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取竹徑,陸景的眼前豁然開朗。
麵前出現了一片空地,空地中央上是一棵看起來不知多少年齡的古木,鬱鬱蔥蔥,粗壯的樹乾十人怕都難以合抱,巨大的樹冠像是要將天空也遮蓋住一樣。
“這又是什麼詭物?”陸景問前方的陳伯。
“這不是詭物。”陳伯先是對著古木後的一座大殿恭敬的拜了拜,這才起身回答陸景道,“這就是棵普通的榕樹,一千多年前由創立書院的人親手所栽,據說當時隻有一人多高。
“經過曆任提學的細心嗬護長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署裡有監察過世……一般屍骨能找到的話都會送回家鄉,還給他們的父母,如果沒有親人,或者是因為什麼原因,回不了家的又沒有特彆的要求,就都埋在這棵榕樹下了。
“而無論屍骨葬於何處,都會有牌位送進樹後那座大殿,書院會定期舉行祭祀。
兩人正在說話間就見四人從那大殿裡走了出來。
看打扮都不像是書院的學生,而臉上的神色無一例外都很是莊嚴肅穆。
為首那人看到陳伯站住了腳步,點了點頭,卻沒說什麼,隻是取出一隻酒葫蘆倒了一口酒在那棵榕樹下。
隨後又和另外三人依次分喝了口葫蘆裡剩下的酒,之後便匆匆離開了。
陳伯望著他們的背影歎了口氣,繼而才轉頭又和陸景道,“入了這行,也就等於活在了黑暗中,大部分時候你做的事情都沒人知道,就算你拯救了天下,天下人也不會記得你。
“不過,”陳伯話鋒一轉,“好在總有些人,有些地方不會忘了你做的事情,我們繼續走吧。”
說完他就帶著陸景繼續向前走去。
而等走出了榕樹那巨大樹冠所籠罩的範圍,陸景感到光線和先前相比發生了變化。
抬頭,卻是在空中看到了他進入書院後所見到的最驚異的一副景象。
起初他還以為那是一片烏雲。
但是等到定睛望去,才發現漂浮在他頭頂上空大概三十丈高地方的東西居然是一座倒懸的大湖。
湖水清澈明亮,泛著粼粼的波光。
以陸景的眼力,甚至還能看到遊魚在其中悠閒的遊弋。
每當有微風吹過,湖麵上還會泛起層層波紋。
“這是書院八景之一的懸天觀魚。”
陳伯一直負責接引新人,因而對陸景臉上的表情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懸天觀魚也是八景中最新的一景,大概五百年前才出現,因為當時的提學跟人說,外麵那些出名的書院都有八景,我們隻有七個,有點被人家比下去了。
“於是後來也就有了這第八景懸天觀魚。”陳伯顯然頗為健談,再加上對陸景的印象也不錯,故而又額外提點了句。
“之後有空你可以把另外七景也看了,因為據說這八景並不隻是神奇好看,每一景中還都藏著一樣好東西,不過想拿到是要靠些機緣的。
“嗯,你最好也不要在這上麵費太多心思,平時的時候還是學業要緊,因為若是沒法通過最後的考試,你非但無法成為監察,這段時間學到的東西也統統都帶不走。
“怎麼,最後的考試是有什麼危險,過不了就要死嗎?”陸景問道。
“那倒不至於,隻是你還記得之前考核結束在黃監院的屋子裡,他那案台上都放著什麼嗎?”
陸景回憶了一下,“文房四寶,一塊石板,還有……一碗茶?有什麼不對嗎。”
“那碗茶他可不是自己喝的,若你之前的考核成績沒通過,他就會請你喝那碗送客茶,而喝了那碗茶你最近十日的記憶就都會消失。”陳伯道。
“再不記得發生了什麼,當然,你的話可能得喝四碗。”
“…………”
“人心難測,”陳伯感慨,“詭物的存在是曆代司天監一直在保守的秘密,除了擔心它們會阻礙文明的發展外,也因為它們縱有千般神奇,本質上都是非常危險的東西。
“若落入有心人的手中,難保不會釀出大禍。”
至此,陸景也算基本摸清楚了書院以及書院背後的司天監對待詭物的態度。
若他是普通人,發現他手上有詭物,司天監八成是要追回的。
但是如今他已經過了考核,進入書院求學。
等於一隻腳已經邁入司天監,那麼像阿木這種沒什麼危害的詭物,落個戶帶進書院應該就不是什麼大問題,畢竟書院裡的詭物也不差這一件。
無論是取竹徑的那個什麼【甲字柒拾壹】,還是他頭頂上現在懸著的這座大湖,看起來都比阿木的影響要大。
他打算等安頓好了住處,再找黃監院好好問一問,然後就把阿木接來。
說起來兩人已經分離了一個多月,陸景也有點想小木人樁了,不知道它一個人在大院裡會不會太寂寞。
之後陳伯又帶陸景認了認講堂,藏書樓以及書院內其他幾處重要建築,向他詳細講解了在書院裡生活的規矩。
奈何書院太大,按照陳伯的說法兩人這會兒也隻不過轉了書院一角,至於其他地方就隻能陸景日後自己去看了。
他最後將陸景領到了一間前院栽著桃花的小屋外,“這裡今後便是你在書院中的住處,你可以先進去看看,如果不好滿意的話也可以隨時找我申請調舍。”
“好。”陸景隻看了一眼,對這住處還是挺滿意的。
他原本還以為要同普通書院一樣,幾個人擠在一間屋子裡。
不過或許是考慮到他們都是習武之人,而且來自不同門派,身上各負絕學,若是居住在一起平日裡習武修煉多有不便,因此書院很貼心的給他們每人準備了一間小院。
然而讓陸景沒想到的是當他推開門,卻發現自己的小院裡麵居然已經有一個人了。
那人背對著他站在一棵桃樹下,正在望著天邊的雲霞。
陸景還以為自己走錯屋了,下意識的想回頭去找陳伯,但沒想到下一刻那人卻是已經轉過身來。
“恭喜陸少俠晉入天璣榜,不,或許以後該叫你陸大俠了。”那人一笑,看起來卻是比樹上的桃花還要天真爛漫。
“夏槐。”陸景看到眼前的少女,卻是終於知道先前黃監院所說的故人是誰,不由訝然道,“你……你怎麼也在這裡?”
“我比你早來了三個月,實際上兩年前我就已經和這裡的人接觸過了,隻是那時候我還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