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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府,內室之中,魏家主魏廣深臉色沉凝,跪坐在席塌上。三個嫡子魏時貞、魏時觀、魏時之,全都默默的跪坐在左右。
香爐中青煙嫋嫋,魏廣深慢悠悠,道:“主君已命上陽仲率六千正兵北伐,你們對此有什麼看法,一個個都與為父說說。”
“有什麼就說什麼,不用在為父麵前遮遮掩掩。你們都是咱老魏家未來的希望,為父也想看看你們這些年,都有什麼長進。”
麵對魏廣深探究的目光,少子魏時之沉吟片刻,道:“這,既然阿父有心考校,我就不吝在您與兩位兄長麵前獻醜了!”
魏廣深橫了魏時之一眼,淡淡道:“都是自家人,談什麼獻醜不獻醜,有什麼話直說就是,自家人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
魏少時笑了笑,道:“那,我就先說了,要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請阿父與兩位兄長指正。”
他想了想後,起身在內室渡步,慢條斯理道:“主君素來就有北伐之念,一統會稽之誌。其心其行,山陰氏上下誰人不知。”
“廣積錢糧,練兵強軍,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北伐或早或晚,就在這一兩年。咱們這位主君,可與先代主君大不相同。”
“曆代先君都是守成之主,而咱們的這位主君,卻是要做開拓之主。他要橫掃北境的大小氏族,在會稽之上建立姒姓越國。”
魏廣深深以為然,道:“會稽為古越之地,主君要建國,越國國號是不二之選。”
魏少時撫掌道:“主君有大誌,對他的家臣而言。這既是我們的幸事,也是我們的不幸,凡事都有兩麵性,不能以一概全。”
“幸事者,得遇一明主追隨,前途光明遠大,我等家臣受益無窮。不幸者,亦是因為明主之心不好把握,隨時都有大禍。”
“對這一點,阿父與兩位兄長應該是深有體會,昔年聲名赫赫的四大家,隻不過十五年的光景,就敗落到現在這般地步。”
“魏征明固然跋扈張揚,可他也把咱魏家推上了巔峰。雖然咱魏家免不了盛極而衰,可至少咱們興盛過,也享受過輝煌。”
魏廣深臉色陰鬱,緩緩道:“魏征明之禍,乃是他咎由自取。害的咱魏家也跟著遭難,以至家道中落,魏征明的罪過不小。”
次子魏時貞歎道:“四大家煙消雲散,現在的山陰氏,再也沒有四大家的位置。十二等軍功爵之下,已容不得大姓的存在。”
“咱魏家還算有個好下場,那虞、謝、孔三家才是真的敗落的乾淨。阿父畢竟是第七等的庶長之爵,以後還有起複的機會。”
“而虞、謝、孔三家勾結外敵,非但三家家主要死,就連三家的嫡係之人,甚至歸屬三家的丁口,都要受到不小的牽連。”
長子魏時貞道:“這三家,以後要是沒有立下大功,想要在山陰氏立足,怕是要比尋常百姓難上不少。”
魏時之咧了咧嘴,譏諷道:“哈,隻是牽連這三家嗎?”
“阿父與兩位兄長,咱們魏家雖比他們三家強上一些,可是這些年也每況日下,你們該不會以為,這當中就沒有影響吧?”
“當時要不是阿父機敏,現在可能已經沒有魏家了!”
“就是如此,時至今日的魏家,依舊是危機重重,被太多的人‘另眼相看’!”
魏廣深無奈指著少子,手指微微顫抖,道:“你,這是誅心之言呐!”
魏時之道:“阿父,這是你讓我暢所欲言的,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就說什麼,不必藏著掖著。”
“咱魏家自從十五年前,魏征明腦袋落地的那一刻起,就無可避免的走入衰落。主君的不信任,同僚之間的排擠。”
“雖然他們沒有明麵上打壓魏家,可是他們若有若無的無視,才是最讓人絕望的!”
這話著實戳到了痛處,魏廣深麵色鐵青,嘴唇幾次蠕動後,道:“夠了,不要再說了。”
魏時之坦然道:“兒子知道,這話不中聽,但是兒子隻是把心裡話,都說出來而已。”
“現在留給咱們魏家的,隻有一條路可走。主君北伐在即,正是咱們魏家用命之時,是咱們魏家表露態度的時候了。”
“咱魏家以前是做錯了事,但是咱們可以改。雖然這要付出血的代價,可是兒子相信,任何一個魏家人都願為魏家犧牲。”
魏廣深深深的看著少子,道:“你知不知道,真要按你所說,咱魏家人要流多少血?”
“你,還有你的兩個兄長,甚至是我這個老家夥,都要為此付出血的代價。”
魏時之沉聲道:“阿父,隻有用血,才能洗刷掉咱們魏家以前的不忠,兒子願為魏家的未來犧牲。”
“我始終相信,不隻我如此想,大兄二兄還有阿父,都是如此想的,咱魏家早已不是十五年前,那個權傾一時的魏家。”
“要想求取生存,不是像鵪鶉一般,藏著躲著就可以的。”
魏廣深目光投向魏時貞與魏時觀,道:“老大、老二,你們是怎麼想的,與為父說一說。”
魏時貞與魏時觀伏身一拜,齊聲道:“阿父,兒子所想與三弟一般,北伐是咱魏家翻身的機會,咱可一定要牢牢的把握住。”
長子魏時貞道:“無論北伐能不能成,都是咱魏家表現的機會,咱必須全力支持。”
“北伐能成,有咱魏家用命之功,北伐要是不能成,咱魏家也為此流了不少血,定能得到主君的體諒,消弭彼此的芥蒂。”
次子魏時觀道:“以我觀之,北伐有勝無敗。一旦北伐大勝,山陰氏的勢力立刻就能插入北境,與現在的處境大不相同。”
“魏家隻有在北伐之前用命,才能得到最大的收獲。若是北伐之後,山陰氏的影響力勢必大增,咱魏家可就可有可無了。”
魏廣深鐵青著臉,看著三個嫡子良久,道:“你們三個,真是如此想的?”
魏家三子雖見魏廣深臉色有異,仍然堅持自見,道:“阿父,這就是我等肺腑之言。”
聽到嫡子們語氣中的堅定後,魏廣深展顏一笑,道:“好,好,好啊,我魏家有你們三個好兒郎,早晚有再起的機會。”
“就依你們說的,咱們魏家把累年的家底,都壓在北伐上,就賭一賭這勝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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