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5日,酒店。
天氣相當的炎熱,風都像是從空調外機直接吹出來的,撲麵而來的時候熱得有些讓人頭暈。
葉青也就很貼心地把今天的戲往後天挪了挪,下午就隻用拍一場戲,也就沒有讓大家在這個天還繼續堅持滿負荷拍攝——至於為什麼是挪到後天呢,是因為明天就是第35屆大眾電影百花獎的頒獎典禮了。
周東雨憑借《少年的你》提名最佳女主角,葉青憑借《我不是藥神》提名最佳男配角。
所以今天拍完之後,大家就放假一天。
而今天上午拍的則是室內戲,所以天氣對他們的影響倒也不大。
唯一要擔心的:
可能就是葉青和陳建斌的對手戲。
《不能說的秘密》裡父親的出場並不是很多,但父親並不隻是一個教師,一個兩人談戀愛的阻力,或者乾脆是一個背景板。
相反,他也是很有故事的。
不過這時候一切都還沒顯現,有些東西看起來,並不顯眼。
其實就是這樣的,有人說周奶茶前半部分有很多東西過長了。但其實如果這其中有他為故事最後做的鋪墊,而這些鋪墊不能太過刻意和明顯,所以才這麼處理的話,也是合理的。
當然,這也可能隻是葉青這麼理解的。
因為導演的電影裡,肯定會有不少他的私貨。包括今天的父子二人吃飯的這一頓:
“你最近很忙啊,為什麼每一天都要我回來,你才做好菜。”
不是很明亮的燈下,飯桌上擺著四菜一湯。
青花的碗裡飲食看起來有些清淡,連帶著整個畫麵都有些清冷的氣息。左邊是陳建斌,他戴著黑框眼鏡,留著胡子,為了這部戲還瘦了身,所以整體還不錯。
這會,他邊夾菜,邊問道。
“你不覺得這樣才好吃嗎?”葉青回答。
而鏡頭裡的畫麵也慢慢往右推,攝影李屏賓的手很穩,拍出來很有感覺。
這位本就是原版《不能說的秘密》的攝影。
但這位可不是簡單的攝影師,簡曆輝煌到葉青當時請他,除了大價錢,還發動了花姐的人脈去請的。他也曾經多次獲得國內大獎,國外也獲得第53接戛納電影節技術大獎。
而幫助他拿下這個獎的電影,
叫《花樣年華》。
所以原版《不能說的秘密》畫麵才那麼美,這肯定有他的功勞。
這裡也是一樣,兩人隻需做好表演就行,陳建斌也就吃了一口,停下來道:“少來,交女朋友了對不對?”
眼神裡先是嚴肅,然後又莫名多出點笑意。
反倒是葉青這邊,抬頭看了一眼,故作無事狀:“沒有啊,和阿郎阿寶他們出去。”
“阿郎阿寶?我就知道時阿郎阿寶!”
說到這個,陳建斌放下了碗,有些嚴肅地加重語氣道:
“他們是壞朋友!你不要交這樣的朋友!”
這點,
相信一些人小時候也被父母這樣告知過。
一般來說,這種“壞朋友”可能就是頑劣,成績差,但是在這部電影裡,父親還說:“他們抽煙!不聽音樂!是壞人!”
陳建斌拿著筷子,用力地強調。
但是對於這句台詞本身吧,他覺得怪彆扭。葉青也是差不多,感覺有點羞恥。
可能周奶茶寫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所以他讓葉湘倫問:“不聽音樂就是壞人哦?”
“當然。”
“誒,你這樣讓我很為難誒...”
“為難?有什麼好為難的?”
當然是,除了戲內葉湘倫這樣的話很難和好朋友阿郎阿寶相處,戲外這話肯定也是有一定爭議的咯。
...
“哎,你真是這麼覺得的啊?”
下了戲,陳建斌那是相當的好奇。其實兩人接觸一陣了,倒覺得陳建斌有時候做事像小孩,直來直往地,不太懂得避諱和不該說。
“額,隻是角色的一個表達。”
葉青撓撓頭,回道。
“沒事,你說唄,我就隨便問問。”陳建斌湊近了,示意他彆說客氣話。
“那你就隨便聽聽好了。”
葉青眨眨眼,絲毫不上當。
而且他相信,自己就算不說,陳建斌也會腦補出來一堆東西。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對對自己還有這個故事很感興趣。
果然,陳建斌就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嗨,所以說呢,葉青第一天的事情是對的。陳建斌有意無意地,還是很喜歡搞這些事情的。
說他戲霸,倒也不至於。
總之確實是很有自己想法的演員,當然,這也可能與他自己做導演有關。
“行,這一遍過了,大家準備下一場啊。”
沒等他多說,葉青就繼續招呼著,一副忙忙碌碌的樣子。
隻有這一會,他才覺得當導演挺好的。
本來一開始覺著人家演《甄嬛傳》也挺有氣勢的,結果真的拍戲,除了喜歡抿嘴,就是嘴碎,有的時候還欠兒。
嘿,還真不知道那時候抱怨甄嬛傳裡女人太吵了,啥感受...
反正葉青是覺著他也挺讓人頭大的。
但葉青也必須承認,這種願意琢磨的精神,還是能讓他演出來不少好的東西。
就是有的時候給的太滿了,恨不得根據這個父親的各種表情動作,就提前給出伏筆。
葉青阻止了這種行為。
倒不是怕被壓戲,而是因為這種動作太多了的話,觀眾會一開始就覺得這父親指定有點毛病。又是眼神飄忽,又是精神不集中的。
陳建斌也就嘟囔幾句,但還是老實聽話。
沒辦法,人家是導演。
他收了錢乖乖乾活,而且這個時候想找新活不容易。掙點錢,給他的新戲《第十一回》鋪一下底子,這戲本來今年就打算上的,但現在看沒啥戲,競爭太激烈了,不停地改檔...
“行了,這遍也不錯,我們保一條吧。”
那邊,葉青則揉了揉眼睛,滿意地看完陳建斌演繹完那一句“年輕人要多聽音樂,才不會胡思亂想”,忽然覺得有些想流淚。
不是感動的,就是眼睛不太舒服有些。
他感覺最近自己真是,用眼過度。
彆到時候拍個電影,把自己眼睛給拍近視了,可就得不償失。所以他頓了頓,又道:“算了,先休息二十分鐘吧大家。”
說著,走到窗邊看著遠方。
結果抬頭一看,周東雨和趙思雨在下麵不遠處打羽毛球呢。
“拍完了?”
周東雨衝他揮揮拍子,道:“下來打球啊!”
“一會,還有一陣。”
葉青一邊做著按太陽穴、輪刮眼眶,一邊笑道:“下午的戲準備的怎麼樣?”
“挺好的,你呢?”
“我也還行吧...”
...
下午四點半,劇組眾人吃完飯,休息好一陣,才到了今天的拍攝現場。
拍完這場,就開始放假。
葉青和周東雨去百花獎,其他人休息,又是一天的休假。
眾人興致很高,因為一般劇組是很少放假的,因為放假了照樣要付至少租用機器和場地的錢。但是葉青這邊,還是滿慷慨的定期有放假。
更關鍵的是,這次有事放假,不影響正常休息時間。
這就很棒了。
不是那種把之前的休息日挪到這會來放假,而是正兒八經地,該放就放。
於是大家很快把現場布置好,這裡就不是學校內了,是一個天台。
電影裡,是路小雨家的天台。
而這邊,就是西湖不遠處的一個樓頂,找好角度,感覺西湖離得還是蠻近的。
今天很熱,代表著太陽也很好。
收拾一會之後,太陽開始落下,於是波光粼粼的湖麵也泛起了金黃色的亮彩,顯得格外的有種說不清的情緒。
“你怎麼了?”
而天台上,葉青看著周東雨大喘氣,不由關切道。
周東雨搖搖頭,沒說話,隻是掏出一個噴霧樣的東西,往嘴裡噴了一下。
然後似乎是好了很多。
“是氣喘,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不要嚇我。”
天台上,種了大大小小很多植物,所以看起來十分美好。
周東雨也就笑了起來,就像那天一樣,說:“所以啊,我不能跟男生接吻,不能牽男生的手,我不能受太大的刺激啊...”
這話其實蠻殘酷的。
葉青也就轉過頭,不知道說什麼。
一陣輕風吹過來,總算有了些涼意。
他轉頭,才發現女生一邊吹著風,卻又有些俏皮地睜了一隻眼睛看著他。見他也看過來,便又得逞地笑了。這會男生也恍然,才問了一句:
“真的假的?”
“騙你的,我好多了。”周東雨笑。
她對自己剛才的表現很滿意,因為算是練習了很久的結果。
雖說戲路受限吧,但她也努力在拓寬。
這部戲的角色如果能成功,或許比較甜一點的,比較俏皮為主的角色,她也能更進一步拿捏住。
“誒,我跟你說個秘密噢。”
周東雨於是轉過頭來,看著他。
“好。”葉青又有些呆呆地回了一句。
葉湘倫和路小雨在一起的時候,有時候會有降智buff一樣,變得更單純可愛。
包括周東雨看著這一幕,也很有感覺。於是抬手一撩頭發,道:“我...”
“...噗!”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對麵的葉青忽然笑了起來。
這一笑讓現場所有人都愣了,隻有葉青笑得不行,最後才轉過身:“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這一茬了,你們讓我笑一會就好!”
...
葉青幾乎沒有笑場過,我的意思是,從他拍的第一部戲開始就是這樣。
更彆說在今天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笑場。
“他怎麼了?”
陳建斌閒著沒事,下午也跟著跑過來了,此刻有些好奇。
那邊,葉青真的背過身去,笑得一抖一抖地,也不知道為什麼。
這個台詞,有什麼好笑的嗎?
所以,陳建斌又問:“他平時也這樣麼?”
“肯定不啊。”周東雨也鬱悶。
“要我說,可能是寫本子的時候,有什麼趣事吧。”李屏賓拿著杯水,笑著猜測到,然後看向花姐。
“我也不知道,他寫這個本子的時候,我沒在他邊上。”花姐則蹲在台階上,打著遮陽傘,回道。
“問問他得了。”
周東雨笑了一聲,上前道:“怎麼了,有什麼好笑的啊?”
“沒,沒什麼...呼...”
葉青深呼吸了一口氣,道:“我好了,開始吧。”
他總不能告訴彆人,自己聽到了“我...”就想到了...
我...是你的什麼?
你是我的優樂美啊!
啊,原來我隻是奶茶啊。
這樣,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裡了。
但這事你不能說對吧?
因為這個在原時空裡家喻戶曉的廣告,現在並沒有,隻有曾經記憶裡的“香飄飄,一年賣出X億多杯,杯子連起來可以繞地球X圈”...
而這邊,其他人見他恢複正常,隻道:
“行,那就繼續?”
“嗯,繼續。”
於是再一次“3,2,1,action!”
周東雨看著他,有些淚光隱隱,忽然又扭頭笑道:“...數過,從琴房到教室,總共一百零八步。”
“無聊...”
“無聊,就不要聊咯。”
“好嘛...”
老舊的屋頂,路小雨的對話看似無厘頭,也把原本說的話給略過了。但其實隻有看到最後,才知道有很多聽不懂的話,隻是因為不懂。
而拍完這場,葉青並不是覺得很滿意,
天色已經慢慢變暗,天色開始發黃,這會也就是電影人所說的神仙光,拍出來很美。
“得抓緊調整狀態啊。”李屏賓建議道。
這會的光線稍縱即逝,錯過了這段,可能就也不太適合這一段的拍攝了。
“沒事,我有個道具,幾分鐘後就好了。”
葉青忽然拿出個插線耳機,又拿出一部手機,插上去,把另一個耳機給周東雨,示意她接著:“呐...”
“怎麼還有心思聽歌?”
周東雨笑了笑,但還是接過來耳機,耳機裡沒有歌詞,隻有純音樂。
就像,陽光傾瀉而下,卻已經黯淡;就像,風吹動長草,兩人立於長亭旁。
沒有歌詞表達,卻依舊有什麼東西在浮動。
“...”
兩人都沒有說話,好像一切都很安靜。
周東雨已經不自覺放空了,直到一曲終於結束,她才開口:“這首曲子,叫什麼...”
“叫FirstKiss。”葉青回答。
周東雨點點頭,風徐徐吹過,不知道為什麼,總會有點傷感的情緒。
“是個好名字。”她說。
他也說:“嗯,它還有個彆的名字,我是說如果它是一首歌的話,我會叫它,《彩虹》...”
兩人又安靜了,耳機裡的音樂單曲循環。
於是在這首曲子裡,在這破舊的天台上,夕陽西下,波光瀲灩,都更進一步延伸了兩人對那故事無限自由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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