“把黑皮手冊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