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警察的故事(一)(1 / 1)

第157章警察的故事(一)

一部電影的開端,通常是製作公司和發行公司的品牌標誌。

接著是一排排參與了投資的公司名單。像《警察的故事》這種規模的大片,投資方有二十多個。

再然後,黑色的銀幕裡,會用白色的字體,逐個介紹主創人員的名字:製作人、導演、編劇、主演……

這對影院的觀眾來說,這一分鐘,是調整狀態,收聲靜心,認真觀影的過渡,也是最後讓人放下手機設置靜音的時間。

周圍人們檢查著自己的手機是否靜音,吳硯也檢查。他雖然沒有手機,但渾身寶貝不少,其中蜂鳴器必須小心安置好,省得不小心按到一會兒叫起來。

弄完這一切,吳硯就老老實實等著電影開始了。

除了每年兩次學校組織的看電影活動,他平時對電影不怎麼看,畢竟一張電影票十幾塊錢,而且有些電影還必須要大人陪同才讓進影院。在吳硯有限的記憶裡,他從沒跟父母一起看過電影。每當學校放些感人催淚的電影組織學生去看,看著銀幕裡主人公和動物的感情,主人公和父母的感情,同學們哭得要死,吳硯卻一點共鳴都沒有,聯想到冰冷複雜的現實,對電影自然愛不起來。

但是今年認識關琛之後,他被關琛帶著看了好幾部電影,鬼片,戰爭片,警匪片,動畫片……關琛從來不擔心一個九歲的小孩什麼能看,什麼不能看,更不會在演員演到接吻和上-床的時候假惺惺來捂住他的眼睛。吳硯現在雖然對電影沒有那麼排斥了,但對電影僅有的好感,也都是因為關琛而已。曾經他們有過運氣不好的時候,選到了一些質量不怎麼樣的電影,其他觀眾要麼罵罵咧咧地退場,要麼呼呼大睡,但是關琛始終坐在位置上,認認真真把一部電影看完,憋半天說出來的話,也從來沒有半句挑剔,講的話儘是些誇讚,比如,裡麵某句台詞說得太好了,裡麵演員的某個反應很有意思,某個情節雖然很神經病但是很有趣他很喜歡。

吳硯知道,有些很厲害的人,能從任何一部電影裡,一針見血地找出問題,哪怕那部電影是公認的偉大之作。但他覺得關琛屬於另一種意義上的厲害——能從任何一部電影裡,發現優點,哪怕那部電影是公認爛得不能再爛的垃圾。

相比前麵那個厲害的人,吳硯相信後一種厲害的人更能走到一個領域的頂端。

看到銀幕裡出現【關琛】兩個字的時候,吳硯知道,這是大哥邁向影帝的第一步而已。

“嘟——嘟——”

現場突然響起了等待通話的聲音。

吳硯還以為哪個人放了免提打電話,下一秒才反應過來,聲音來自影廳的音響。

身旁刺頭韓發出一聲冷笑,仿佛呼吸係統有什麼問題,當然吳硯也就是想想而已,絕不會真的這麼詢問。

音響裡,一個年輕冷靜的聲音接起了電話:“您好,這裡是110報警中心。”

銀幕中央還黑底白字地在介紹著動作指導和美術指導的名字,下方,卻出現了一排字幕。

這意味著故事已經開始了。

坐在影廳裡的人,紛紛收斂最後的雜音,在黑暗中,靜靜聽著接下來的對話。

“我要報警!”打電話的人聲音很急切,“這裡有人挾持人質!有槍!快來……什麼路,這裡是什麼路……”報警的人聲音飄遠,似乎是放下了話筒在問旁人。

趁著這幾秒的空隙,電話那端的聲音一股腦湧了過來——有人遠遠地喊著快逃,有小孩在哭,有玻璃破碎的聲音,有車子的鳴笛,還有其他人拚命報警的呐喊。

沒有畫麵。但聽著這些嘈雜的聲音,觀眾的腦海裡,便交織出了一個混亂的場麵。

吳硯聽到邊上刺頭韓閉著眼嘀咕,直升機。

還有直升機的聲音?吳硯聽了一會兒,沒聽出來。不知道刺頭韓是亂說的還是長了一副靈敏的狗耳朵。

銀幕上依然有條不紊介紹著主創。

接線員知道了事情的嚴重,但依然保持著冷靜。等到報警的市民回來後,接線員詢問對方現場的情況,“你現在是否安全”,“現場是否有人受傷”,“劫匪有多少人”……等情報一一問明後,接線員表示知道了,然後掛斷了這通電話。但這還不是結束。這是開始。

幾秒後。

“嘟——”

這次由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這裡是京城市海甸分局指揮中心。”

接線員把剛才的情報轉達給了【海甸分局指揮中心】。指揮中心表示已收到。電話掛斷。

又是幾秒過後。

“嘀——”

仿佛打開了一個對講機,一個硬朗粗糲的男人聲音響起:“嗞——這裡是巡邏三隊五組。”

指揮中心說,某個地方疑似出現人質劫持事件,需要他們過去確認信息。

“明白。”

不一會兒,五組聲音再度響起,聲音裡多了一絲凝重。他確認了大部分信息,的確有人持槍劫持人質,現場有人受輕傷,但“不確定劫匪是否還有其他同夥。”

“總台收到。”指揮中心讓五組穩住現場,等待支援。

而後,國家暴力機關開始運轉了。一通通電話宛如觸手,向四麵八方延展開去,被撫過的地方,齊齊複蘇。

那些電話,有打給警方高層的,有打給急救中心的,有打給特警部隊的,有打給消防部隊的,有打給巡警的,有打給媒體的……這些聲音此起彼伏,互相交替。有條不紊,從容不迫,聽著這些聲音,隻會讓人覺得這個機器是多麼得強大,哪怕麵對再棘手的意外,也能讓人安心。

當這些聲音越來越密,越來越密,密集到一定的程度時,所有聲音突然全部消失。

隻有一道聲音響起:

“呼叫總台。我是張家駒,我在附近。”

此時,銀幕裡所有名單都展現過了。

下一刻,漆黑的銀幕裡,色彩照進。進入正片。

率先出現在畫麵裡的,是兩扇被打開的麵包車後備箱門。仿佛攝像師之前一直關著,現在終於解放了,鏡頭跳下了車廂,站到了外麵。

眼前景象豁然開朗——

夜晚,明亮的街燈映照著街麵。

逃跑的人群、擁堵的交通,混亂的現場,天空若隱若現的直升機。

這是在劫持人質的案發現場。一切的人和光,都顯得那麼支離破碎。

鏡頭宛如被戰地記者所持,一路逆著人群逃跑的方向前進,直奔劫匪所在。

劫匪是一個凶狠的中年男人,情緒十分暴躁,手裡握著一把槍,槍口低著人質的後腦。他劫持的人質是一個年輕女人,麵對人生的意外,她滿臉煞白,但是沒有哭也沒有崩潰,隻是渾身顫抖,緊張地等待被營救。

“她來了沒有!讓她來見我!”劫匪從人質身後探頭朝警察怒吼。

兩個穿著警服的人,站在巡邏車的邊上,不斷安撫歹徒讓他冷靜:“已經通知了!已經通知了!你老婆很快就到!”

劫匪仍不滿足,大喊著快一點,不然他就開槍了!

似乎是為了證明他並非說笑,手裡的槍也並非假槍,劫匪調轉槍口,朝某輛被廢棄的車子開了兩槍,車玻璃應聲而碎,發出嘀嘀嘀的警報聲,遠處圍觀的人群紛紛尖叫起來。場麵更顯焦灼。

槍口移回人質的後腦。姑娘像是被狠狠得燙了一下,膽氣再也繃不住,閉著眼腿軟得幾乎要跌倒。

突然,現場一個年輕男人跑了出來,大喊一聲,“姐!”然後衝了過來,跪倒在地,哭著向劫匪哀求,“求你了,放過她,我是她弟弟!——你劫持我吧,劫持我!”

劫匪隻是大喊讓年輕男人不要靠近。

年輕男人哭著說,他隻有這一個家人了,要是姐姐沒了,他也不想活了,乾脆把他也一起帶走。

劫匪似乎被眼前的親情觸動到了什麼,但很快,心腸又硬了回來。他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顯然也是思前想後放棄了很多的,萬萬沒有放棄的道理。劫匪看向警察,再一次怒吼,他的老婆為什麼還沒來,“你們是不是在騙我?你們是不是在騙我!”

警察雙手虛按,連說沒有騙人,真的很快就到。

劫匪自顧自陷入了瘋狂。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年輕男人哭著大談特談姐弟情深的時候,身前的人質,露出了滿臉的呆滯和茫然。

正當劫匪注意力全在警察那裡的瞬間。人質姑娘看到這個突然出現,又突然說是她弟弟的年輕男人,抬起了頭,那雙眼直直地看著她,裡麵沒有哀痛,也沒有焦急。隻有一個緊迫的催促:

低頭。

年輕男人用嘴型念著這兩個字,手掌往下壓了壓。

人質姑娘明白了。她的眼神裡頓時綻放出了生的神采。

年輕男人一邊哭喊著“姐啊——”,一邊隱晦地彎下了手指。

劫匪向著警車的方向開了兩槍:“她為什麼不來!”

“我隻是想當麵問她一個問題!”

一!

“為什麼!她為什麼——”

“砰!”

吳硯看到,就在人質低頭的一瞬間,剛才車窗被打碎的汽車的後麵,亮起了一閃而逝的槍火。

一顆子彈從火光從飛出。擦過人質的頭皮,洞穿了劫匪的眼窩,讓後者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

年輕男人身手矯健地跳了起來,衝上踢開劫匪的手槍,然後將人質保護著帶到了警察的邊上。

一個中年男人一邊收著手槍,一邊向姑娘走來。

這個中年男人頭發亂糟糟的,衣服也很多折痕,整個人看起來很舊,像是才從哪裡鑽出來的。但是他那雙淩厲的眼神,讓人印象深刻,似能看破世間一切黑暗。

當中年男站到姑娘身前的時候,眼裡的淩厲,統統化作了春雨,他輕聲詢問:“沒受傷吧?”

“沒有。”姑娘說完,心弦一鬆,頓時後知後覺地哭了起來,“謝謝,謝謝……”

中年男點了點頭,說不客氣。

年輕男人咧嘴大笑,似乎才當警察不久,聽到感謝,心裡無比滿足。仿佛可以為了這聲感謝,豁出所有。

巡警們確認過劫匪已經死亡後,其中一個跑來中年男人的身邊彙報情況,忍不住讚了一聲:“張神探,這槍法厲害啊!”

十幾米的距離,手槍,目標那麼小,一擊致命可不容易。

“家駒哥槍王可不是白當的。”年輕男人也笑了起來,語氣裡很是自豪。

被稱為神探和槍王的張家駒擺擺手,對這些稱呼很不感冒。

年輕男人說起他和張家駒為什麼會來這兒:“剛結束一個行動,路過這邊,聽到這邊情況。”

張家駒補充,他已經和總台打過招呼,已經獲得了臨時指揮權,所以不用擔心沒收到命令就提前行動而被問責。

巡警果然鬆了一口氣。

這時,支援和救護車也趕到現場。

遠處的人群也歡呼起來。

“樂哥要是知道我們剛分開就又解決一個案子,肯定要後悔沒跟來。”年輕男人笑著跟張家駒講。

張家駒看著眼前因得知危機解除而放鬆的同僚,說:“不來也好的。”

兩人說說笑笑坐著休息。

鏡頭拉遠,他倆在人來人往的人群裡,就像江河裡的礁石,穩重,安定。

鏡頭拉遠,再拉遠,夜晚的京城漸漸露出了它的廣闊和繁華。剛才發生在這裡的事,不過是冰山一角的冰山一角。

吳硯閱讀理解的水平還行,不自覺開始琢磨,導演的這個鏡頭可能就是想說,因為這些可敬的警察在或明或暗的城市角落,解決一個又一個危機,所以他們這些普通人才能安安穩穩地生活。警察的故事,整個係統的每個人,從接線員到一線人員,全都是好樣的,可歌可泣……

突然,吳硯的分析卡住了。

因為銀幕上的鏡頭死死地凝固在了半空。

怎麼回事?

正疑惑著,下一秒,鏡頭失重般朝著京城的某個點,急速下墜。

往下,往下……

最後落在一棟大廈。

鏡頭繞著大廈,吳硯很快發現,大廈天台的邊緣,坐著五個戴著麵具的人。

他們雙腿懸在外麵,距離地麵百米,這樣的景象,旁人光是隔著屏幕看到都要出手汗,這些人卻嘻嘻哈哈,一點不怕。

居中的一個,戴著半張鮮豔的紅色麵具。血一般的顏色,在深沉的夜晚,宛如某種預兆。

紅色麵具男戴著一隻耳機,身體一晃一晃,懶洋洋似乎在聽什麼音樂。

其他四人對著京城的夜景大呼小叫。

到了某個時刻,紅色麵具男說:“準備。”

四個人瞬間收起所有的閒情逸致,沉默地從身後的包裡,拿出某種類似極限運動的裝備,把自己和身後的欄杆進行連接。

紅色麵具男摘下耳機。

仔細聽,耳機裡放的根本不是音樂。

【……】

【……消防車已派出……】

【……我是張家駒,我在附近……】

紅色麵具男收好耳機,望了望身邊的同夥。

他笑了笑,說:“遊戲開始。”

五個人,撐過天台,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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