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試鏡完
《紅孩兒大戰黑貓神探》:
紅孩兒被觀世音收養後,時間過了近千年,他也算是到了該獨當一麵的年紀。觀世音效仿如來佛,遣紅孩兒遊曆人間,走完八八六十四難才能成仙。
紅孩兒相當興奮,心想連孫猴子都能搞定,他一定也能。當他摩拳擦掌地來凡間,卻怎麼也沒想到,凡間早已變了樣。妖精們早已不再隨意打殺,它們製定了獨特的政治體係;肉食、草食、節肢類動物共同生存;大力發展經濟和科學,講法治,講道德。
紅孩兒心如死灰,越看越覺得自己回不去天上,如此渾渾噩噩饑腸轆轆過了幾天,某個下午無意間走到河邊,目睹了幾隻肉食動物對草食動物的校園霸淩。仿佛看到了一千年前的自己,紅孩兒立馬上去阻止。吐出一口三昧真火,本想嚇唬嚇唬熊孩子,不料“三昧真火”變了味,在火光的照耀下,幾隻動物幼崽突然進入了某種玄妙的狀態,開始寫作業。
“三昧”是梵語“Samādhi”的音譯,意譯為“定”,即“禪定”的“定”,指專心致誌的狀態。動物在“三昧真火”的熱輻射範圍內,可以進入全神貫注的狀態。看著奮筆疾書、化乾戈為學習動力的動物們,紅孩兒發現了商機,馬上開始在學校周邊販賣點了“三昧真火”的蠟燭。沒多久,學生們的學習熱情和成績都節節攀升,根本來不及搞校園霸淩。紅孩兒既賺了錢,又做了好事,似乎找到了使命,準備在凡間安定下來,遊曆修行。
然而這事流傳到了黑貓神探的耳中,黑貓神探冷笑著說……
“【越是強調自己在做好事,就越是有問題!】”田導一遍喃喃著,一邊往圖畫旁邊的空白處寫上台詞。
紙上的圖畫,一隻造型潦草的黑貓神探,撚著胡須,正用炯炯有神的銅鈴眼瞪著一張照片,上麵是一個穿紅肚兜、長一對牛角的少年。
“【一個來路不明的黑戶,打著做好事的旗號……】”
“田導。”
“【販賣疑似某種成分不明的新型致幻……】”
“田導!”
“嗯?”田導停下手中的筆,抬起頭看向出聲的人。
坐他邊上的製片人問:“演員人都到齊了。我們是再等等,還是這就開始?”說完,看了一眼田導身前的稿紙。
田導才反應過來,試鏡的時間已經到了。收起為了打發時間而信手塗鴉的《紅孩兒大戰黑貓神探》,他說:“現在就開始吧。”
站在角落候命的助理,立刻走出房間,去通知演員試鏡開始。
田導拿起第一張演員卡。
第一個進來試鏡的,是個長相略醜、被製作人親切稱為小江的男演員。
單從履曆來說,擅長動作片和喜劇片的小江,是《命運鑰匙》裡殺手角色的有力候選。製片人極力推薦的他,不算離譜。
然而小江自小就泡在片場,接觸各種各樣的人,早已成為老大不小的人精,一股子滑不溜手的江湖氣,其實不太符合田導想要的那種感覺。
門開了,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探頭探腦笑地走了進來。
“田導,張哥,王主任……”小江挨個跟坐於桌後的人打招呼。臉上掛著熱情的憨笑,沒什麼緊張神情。
屋子裡的人一見到他,不自覺揚眉勾嘴地笑了起來,空氣裡的嚴肅一下子就被消解了。
田導也彌勒一樣地笑著,但眼睛直掃小江的身體。對比著上次見麵的身形。
上次小江被製片人帶來見麵時,他依然出其不意地讓小江脫衣服,小江當時乾脆利落地脫了衣服,露出一身動作演員鬆懈後的身材,肌肉隱約可見,含量不低,但基本都被脂肪蓋住了。
至於現在……
“衣服脫掉看看。”田導說。
小江依然二話不說,脫了衣服。
其他人安靜看著,並沒有將這視作性.騷擾——屋子裡有攝像機在記錄。
相比上次見麵,身材已經精壯了不少,可見這段時間有好好在鍛煉。雖然小江此時微微吸著肚子,但估算得出來,再有一個月左右,他的身材就能恢複以往動作片裡的巔峰模樣。
“好,穿上吧。”田導讓小江把衣服穿好。
小江穿好衣服後,等待著對台詞表演。
然而等待他的,卻是田導的一句:
“接下來到隔壁房間炒個菜。”
“什麼?炒菜?”小江張著嘴,十分疑惑。
他的疑惑,經由表情和語氣,頓時成為一種喜感,開始渲染房間裡的人。
“殺手被帶到餐館,第一天工作。”田導說。
小江回想了一下。
劇本裡,隻寫了殺手在餐館兼職,擅用刀。其他的細節幾乎沒有。
一般這樣的【玩鬨遊戲】部分,風格是輕鬆歡快的,以此來突出殺手和普通人工作技能的區彆,以此形成一種反差。
小江笑著點了點頭,理解了導演想要看的東西,離開房間,走到了隔壁包廂。
隔壁的包廂已經被裝扮成簡易的廚房。有電磁爐,有鍋碗瓢盆,也有好幾種食材。
扮演【餐館老板】的副導,很快進入角色,帶著小江扮演的【殺手】,介紹他的新工作。
小江一拿起刀,便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動作誇張地對著食材一頓猛切。在切完食材後,小江的那一張醜臉,竟揚起【我好帥】、【被本大爺的魅力嚇呆了吧】的自戀表情。
隔壁田導包廂的眾人,盯著實時傳輸的監視屏,一個個都被那表情逗笑了。
製片人一個勁地讚揚“不錯啊”、“不錯啊”。
田導看著小江那隻比普通人略好的刀功,想起了關琛。其實切好切壞其實都不影響,這部分處理起來可以用剪輯,誇張點也可以用特效來表現刀功精湛。但想起了關琛的刀功,不知道實拍起來,效果會怎樣。
屏幕裡,小江切好食材後,在【餐館老板】的指導和監督下,開始炒菜。動作依然是大開大合的,一鏟鏟像是在捅人一樣,鍋裡的菜幾乎飛出去大半。
小江出來後,回到試鏡包廂,跟田導他們聊了聊,田導便點頭說試鏡結束了。
小江走後,房間裡的幾個人都挺滿意。
但他們沒有說什麼當場確認之類的話,因為接下來的這位天才演員,他們給予了同樣不小的期待。
第二個試鏡的,是田導最看好的演員,叫項均。
首先是脫衣看身材。
項均的身材隻是普通身材,沒什麼鍛煉痕跡。因為他之前已經在彆的劇組拍戲,不能突然開始鍛煉。但是“那邊的戲現在已經拍完了,我從前天就已經開始進行增肌計劃了。”項均表示他並非輕視田導的項目。
田導點點頭。
簡單聊過之後,項均被通知前往隔壁包廂去炒菜。
項均聽到這一要求後,並沒慌亂,他隻是冷靜地稍一思索,便提出想在去隔壁廚房之前,用幾分鐘做準備。
田導允許了。
等他回到廚房開始表演之後,田導他們才發現,原來項均剛才用幾分鐘時間給自己準備了道具。
不同於小江拿起刀就一頓猛切,項均先是拿出尺子,有直角尺,還有卷尺,刷刷刷地量了量食材的長度,顯得很有工匠精神。
仿佛記下了每個刻度對應的位置,項均開始切菜之後,手腕的每個起伏、每一刀的間隔,全都一模一樣——當然,切出來的東西並不能看,但田導等人已經理解了項均想表達的那個意思。
他演的是一個機器型殺手。
開始炒菜之後,項均更是摘下了手表,頻繁盯著時間,追問【餐館老板】“每一鏟需要間隔多久”,“加入的食鹽又是多少克”,“倒水又是倒多少毫升”。
製片人們交頭接耳地評價:“這個有意思。”
田導也點點頭。
田導喜歡吃,有空的時候自己也下廚燒菜。
他認為,從一個人燒菜的風格裡,可以看出這個人的性格。
讓演員炒菜,其實是檢驗他們各自對殺手的理解。
無論是小江還是項均,都表現出了風格迥異的殺手。
但接下來試的兩個人,則表現得很平淡,沒多少職業殺手的個性。
接下來,就輪到關琛了。
屋子裡的眾人都有些期待。
對於關琛,因為有張景生的背書,所以他們並不會輕視關琛或覺得沒必要試他。這個圈子從來不缺一鳴驚人的演員,缺的向來都是一鳴又鳴的天才。
他們現在已經調高了預期,等著看關琛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驚喜。
門開了。
關琛走了進來。
“田導,劇本的最後一頁你是故意沒寫完,還是不知道怎麼寫?”關琛人還沒坐下,就大咧咧地忽視了其他人審視的目光,直接問向了田導。
“!”大家都驚了。
之前田導形容的“融不進人群”,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這明明是自絕於人群吧?
“最後一頁暫時保密,不能告訴你。”田導笑著對關琛說,似乎沒有被冒犯的感覺。
“所以是已經寫好了?”關琛眼前一亮。
“等你通過就知道了。”田導不肯正麵回答。
“行,來吧。”關琛摩拳擦掌地問:“我演哪段?”
“先彆急,”田導說,“把衣服先脫了。”說完還補充了一句,“攝像機全程開啟,如果你覺得過程中被騷擾了,事後可以告我們的。”
“你們大公司,我還能不放心啊?哈哈。”關琛站起來,假裝自己從一開始就打算配合地脫下了外套。
關琛把衣服丟在了地上,發出零零碎碎東西碰撞的聲音。
製片人疑惑:“口袋裡很多東西啊?”
“哦,都是小道具而已,幫助體驗角色。”關琛擺擺手。
製片人感興趣了,問:“什麼小道具?”
關琛一邊脫衣服,一邊說:“殺手雖然失憶了,但是根據醫生的說法,生活常識乃至一些小習慣,還沒忘記。所以,既然【殺手】他知道怎麼穿衣服,那他就一定會有一些根深蒂固的習慣仍然保留著。比如……”
“比如?”田導問。
關琛光著身體,彎腰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了一卷十厘米長的東西,說:“比如在口袋裡放一捆硬幣。”
“這些硬幣有什麼用?”田導很快想到:“坐公交車甩掉跟蹤?”
“那隻是最基礎的。”關琛很熱心地給田導科普:
“如果穿著外套,拔槍的時候,衣擺會很礙事。但如果在口袋裡放一捆硬幣,外套的重心就會往下,便於拔槍時揮開衣擺,而且不會回蕩。”
說完,把外套重新穿了回去,演示了一下拔槍的動作。
“赤手空拳沒有武器的時候,把這一捆硬幣握在手心裡,可以增加拳頭的密度,提升傷害。”脫下外套的關琛,說完,就握著硬幣,虎虎生風地朝空中打了幾套組合拳,每一拳迅疾又淩厲。屋子裡的空氣,仿佛被人攪動了,每個人都覺得微風拂麵,讓人想咽口水。
關琛是光著身子的,製片人和田導他們看著關琛打著拳,感覺他身上的肌肉宛如活物,一呼一吸,每一塊肌肉之間似乎都有聯動,不是健身房裡那種一個部位一個部位練出來的。
看著這樣的關琛,每個人都不懷疑他有徒手將人擊殺的能力。
打完幾套拳,關琛氣也不喘地繼續介紹硬幣的用途,體力相當之好:
“如果用布把這些硬幣包起來,就能當做甩錘,可以隱蔽地攻擊敵人。襪子這種有彈性的布是最好。”關琛說著就把襪子脫了下來,把那捆硬幣放進去,然後抓住末端甩啊甩,一個簡易又危險的流星錘就有了。
眾人屏住呼吸。不知是怕聞著什麼,還是擔心被打到腦袋。
關琛的科普還沒完。他停下掄錘,彎腰在外套口袋裡摸著什麼東西:“如果在硬幣裡穿插幾枚釘子,用膠布纏起來,握起來可以當做指虎……”
“夠了夠了夠了……”田導連忙阻止。聽著這一個又一個的功能,他們幾乎快認不出硬幣原本的模樣了。
“是衣服夠了,還是硬幣夠了?”關琛一手外套一手硬幣。
“衣服,穿回去吧。”
“哦。總之硬幣是個就算被警察搜身,也不會出問題的道具。”關琛重新穿回衣服,堅持說完最後一句,才問:“接下來開始演哪一段?”
“殺手被帶到餐館,第一天工作的那場戲。”田導說,“去隔壁包廂炒個菜。”
“炒菜啊?”關琛嗬嗬嗬地笑了,低聲說:“還好我準備充分。”
等關琛出了門,眾人迫不及待地交流起來。
“他也太熟練了吧!……”
“喂,他是不是真的認識什麼殺手?”
“我有個朋友在《警察》那個劇組待過,聽說關琛背景其實不簡單。之前我還以為是開玩笑,現在想想……”
“……”
田導也揉著腦袋回味剛才發生的一切。
覺得關琛從進門開始,就一直沒走尋常路。短短幾分鐘,留給大家的印象就深得可以,“驚喜”已經達成了一半。
屏幕裡,他們看到關琛走進了簡易廚房,立刻停下了討論,仔細盯著關琛。
想看看關琛真正的表演水平如何。
扮演【餐館老板】的副導,念著劇本裡沒有的台詞,帶著關琛介紹著廚房的布置,然後給了他一個任務。
“你現在的任務,是把這些菜都切了,然後炒出一個菜。”餐館老板指了指長桌上的食材。
關琛點點頭,站在案板前拿起刀子。
從刀入手的那瞬間起,關琛的目光突然變得異常冷峻。
他拿來一根胡蘿卜,放在案板上,然後歪歪頭,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下一秒,胡蘿卜被刀光一抹,好似沒反應過來的屍體,關琛輕輕一戳,一根“完好”的胡蘿卜頓時倒成了幾十片胡蘿卜的集合。
這還沒完,關琛還沒放過它們。他拿著這些胡蘿卜片,繼續切,把它們切成了長度兩厘米的胡蘿卜小條。繼而是胡蘿卜小顆粒,胡蘿卜沫……
刀子像是他延伸的手指,抹過食材,食材就被肢解成一條條、一塊塊、一粒粒。
透過正對關琛的鏡頭,製片人和監製等人紛紛“哦喲!”,“謔!”地驚訝出聲。
因為身材這種東西可以短時間內突擊突擊練出來,但刀功不行。
“這刀玩得俊啊。”,“直接省了特效錢。”,“哈哈哈哈哈,快看,他真是什麼都切啊!都把青菜也直接切成粉末了。”
人群裡,田導沒有笑。不僅是因為在上個月的聚會裡見過這一幕,而是他透過屏幕盯著關琛的眼睛,感覺裡麵有什麼厚重的東西。
關琛一臉的麵無表情,對應著身前幾乎被切成粉末的青菜、茄子,仿佛在一本正經地搞笑,很有反差的喜感。
但看著關琛的眼睛,田導覺得事情並沒這麼簡單。
關琛的眼睛裡,好像藏著什麼很隱蔽的東西,比如說……
“迷茫?”
這個好懂。一個失憶的人,突然看到自己刀工了得,迷茫是正常的。
但是,除了迷茫,好像還有其他的。還有……
“恐懼?”
田導嘶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一個殺手啊……”田導盯著屏幕,喃喃自語著。
關琛全神貫注地切著菜,時間就流逝了。眼看關琛那切到天荒地老的架勢,餐館老板立刻讓他直接開始炒菜。
關琛立刻停下切菜,轉而去炒菜。
但關琛看起來根本不會炒菜,餐館老板在一旁指導他,什麼時候放什麼,什麼時候放鹽。
“小杜,你去讓老丁出來。”田導突然派助理去把關琛身邊的餐館老板叫出來,“輕輕的,不要打擾到關琛。”
助理哦了一聲,跑去隔壁。
演【餐館老板】的副導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跟田導有了默契,知道老搭檔有了新的想法,於是不聲不響地離開了簡易廚房。
然後田導他們就看到,屏幕裡,關琛一直反反複複地炒著菜,不加料,也不關火,他一臉茫然地找著餐館老板,就好像沒了彆人的指令,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雖然項均演的那個機器殺手很不錯,但總感覺,關琛這樣的才是機器啊……”製片人感慨。
“不如說他演的是一隻狗。”田導笑著撫了撫肚皮,“一隻沒了主人,暫時迷路的狗。”
屏幕裡,關琛身前的菜已經糊了,而他也依然在翻炒。
“可以了。把他帶過來吧。”田導看著濃煙密布的屏幕,讓助理過去救人,避免關琛死在裡麵。
過了一會兒,關琛揉著鼻子走了進來。
進屋後,他從衣兜裡掏出個小冊子,開始寫著什麼。
田導看到這東西是從外套衣兜裡拿出來的,知道這也是關琛準備的道具之一,於是問了:“能不能給我看一下?”
關琛不知道這家夥要乾什麼,但還是把小本子遞過去。
田導翻到【擅長】那一頁,上麵有【多國語言】、【跟蹤和反跟蹤】……
相鄰的【不擅長】那一頁,則寫著【足球】、【給貓貓剪指甲】……最下麵一行,新寫著【炒菜】。
“這也是殺手的習慣?”田導問。
“這隻是我的習慣……”關琛說。讓關琛變得一臉冷峻的,不是刀,而是之前餐館老板說的“任務”。
田導大讚:“對啊,殺手失憶後記錄數據,分析情報,也是根深蒂固的職業習慣之一。”
“多國語言?你會哪些?”製片人問。
關琛就把會的幾句都說了。有英格蘭語,法蘭西語,意國語,櫻花國語,白熊國語……
有人聽著聽著,突然小聲說:“厲害啊,前麵那個項均好像隻會法蘭西語。”
“這個厲害了。”
“準備太充分了。後麵的人除非會外星語才能贏……”
“可以了可以了。”製片人後知後覺地讚歎,“不愧是高材生。”
把小冊子還給關琛之後,田導跟關琛聊起了剛才,“為什麼一直燒菜,直到糊了為止?”
關琛說,殺手的暗世界沒有法律,一切遵從原始規則。是父權製的更為直接的世界。而父權控製他人,最常用的手段就是恐懼。
殺手被經紀人從小培養訓練,其中必然免不了洗腦和控製。經紀人的強大和無法反抗,根植在殺手的心裡。
所以聽到“任務”兩個字,他才像是被打開了開關,變成了從前的那個人。他不怕任務當中的死,怕的是任務失敗後麵對經紀人。
但是他失憶了,支撐起這股恐懼的記憶不在了,所以殺手一邊恐懼,一邊又對自己內心深處的危機感到迷茫。
“隻有曾經直麵過、分析過自己的恐懼,所以殺手之後在麵對經紀人的時候,才會勇敢反抗。”關琛說。
田導滿意地點點頭。
不僅僅是因為他猜到了關琛的意圖和想法,還因為之前試鏡的演員,在這個環節,多多少少都想著要怎麼搞笑,怎麼讓氣氛變得好笑。然而唯有關琛,沒有過多在意電影的類型是喜劇還是動作片,他隻是沉到了殺手的心裡,全身心地在扮演一個失憶的殺手。就連他那個“萬物皆可切”的食材處理法,也是與生俱來的天賦,雖然搞笑,但還真不是刻意演的……
“好了。”田導對關琛的準備和表現,心裡有了譜,準備結束這次試鏡了。
其他人也點點頭,覺得這樣的關琛,的確有被張景生看重的實力。
助理禮貌地把門打開了。
然而,
“彆急,我還有問題呢。”關琛抬起手,表示自己並不急著走。
“……”眾人愣了一下,然後笑了。麵對關琛這種讓業內人驚訝無語的行為,眾人竟覺得自己漸漸開始習慣了。
“你說。”田導讓助理把門關上。
“殺手恢複記憶之後,找到自己家裡,和廢材第一次對峙的這部分。”關琛把劇本翻到他說的那一場戲。
劇本裡廢材其實有名字,但關琛還是習慣性叫他廢材。
“這部分怎麼了?”田導問。
劇本裡,廢材花了殺手的錢,還把殺手的家裡搞得亂七八糟,被殺手抓了個現行,一通訓斥後,廢材惱羞成怒,說:【你這個殺人犯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殺手聽完,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這裡,殺手的良心覺醒得有些快了。”關琛皺著眉頭,說,“這裡剛恢複記憶,他應該還是以前那個他。就算稍有混亂,他的第一反應,也是‘那不是我’,然後把失憶的經曆,徹底埋了起來。”
“這裡是沒想好還是就這樣了?”關琛指著這一頁,疑惑道,“這裡有點奇怪,跟上下文的水平,不是一個層次的。”
屋子裡的人再怎麼適應關琛的不走尋常路,但聽到這裡,還是驚了一下。
“後麵這句話過了啊。有問題就好好說問題。”製片人擔心田導生氣,提前一步站出來維護。
田導擺擺手表示他並不介意。“景生說過,你是有想法的。你講講看,殺手在當時會怎麼說?”
關琛麵容平靜地說:
“他應該會反問廢材,【我是殺人犯,那你又覺得自己是什麼好人嗎?偷我的鑰匙,闖我的家,花我的錢,冒充我的身份。】”
“【你覺得自己是個好人,那麼你知道中東發生了什麼嗎?你知道非洲每天有上萬個小孩死於營養不良和傳染病嗎?你參加過什麼國際人權組織嗎?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生命沒有辦法保全自己?非洲那些死去的小孩你不認識,我殺的這些人你同樣不認識,況且他們本身也十惡不赦,所以才被人懸賞。我說你不是什麼好人,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呢?】”
“【你告訴我,什麼樣的人,才能算是好人呢?】”
田導看到,關琛的眼睛裡滿是疑惑。
直麵這雙眼,仿佛直麵故事裡殺手的眼睛。
裡麵的疑惑,不是諷刺,而是好奇和渴求。
就像一個機器人,在詢問自己無法擁有的感受。
就像一個盲人,在等待彆人描述顏色給他聽。
就像一個孩子,在尋求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