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內鬼(1 / 1)

第234章內鬼

公司年會當天,關琛連續榮獲謝勁竹工作室年度【最佳員工獎】,【最愛學習獎】,【最有進步獎】等一係列重量級獎項,這本該是他一年當中最開心的一天。

然而如此完美的一天,要不是他警覺,大師兄險些就要在監獄裡過年。

關琛覺得,雖然在監獄蹲一陣子可能會讓大師兄的演技有所提高,將來演起反派會更有質感,但是這樣一來,他就得忍受漫長的一個人開車、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麵對錢良義那醜惡嘴臉的日子了。

關琛大為不爽,不能放過內鬼。

如何找出內鬼,關琛不能說絕對專業,但也可以說是半專業了。

黑社會處理內鬼,不像警察非得有了證據才能動手。他們既不尊重公民隱私,也不強調人權,隻要有一點點“不對勁”的懷疑,有人就注定要倒黴了。

哪怕後來發現是冤枉了人,愧疚和道歉也是不存在的。在他們看來,對方經曆了這麼一遭信任危機,就算現在沒有背叛,但以後會有,所以也不能留。

人不夠了,再找就是。千禧年以前,人心浮動,肯為錢鋌而走險的人到處都有。

關琛的老大看得遠,認為國內的黑社會不依附權力是沒有出路的,他們的未來是合法化,社團的出路是企業化。因此,企業文化要建立,賞罰要分明,規章製度要製定,不能僅憑懷疑對方是個內鬼就把對方斷手斷腳或沉到江底,不然公司裡人心惶惶,會把人才嚇跑。

關琛隻好走出舒適區,逆練法律法規,在警方的取證程序上推陳出新,包括但不限於跟蹤、監視、竊聽嫌疑人,分析對方的生活模式,記錄對方在哪裡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調查對方近期消費行為是否變化,把對方扔的每一袋垃圾都撿回來翻找,在對方外出時上門取證……關琛可以很有耐心地玩一場長達幾個月的遊戲,最後讓嫌疑人死得明明白白。

除了警察,關琛還學無止境,精益求精,向情報機關看齊。

在對待“疑似被策反”的特工時,情報部門有一係列測試方法。其中一種是,先把目標特工召回,然後在途中對其進行綁架,派人扮演成敵方勢力對這名特工進行策反,期間威逼利誘,拳腳招呼,軟硬皆施,用出各種手段,一切都儘可能的真實。等到特工撐過測試,中途沒有動搖,表現也沒有露出破綻,部門才會暫時放下對這名特工的懷疑。

關琛學得很好,把嫌疑人關起來用刑,沒幾下功夫對方就屎尿齊流,秘密拌著血液一下子就吐出來了。溫和一點的話,把人關在不見光的隔音黑屋子,或者幾晚幾晚的不讓睡覺,但這是精細活,得掌握一個度,不然等到精神崩潰,要麼什麼反應都做不出,要麼你問他去沒去過月球他也敢點頭。

換成是上輩子的關琛,年會當晚他就戴上麵罩,然後三更半夜一家家地去拜訪職員了。

但這輩子,卻是不適合再這樣。

工作室的那些員工雖然百米衝刺連13秒都跑不到,【火災逃生】訓練也隻是堪堪能夠入眼,但相處許久,關琛覺得他們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每天早上招呼一聲,大家就會興高采烈地圍過來,用殷切的表情看著他,而且極其聽話,關琛讓他們去乾啥他們就乾啥,非常訓練有素。關琛有些感慨,這可能就是為人父母的感受吧,自己的孩子縱使有百般不足,但是要動手傷害,卻是很難狠下心的——錢良義除外。

更重要的是,擁有了【好人證】,好不容易又了第二次人生,關琛不希望前身這雙用來捧書寫字的手,再染上鮮血。

既然這輩子成為演員,那就用演員的方式揪出內鬼好了。

……

“獲得間諜票數最多的人是,謝勁竹!

大家給出的理由是——

【每次遊戲一輪到謝老師就輸,有點過於明顯了,kekeke】

【正如關老師和姚老師所說的,‘看著彆人的同時,做事又不專心,心裡一定有鬼。’謝老師心裡有很多鬼】

【行為似乎有些可疑】

【……】”

主持人拿著一張張卡片,分彆用韓語和華夏語,把大家寫在投票卡紙上的內容讀了一遍。

寫這些卡紙的藝人,有韓高國的,也有華夏的。雖然他們此時此刻語言並不相同,但對於謝勁竹的懷疑,讓他們跨越了國界和語言,心與心連在了一起。

被迫站在舞台中間“審判台”的謝勁竹,一副百口莫辯的樣子,用手語和肢體拚命解釋自己不是間諜。

“那麼,謝勁竹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間諜呢?下麵公布真正的間諜是——”

主持人停頓幾秒,然後猛地把手揮向在場的某個人:“關琛!!”

在外國藝人發出的“哦莫哦莫”聲中,關琛熟練地跟大家抱了抱拳,感謝大家給的麵子,在場的沒一個懷疑到他。

“哇,不愧是去年最驚豔影壇的新人演員啊,根本沒人發現你是‘間諜’。任務成功,現在是什麼感覺?”主持人用帶著口音但熟練的華夏語問他。

什麼感覺……

關琛現在感覺很鬱悶。

他現在正在韓高國錄製一檔叫作《間諜》的綜藝節目。十幾個藝人分成兩支隊伍,玩團隊遊戲。全場有一名間諜,間諜的任務是讓自己所在的隊伍在遊戲環節失敗,而其他人的任務是找出這個間諜。

難得出國一趟,本該興奮才是,但關琛興奮不起來。

電影上映前正經的宣發期有兩個。一個是預熱,大概在上映日前兩個月啟動,另一個是核心宣發期,上映日的前一個月開始。

《命運鑰匙》電影是春節正月初一上映,關琛作為主創人員,元旦還沒過,就要開始跟著劇組奔波做宣傳了,因為田導的片子在國際上很有市場,所以關琛這次還得去國外做宣傳。

近的有亞洲這邊的櫻花國,白熊國,暹羅國,韓高國。遠的有歐洲數國。

出席電影的宣傳活動,是早在電影開機前就已經跟演員簽下過合同的,可以說演員的片酬當中已經包含了宣傳活動的出場費。由於沒什麼出場費可賺,所以比起動輒錄製大半天的綜藝,演員都喜歡參加見麵會和發布會,很少主動攬活。一兩個實在躲不掉的人氣綜藝節目,就仗著【演員】身份過去劃劃水,完成任務就行。

關琛去參加這些綜藝態度卻很積極。在外國看到滿是中文標注的路牌和店名,讓關琛感覺非常新奇,他巴不得多待一陣子。況且這些綜藝節目為了配合電影的主題,大多設計了【殺手】、【臥底】之類的特殊角色,好讓節目更有趣味和故事性。

關琛出門在外,打算這段時間忙完了再回工作室抓內鬼。錄製綜藝,則被他當成是一種熱身。

讓關琛無語的是,這一路下來,【殺手】是他,【臥底】是他,【狼人】是他,【間諜】也是他。

關琛很不理解,自己明明是正義的夥伴,怎麼隻要是個暗地裡搞破壞的角色,節目組都安排給了他。

節目組的理由各不相同,有的是覺得關琛聰明,把這種重要角色交給關琛,令人放心;

有的是期待關琛重現他在《追擊者》裡大魔王的英姿,潛伏到最後,突然來個反轉,然後一個人單挑其他所有人,觀眾愛看;

還有的就是因為《極限男人-全城通緝2》的預告已經發布,金導在一次采訪裡盛讚了關琛。於是這些外國的綜藝導演們,追星似的也希望關琛能在他們的節目裡有所發揮。

最後搞得關琛儘當內鬼了。

“每次你都是間諜,結果大家每次都說是我,太不公平了!”謝勁竹很不理解,自己到底哪裡像間諜了,難道就因為他長得難看,而關琛長得好看嗎?

“我也不想這樣。”關琛誠懇地祈求:“希望接下來再錄節目,不要給我安排間諜身份了。累。”

主持人哈哈哈笑著表示當間諜確實是很累人的。

“當間諜和當殺手,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主持人是個敬業的,一不留神就會把話題往電影上拐。

這是關琛這些天第二感覺不好的地方,在一眾演員裡,他被安排成了發言人的角色,被問到最多的問題,記者和主持人也都喜歡把問題拋給他。關琛感覺有些冤枉。他隻不過是有個名牌大學的文憑而已,大家居然就把他當成了什麼聰明人;他也隻不過是隨時攜帶一本書,有空就拿出來看而已,大家居然就以為他是知識分子。

好多問題關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隻有事關角色的問題,關琛做過功課,就不怕被問。

“不管間諜還是殺手,隱匿都是最重要的。”關琛說這兩個工種有不一樣的地方,也有一樣的地方。

殺手第一課,是隱藏殺意。殺意不是隻有出手殺人的時候才有,防備彆人的殺招,同樣也會流露殺意。因為,防備說明做好了反殺的準備。心裡預想的,會體現在身體和眼睛——肌肉緊繃,血液加速,視線集中。都是人類的本能。而這些細微處的變化,會把敏銳的人驚著。

對抗本能,殺手和間諜的必修課。

“我在電影裡演的這個殺手,雖然很強,但其實缺陷很大。”關琛說。

《命運鑰匙》裡,殺手丁午開場就屠殺了一個黑幫窩點的人,看似非常厲害,實際上也確實非常厲害,簡直跟超能力一樣——但這不是殺手的作風。

關琛對導演表達了自己的疑惑。他覺得田導不懂殺手,田導卻說他不懂電影。

故事性,來自表裡不一。《命運鑰匙》拍的就是錯位。

命運錯位,環境錯位。

殺神墮入凡間,凡人誤闖地府。

一個強大如神的人,突然空白了內心,以赤子的心態重新經曆一遍人生的成長。

田導說,他拍的雖是動作片,核心看點卻並不僅僅是呈現暴力爽感,其實更多的還有“神”在與人相處的過程中,人性的弧光被擦出星火,從最初的“見自己”,變成了“見他人”,“見眾生”。渡過劫難,丁午才真正成為頂尖殺手,而他最完美的一刻,是為自己命運抗爭的那一刻。

關琛大致說完對角色的理解之後,就對著鏡頭,號召大家在電影上映後都去看。

“是個很有意思的電影。裡麵有很有意思的角色。”關琛說。

自從上次被潘緒點醒之後,關琛已經明白,這世界本就沒有任何一句話,可以讓人醍醐灌頂,同樣也不存在一部電影,可以讓人看完就覺醒出自我。真正能改變人的,隻能是一段經曆。

然而人的性格由過去組成,而過去又由記憶組成。一部好的電影,能像記憶一樣長久地留存於一個人的人生裡。這記憶,或許會在將來的某個時刻突然浮現,從而影響經曆;又或許不會。

有這樣一個微小的可能,對關琛來說,已經足夠了。

“就跟現實裡一樣,琛演的那個殺手,是在我的影響下,學表演變成了更厲害的殺手。”謝勁竹見縫插針地宣傳自己的角色。

關琛心想這倒是真的。表演改變了他很多。

關琛真想建議自己的粉絲們去學點表演,哪怕最後不能成為演員,但是用來應對警察的盤問、拍領導的馬屁、維持家庭的和諧,都是非常有用的——隻可惜邢焰人老珠黃,思想比較保守,婉拒了他的這條廣告語。

節目錄製結束後,工作人員小跑著上來,給關琛和謝勁竹他們遞上礦泉水。

關琛謝過之後拿在手裡,沒喝。

謝勁竹也在關琛的培訓下,有了警惕,沒有喝。

自從那晚酒駕未遂之後,謝勁竹就搬過來和關琛同吃同住。在關琛的耳濡目染下,謝勁竹也學會了最基本的警戒。

比如絕對不在同一個地方睡兩個晚上;出行隻坐公共交通;不拿箱子和包,以免被人偷偷放進可疑物品;周圍一米範圍任何人靠近過來都要小心;喝水隻喝自帶的;應酬吃飯的時候也以“吃不完”為由,把飯先扒拉一大堆給錢良義,等候片刻,觀察到錢良義完好無損後,才能動筷子。

這些對關琛來說,是融進了骨子的習慣。對謝勁竹來說,卻是一種折磨。

錢良義跟在關琛和謝勁竹身邊,也很受折磨。

之前在工作室,為了引出內鬼及其背後的人,關琛和錢良義撒下魚餌,演了一出戲,讓人誤以為他們鬨了矛盾。錢良義借此機會狠狠罵了關琛一通,而關琛也借此機會把錢良義揍了一頓。

謝勁竹走進化妝間,錢良義剛準備跟進去。關琛手一攔,警告說:“你還沒有洗清嫌疑呢,自覺點。”

錢良義疲憊地翻了個白眼,沒有半點抗爭的興趣,當然大概率是明白抗爭也沒有用。他隻是熟練地張開雙臂,一動不動地讓關琛搜身。他知道關琛就是想戲弄他,報複他。他堂堂一個經紀人,被區區一個行政等級隻到助理的新人藝人隨意擺布,實在太荒唐了。他也就是看在謝勁竹的麵子上,才不跟關琛計較,否則他一個奪命剪刀腳非得夾爆……

“進去吧。”關琛擺擺頭。

“哼。”錢良義不甘示弱地發出冷哼,然後老老實實地把鞋子穿上,把皮帶扣回褲腰。

進了化妝間,把門關上。

關琛又在屋內仔細檢查了一遍。

看到關琛點頭之後,錢良義才開口說:“已經打好招呼了。一個老板是我朋友的弟弟,經紀公司虧了三年,再虧就要關掉了。另一個老板是我以前的上司,出來自己單乾了,前兩個月才剛成立。你回國後直接就可以過去跟那邊接觸了。”

兩家公司,一家快破產,一家剛成立。

“行。”關琛點點頭。

謝勁竹喝了一口剛才路上在自動販賣機買到的礦泉水,說:“琛已經把員工分攤在兩個地方了,到時候就按照計劃,找他們一個接一個地談,然後‘不小心’讓他們知道琛在找下家。新公司這邊就傳他要去【快破產】,工作室那邊就傳他要去【剛成立】。到時候就看哪邊的公司,先被聯係上!聯係的也大概率有問題。”

計劃順利的話,就可以知道消息靈通的幕後黑手到底是誰,順便也能知道內鬼在新公司還是在工作室。

這是謝勁竹從警匪片裡學來的。片場就是學校。

關琛其實有更好的辦法,比如給每個員工的手機植入木馬,或者硬件監聽。這些東西的開發難度並不高,難的都是怎麼裝進去。對關琛來說,這些當然都是小意思。但大師兄難得發動智力想出個辦法打算試試,關琛也願意配合下去。

謝勁竹輕歎一聲,在內鬼被抓出來之前,每個手下都有一定的嫌疑,這顯然讓人不好受。他說:“明星工作室招人都隻靠內推,是有道理的。以後再招人,還是得從圈內找了。”

明星工作室招人,其實不怎麼麵向社會,也不太收應屆畢業生,即便是收,也是三個月試用期一過,就立馬換下一茬消耗品。

比專業能力,在這個行當工作,最重要的是藝人的信任。因此工作室招人普遍通過內推和熟人介紹,一是保障新來的員工懂規矩,人品有圈裡人的名譽背書,萬一出了問題也會牽連到推薦的人,這促使人們在推薦的時候無比謹慎;二是帶著人脈關係入職,這人脈即是關係網的一條線,將來彼此方便,讓崗位和消息流動起來。

“我無所謂,圈內圈外的,能幫我拍電影就行。”關琛說。

“萬一最後誰都沒跳出來,你守株待兔,守著守著不如真跳槽到那兩家公司,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結局。”錢良義看樣子是巴不得關琛假戲真做,彆回來了。

關琛還沒說話,謝勁竹先否定了錢良義的詛咒。

“那幫習慣玩黑的人,最受不了盯上的東西便宜了彆人。趕跑了果園主人,等著成熟的果子,最後跑到路人的碗裡,這能把他們氣死。”

錢良義突然想到了什麼,問說:“萬一內鬼不在新公司,也不在工作室。萬一內鬼就是劉禮豪呢?”

錢良義問需不需要派人去把謠言通知一下,以便對方通風報信。

關琛搖搖頭,因為劉禮豪的手機裡,早就被他裝進東西進行監聽了。

多早呢?

大概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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