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物,就是你說的那件綠色嫁衣嗎?”
陸景聽到這個詞,暫時將自己可能有渣男潛質的事情放到了一邊,定了定心神後問道。
“沒錯。”葵指了指一旁還在昏迷的瓷娃娃姑娘。
“她叫黎璃,其實就是個的普通姑娘,書香門第,父親是知縣,給她訂了門親事,眼看快到了過門的日子,她想自己給自己挑件嫁衣,就去街上轉了一圈,結果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看中了現在身上這件。
“等回家開開心心穿到身上,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成婚當晚,新郎官根本不知道自己迎進門的是什麼東西,所以很快就被喂了老鼠,他也是第一個被害的人。
“再然後它離開了之前那個縣城,一路上又找到好幾個願意娶它的男人,而那些人也無一例外全都沒能活過新婚當夜。
“我是在它害了第十七人的時候盯上它的,可惜因為當時手上的情報太少,一直沒能成功阻止它,直到第二十三人遇害才勉強摸清了它的行為規律。
“後麵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直到遇到陸少俠你,之前都沒有人願意相信我留在牆上的字,或者即便他們已經信了,但看到那晚鼠尾湯也都忍不住大驚失色,不願喝湯,最後自然也都難逃一死。”
“那碗東西原來叫鼠尾湯,它真的沒毒嗎,還有你在牆上留的字,大機緣究竟指的是什麼?”
陸景卻是終於問出了今晚他最關心的一個問題。
畢竟先前那碗泛著惡臭,鯡魚罐頭味兒的墨綠色濃湯所帶來的視覺衝擊感委實太過強烈,雖然喝掉後他到現在都沒什麼事兒,而且下肚不久還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舒坦,可陸景的心中依舊有些忐忑。
結果說完他就見葵的眼中露出了一抹遲疑之色。
“等等,你該不會也沒法確定吧?”陸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除你之外,這世間再沒有第二個人喝過那碗鼠尾湯,因為一旦有人飲下那湯,和它附身之人結為夫妻,了結了它心中的執念,它就會消散於天地之間。”
葵頓了頓又道,“但是先前有人打翻湯碗,事後我找到了一些殘羹,讓一位同僚幫忙驗過,的確是無毒有益的。
“其實類似的東西大都如是,彆看它們行事詭毒,為禍一方,手上沾滿了鮮血,但大都是因為心中執念未解,全憑本能行事,若有人能幫他們解開執念,它們非但不會傷害你,還會給予你報答,從這點上來說,他們的心思可比人類單純多了。”
“隻可惜絕大多數詭物的執念都因為種種原因再也無法被解開了,你運氣好,遇到辛字伍佰玖拾壹,它剛出現沒多久,執念也很簡單,就是有個男人願意和它成婚,做完成婚的所有儀式,它便會安靜離開這世間。”
陸景聞言卻是又想起了什麼,“你說你之前調查過它的事情,那你應該知道它的故事了?”
“不錯。”葵點頭,說完她頗有深意的看了眼陸景,“你想知道?它不是和你說了嗎,有些事情還是不要打聽的好。”
“不管如何,我們也算夫妻一場,雖然隻有一盞茶的時間。”陸景苦笑道,“我還是想知道究竟有什麼事情發生在它的身上,把它給變成了這副模樣。”
“好吧,其實故事也很簡單,你想聽,我就講給你,這件嫁衣最初的主人是個和黎璃差不多的少女,知書達理,官宦人家出身,父親也在地方上做官。
“她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愛人,那人是個寒門書生,家境不如她,但她父親架不住女兒的軟磨硬泡,最終還是將她許給了那書生,讓那書生入書院讀書,又給他足夠的盤纏令他進京趕考。
“故事到這裡還算美滿,然而天有不測風雲,眼看著便到她要嫁人的日子了,誰知她父親卻因為收受賄賂被人檢舉,免官下獄,她的家境一落千丈,另一邊,和她定親的那書生卻竟然高中狀元!
“京師之中不少豪門大族都對這個高大俊朗出身清白的新科狀元郎很感興趣,這其中就有一位太尉和兩位翰林院學士,都是三品以上的高官,放榜當日,便讓家人早早守在發榜處,等著來個榜下捉壻。
“那書生一開始還念著那青梅竹馬的愛人的,但後來漸漸也被人給說動心了,畢竟娶當朝太尉的孫女和娶一位犯官的女兒,這二者誰對他今後的仕途有力不言而喻。
“剩下唯一的問題就是,之前那份婚約該怎麼辦?好在那姑娘的父親本來也不太看得上這窮書生,知道此事的人很少,隻要當事人不來鬨,那之後便也無人會再提起此事。
“然而沒有人比書生更清楚那姑娘究竟有多愛他,他知道無論他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對方都肯定不會和他解除婚約。
“於是那書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徹底狠下心來,麵聖不久他就一個人偷偷趕回到鄉裡,可憐那姑娘已經穿好了嫁衣,滿心期待的等著自己的狀元郎相公來迎娶她,卻沒料到等來的竟是一場殘酷無比的噩夢。
“那書生回家後用花言巧語將她騙到郊外一口荒井前,趁她不備將她推入井中,又不顧她的哀求將井口給徹底封死,確認她再沒法從井裡爬出,聲音也不會被他人聽到後,才又匆匆回到京城。
“沒多久便和太尉的孫女完婚了,此後仕途果然也一路青雲。”
“那些老鼠又是怎麼回事兒?”陸景又問道。
“嗯,那口井下並不隻有那個穿著嫁衣摔斷腿的姑娘,同時還有一窩老鼠,結果恰好趕上附近洪水決堤,淹了不少地方,那些老鼠找不到食物,所以她最後其實並不是餓死的……
“不過直到死前,她的心中其實都沒有恨過那書生,相反,還在做著能嫁給那書生的夢,這份執念附著在那件嫁衣上,成為了辛字伍佰玖拾壹。”
葵的語氣從頭到尾都沒什麼變化,就仿佛真的隻是在講述一件完全不相乾的故事一樣。
然而她那清冷的聲音,還是將這個本就淒慘的故事又鍍上了一層冷色。
“多情總為多情誤,昔月如今照新人。”陸景卻是又想起了那縷殘念離世前最後吟出的半句詩,不由一聲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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