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還有在表演嗎?】
【大概是沒有了。】
麵對導演的疑問,屏幕裡的關琛是這樣回答的。
他說話的時候一臉平靜,沒什麼苦衷。就好像表演這件事本就與他無關。
讓人看了隻覺得惋惜。
謝勁竹因為提前從邢焰那裡知道了答案,知道這個師弟沒有真正放棄表演,所以並不怎麼惋惜。
謝勁竹歎了一口氣,是作為“笨演員”而歎的。
有天賦的人真是霸道,哪怕隨隨便便錄個綜藝,都能找到機會發光發亮,炫耀才華。
就憑關琛剛才那一段獨白,以及那幾分鐘所展現的靈性,如果剪下來當作自薦視頻發給導演或製片,足夠讓很多業內人士注意到關琛這個人,並記錄在案了。
事實上也不用這麼麻煩。單單是前半段《法律進行時》的烏龍,加上反差很大的居住環境,和名校畢業生身份,取一個【差點被警察逮捕的他,竟然是從名校畢業的,畢業後靠賣二手書生活,原來是因為……】的標題,足夠讓這部分內容在網上傳開。
一些機靈的經紀公司,怕是馬上就會來跟關琛簽約。
謝勁竹覺得手握“王炸”的關琛,根本不需要他帶。
把手機一丟,謝勁竹起身去上了個廁所。
等回來再看的時候,導演正在書櫃前,翻著一本叫作【成為影帝的第一步】的筆記本。
筆記本裡的內容統統打了碼。這也正常。等關琛將來出了名,這筆記本裡的心得,是可以開班收徒,或者出版賣錢的。
謝勁竹不得不佩服,高材生不愧是高材生,很有頭腦,這麼早就在布局以後了。
導演拿著筆記本一邊看,一邊驚歎連連,偶爾還不得不閉上眼睛消化一番。想必裡麵寫了很多乾貨。
“這麼神秘。”謝勁竹都好奇了,想著要不要以大師兄的身份,去討來看看。
不遠處,關琛在低頭玩著報紙。
謝勁竹總感覺關琛在用報紙包著什麼很可疑的東西。
鏡頭隨意地掃著周圍,停留在地上的時候,幾張紙出現在鏡頭裡。紙的上麵是些零碎的文字,像是關琛隨手想到什麼,就隨手寫了下來。
謝勁竹自認文化水平不高,讀不出太深奧的東西,但看著寫在紙上的文字,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傷感和陰鬱。
鏡頭抬起來了。畫麵裡關琛一邊翻著自己的筆記本,一邊拍著桌子哈哈大笑,說自己真有意思。
“……”像是同時看兩部風格不同的電影。謝勁竹很難把屋子的主人,和眼前這個關琛聯係在一起。
就在謝勁竹十分陰暗地揣測,關琛是不是在表演一個【性格狂放的人】的時候,關琛自己就把他相較以往有所變化的原因講了出來。
【七天前,我碰到一場大火。】
和之前推薦《刑法》時的獨白不同,這次關琛在說話的時候,沒有往裡麵增添太多的東西。
沒有節奏,沒有韻律,也沒有表演。
他就隻是在說一件事,沒有起伏、沒有情緒地說著自己的遭遇,僅此而已。
畫麵一切,場景突然從安靜昏暗的房間,來到了忙亂的室外,出現在鏡頭裡的,是一棟燃燒的公寓樓。
窗口映著深沉的紅色,在漆黑的夜裡無比刺眼。
滾滾濃煙隱藏在夜色裡,往天空升騰。
周圍不斷有人從四麵八方趕來,仰頭看著樓房神態各異。
拿著手機拍攝的路人,一邊往近處跑,一邊喘著氣介紹情況。他說自己淩晨三點半的時候剛從酒吧散場出來,突然看到有片天空映著橘紅色的光,地上零零散散好幾個人都往那個地方趕,他也跟著跑了過來,然後看到了這樣一個火災現場。
靠近樓房的地方,彙聚著一大片趕來的路人,他們仰著頭,不住地朝著火的公寓呐喊:【快起來!著火了!快起來!】
站在一旁的老太太哀歎一聲,滿是焦急:【這大晚上的,人都在睡覺,哪裡來得及跑喲,真是造孽啊!】
周圍其他樓的居民不斷醒來,加入了呐喊。一起試圖把樓內可能的、沒聽到的居民喊醒。
消防車趕了過來,緊促的鳴笛聲由遠而近。
消防員剛走下來,突然一個披頭散發,身穿睡衣,抱著嬰兒的年輕的女士跑了過來。她跺著腳朝消防員哭喊:【有個人衝進去了啊!你們快點去救他!快點去救他啊!他進去很久了!】
周圍剛來的人群驚訝不已:【有人跑進去了?】
一個來得早的市民立即大喊:【那小夥子了不起的!救了好幾個人!】
【聽說他一扇門一扇門地拍過去,把人喊醒!】另一個說。
【有的人昏過去跑不動了,他就把人背下來!】還有人補充。
【說是讓他不要再去了,他不聽……唉……】
大家七嘴八舌地讓消防員不要忘了把那個小夥子也救出來。
屏幕下方出現一行小字,介紹著大致情況。
說這場大火在淩晨三點發生,火勢燃燒得很快,此時大部分居民都在睡夢中。這時候有個年輕人出現,跑進樓內,挨家挨戶地將人喊醒,還提醒大家,用濕毛巾掩住口鼻,匍匐前進,不要站起來跑。當有老人或小孩跑不動的時候,他將其背下樓後,毅然再次返回樓內,試圖將樓內居民喚醒。
因為這個年輕人的舉動,這場火災極大地減少了居民的傷亡。
最後出現在屏幕的一行字,是:【當消防員將這位見義勇為的年輕人找到時,他已經陷入了昏迷。經過醫生判斷,吸入大量毒氣的他,腦部或有損傷,恐怕很難蘇醒,即便醒了也難恢複成為正常人。】
就在謝勁竹為那個勇敢的年輕人感傷的時候,他突然想了起來,自己是在看一個叫作《今晚可以去你家嗎》的綜藝節目,怎麼看著看著畫風就變成紀實節目。
除非……!
謝勁竹的腦海裡,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這時鏡頭一切,畫麵出現了醫院。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找到了一位護士,打算問些火災現場見義勇為的年輕人的問題。
護士說:【他昏迷了四天,各種指標顯示情況都不太好,但第五天,他突然醒了過來。教授和主任都說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除了情緒低落、變得不愛說話以外,身體並沒有什麼後遺症。】
工作人員問:【可以說說他叫什麼名字嗎?】
護士說:【他叫關琛。】
……
“!!!”
謝勁竹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被電過了一遍。
屏幕中,那個昏暗、狹窄、淩亂的屋子裡,關琛就那麼平靜地描述著自己:【(我)昨天才出院。醫生說我很幸運,差點就成了植物人,醒不過來。】
然後關琛開始說昏迷時的夢,說自己失敗的前半生。說得那般漫不經心,語調平和,仿佛在陳述另一個人的人生。
但是在溫情的背景音樂裡,這種類似“旁觀者”的敘述,是顯得那麼令人動容。
謝勁竹捧著紙巾,哭得稀裡嘩啦。
【我運氣好,算是撿回了一條爛命,昏迷了三天醒過來,沒什麼後遺症。出院後我想過了,我要做一些跟以前不一樣的事情。比如我想要交朋友,交很多朋友。我想要離開這間小屋子,去其他的地方。】關琛解釋著自己經曆了生死之後,決心過上和以前不一樣的人生。
“好!”謝勁竹啜泣著給關琛鼓掌。他不僅釋然了關琛前後反差巨大的變化,甚至還很支持鼓勵。
他今天聽了三遍關琛這個名字,分彆出自三個不同人的口。
一次是邢焰說的。
一次是關琛自己說的。
一次是護士說的。
每聽一次,關琛的形象在他腦海裡,就會發生一次轉變。
如今的關琛在謝勁竹心目中,不再是拖後腿的麻煩師弟,也不是可疑的精神病患者。
而是一個擁有絕佳才華、極高智商、心地善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
這樣的關琛,他相信絕對不會像一號到十號的師弟師妹們那樣處處給他惹麻煩。
“終於……十幾年了,邢老師終於靠譜了一回……”謝勁竹很激動。
看著播放結束了的電視,看著已經深夜的時間,想著這時候聯係邢焰這位老人家,恐怕不太道德。
他按捺住激動的心情,琢磨著,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就是星期六,而邢焰說過關琛會在星期六早上去上課。
謝勁竹打定主意了,邢焰拜托他幫忙的事他接下了。
隻不過,可以預見的是,這個節目過了今晚,關琛很有可能吸引到那些大公司的目光。
如果關琛想去那些大公司,他會幫忙推銷,必不能讓師弟吃虧。
在謝勁竹心裡,關琛已經是他的預備小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