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埋頭搗鼓什麼實驗的關琛,抬起頭,突然看到一個女人站在身前。他大呼小叫著,下意識把手伸進破風衣的內兜。
看到對方形跡可疑的手,小熊連忙大喊:【我是你妹妹啊,老哥!】
聽聞女人自稱是自己的妹妹,關琛關節突然生鏽了一樣僵硬地轉頭起來,放下手,用合成音一板一眼地說:【我是機器人二號,教授,他,不在這裡——】
【喔喔,原來你是機器人啊。】小熊相信了,讚歎道:【這是什麼新發明嗎?長得還真是栩栩如生!】
【(合成音)有,什麼事,還請留言……嗝。】關琛突然打了個酒嗝。
【機器人還會打嗝?】小熊湊上前嗅了嗅空氣,憤而大喊:【你就是他本人啊!裝什麼機器人!】
關琛見用計不成,隻好恢複成半醉不醉,混不吝的疲懶樣子:【好吧好吧,你怎麼來了。真奇怪,你竟然還沒死。】
【……我不僅沒死,而且還是來邀請你參加我的婚禮的!】小熊覺得自己真不應該來。
【你要結婚了?】關琛喝了一口擺在桌上的啤酒,一半的酒流到了衣服上,少部分掛在了嘴邊。他用袖子隨手擦了擦。
【對!】小熊嫌棄地看著不修邊幅的關琛。
【真讓人唏噓。】關琛用稍微認真了一點的眼神,看著女人,說:【我們是由自天地初開就一直存在的粒子所組成的個體。那些原子經過了140億年的時空旅行創造了我們。兩個人在這個世界上能夠產生關聯,在某種意義上是個奇跡,嗝。】
【對對對!所以我遇到了我的那個奇跡,我要結婚啦!老哥,我真是錯怪你了,在來之前,我還以為你會對我冷嘲熱……】
【你簡直浪費了全世界最大的奇跡,嗝。你有幸成為我社會屬性名義上的妹妹,但是一點也沒學會我的智慧。結婚?真可憐。你去了所謂的大城市,竟然隻學會了人類最落後的東西。】
【……】小熊悲痛地扶住了額頭。
【我也不想這麼直白地告訴你,但所謂愛情,不過是讓動物繁衍後代的化學反應罷了。開始的時候讓人頭昏腦熱,然後漸漸消退,最後隻留給你一段失敗的婚姻,讓你在餘生不斷質疑自己,到底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我們的父母不正在這麼做嗎?更重要的是,你繁衍的後代很可能繼承你的智商。所以我建議你不要結婚。】
【啊啊啊啊!為什麼這麼多年,你一點也沒有變啊!】
【變化不一定是好的。】關琛鄙夷地嗤笑一聲,灌了一口酒,低頭拿螺絲刀搗鼓著什麼:【我愚蠢的妹妹啊,嗝,你覺得自己成長了、成熟了,但實際上你不過是被更多的規則束縛了思想……】
…………
“啊啊啊……我好想打你呀!”小熊雙手紮喇紮喇撫摸著灼熱的臉頰。是被氣熱的。
“這很好,說明你入戲了。”關琛把手裡做做樣子的空啤酒瓶,塞進了破風衣的兜。風衣裡麵的口袋,被他裝了幾個用報紙製成的“炸彈”,說一個視法律如無物的科學家,身上不隨身帶點軍火,這算什麼科學家。
“原版電影裡也沒有被演得這麼壞啊。”小熊皺著眉頭嘟囔道:“怎麼回事,總感覺你是在演一個想要毀滅世界的邪惡科學家……”
關琛臉色一正:“邪惡的科學家有什麼不好。他們通常擁有宏大的抱負,持之以恒的決心,令人動容的執行力,腳踏實地的計劃,一個人挑戰全世界,麵對外界的質疑從不退縮,他們才應該成為主角。”
“你說的有點道理……但是他們殺人啊。不管目標是什麼,傷害彆人成全自己,這樣是不對的。”
“沒想到你意外的不算太傻。”關琛揚了揚眉,覺得越來越不能小看這女人。小熊看似活得很簡單,但簡單有時也意味著強大。複雜肮臟的人如果妄想汙染她的心靈,搞不好會反過來被她淨化。
如果在上輩子,關琛絕對不想認識這樣的人。
“你剛才是在說我傻吧?”小熊歪著腦袋問。
“沒有,我隻是在模擬,戲裡的人會怎麼說話。g……嗝。”關琛硬生生打了個嗝,假裝人還在戲裡。
“原來是這樣……少騙人啦!”小熊咻咻咻地出拳打過來。
關琛連忙練起閃避能力。
他們兩個人已經把這段戲排練了幾遍,但他們都不知道什麼才是好的表演,偏偏兩個人半吊子水平還假裝自己很懂,憑感覺胡亂調整,這裡改一點,那裡改一點,結果搞到最後,除了台詞,整段戲的感覺完全偏離了原版。
這段戲幾乎就要變成【即將結婚的妹妹回到鄉下,來邀請哥哥參加她的婚禮,結果無意間撞破了邪惡哥哥正在計劃毀滅世界,妹妹為了全人類的安全,必須鬥智鬥勇把哥哥從實驗裡騙出來……】
“你演得雖然氣人,但的確很厲害啊。感覺就像是真的犯過很多罪,無法無天,把法律當成草紙。”小熊回憶起關琛的表演,不得不佩服老同學的天賦。
關琛笑了笑,覺得上節課果然沒有白上。
他不知道智商上的碾壓是一種什麼感覺,但那種視法律道德如無物的亡命之徒,他上輩子是見不少的。就連他自己,也隻遵守著他自己總結出來的規矩而行動。
所以關琛念出那樣的台詞,本身就有一種“我隨時會犯法”的說服力。小熊能感覺出來,其實也不奇怪。
因為那是一種守序之人,對社會秩序破壞者的反感和忌憚。
“你演得也不賴。”關琛稱讚小熊,“簡直就像是本色出演。這電影如果拍第二部,說不定你可以去試試女主角。”
“這電影已經有第二部了。”
“……接下來換另一種風格來試試。”關琛轉移話題,“另一種科學家,不那麼放肆的,反而是守規矩到極點了的。”
“時間來不及啦。”小熊看了看手機,“我馬上就要走啦。下次再試你的新想法。”
關琛一看時間,果然快過去一個小時了。時間已經來到了下午四點半,馬上就可以吃晚飯了。
“你等下要是哪裡工作?”關琛想起來,自己也應該找一份正經的兼職攢點錢。而這方麵,小熊看起來經驗很多,可以向她請教請教。
“電影院。”小熊說,“這還是你建議我的,說是在影院兼職,買電影票可以打折。”
關琛忽然有了一種猜測:“我上次讓你幫我買電影票,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小熊想了想:“也就半個月之前吧。”
確定了。
這就是個工具人。
人形打折器。
“以後的電影票也要繼續拜托你了。”關琛遞上一罐啤酒,認真拜托道。準備接過前身留下的“遺產”。
“小事小事。”小熊笑著收下了啤酒,起身走向玄關穿鞋。
關琛跟著一起,準備日行一善,把小熊送到樓下。
“怎麼這麼多垃圾袋?”小熊指了指堆積在牆邊和玄關的垃圾袋。
“前兩天來了次大掃除。”關琛解釋,之所以還沒扔掉,是因為垃圾分類不會。
“啊,要是時間來得及的話,我就可以幫你了。”小熊一臉惋惜:“我最擅長垃圾分類了。”
“你怎麼也擅長垃圾分類?”
“因為我偶爾也在餐廳兼職呀,下班前要整理垃圾的。”小熊說。
“你還挺辛苦的。”關琛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有小弟幫我處理垃圾,你要是過意不去,我讓他留一袋給你。”
“我才不會過意不去咧。”小熊笑嘻嘻地穿好鞋子,推開門走出去。
長廊已經開始有些暗了。
天花板的燈依然是壞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修好,或許好幾年都不會好。
走在樓梯上,關琛突然向小熊發問:
“對了,你最近有沒有TA的消息?”
“誰?”小熊一臉茫然。
“還能有誰。”關琛露出一個欲言又止,欲語還休的表情。
小熊立馬陷入了思考。
關琛眯著眼,等待小熊自投羅網,娓娓道來。
這個問題是在試探小熊對前身人際關係的了解程度。
果然,小熊思索了半天,腦子裡已經有了個選項。
“你是說那個,六月跟你一起看電影的女孩子?”小熊小心翼翼地看了關琛一眼,“我後來也沒看到過她。”
“不是她。”關琛搖搖頭,讓她再猜。
“還是說……學委?聽說她以前就很喜歡你,去年同學會的時候,好像還問過你為什麼沒來……”
“也不是她。”
“難道是靚靚?也不對啊,你一直很煩她來著……”
“不是她。”
一直走到了樓下,關琛也依然“不是”“不是”地搖頭,否定每個小熊說出來的名字。
小熊幾乎快把共同好友都猜了個遍,“到底是誰啊!”
關琛這下可以確定,熊鬱並不知道有關前身戀情方麵的消息。
對於一個獨居在外的人來說,有時候身邊的戀人比遠方家人知道更多事情。
這對關琛來說,意味著前身的戀人比前身的家人更麻煩。
好在前身沒有讓他失望。
關琛終於告訴小熊答案:“王慶均。”
“王慶均?這人誰啊?!”小熊異常震驚。這名字聽起來像個男人啊。
“是個很紅的流量演員啊。我很討厭他,所以問問看你知不知道他最近的消息。”關琛胡亂回答著。
王慶均是關琛在【成為影帝的第X步】吐槽精選集裡看到的,現在隨手拎出來當個靶子,關琛毫無負擔。
“我怎麼可能知道嘛!”小熊咬牙切齒的,“而且你要問就直接問嘛,支支吾吾的,我還以為你想問誰咧!”
“王慶均怎麼了,什麼演技也沒有,但是又能賺這麼多錢,這很厲害的好不好。”
小熊驚訝地看著關琛,想起了他說找不到喜歡表演的理由,就去當偶像的玩笑:“你不會真的考慮過去當偶像吧?”
“這也不是不可能。”關琛說:“所以你暫時忘記我學霸的身份,以後不要總是找些高智商的角色給我演……你如果把我當成【花瓶】的話,我會很開心的。”
“哈哈哈~”小熊一點也沒當真:“你現在都會開玩笑了,變化真的好大呀。”
“想知道原因嗎?”
“為什麼?是因為戀愛了嗎?”
“星期五,淩晨十二點半,魔都頻道,你去看就知道了。”關琛想起了《今晚可以去你家嗎》這個節目。
“等等,淩晨十二點半,是指星期五的零點三十分,還是星期六的零點三十分?”
“……要不你都等等看?”
……
關琛一路把小熊送到了公交車站,他自己則在附近吃了晚飯。然後買了點水果。
到達家樓下的時候,那個垃圾少年已經等在那裡了。少年跟著進了屋,當看到那一大堆的垃圾後,也沒惱,甚至判斷出關琛或許有生活自理障礙,於是很有經濟頭腦地提出了包月方案。隻要付了包月費用,以後隻要把垃圾放在門口,他就會過來拿走處理掉。
關琛高興地接受了,還問對方會不會燒菜,以便讓對方提前明白【錢能買來快樂和時間】這個樸素的道理,從而更好地踏上社會。
可惜垃圾少年除了給垃圾分類,其他會的不多——儘管垃圾少年自稱從小耳濡目染,會點廚藝,但關琛一聽對方來自英格蘭,就擺擺手說算了算了。
等清空了所有垃圾之後,看著終於煥然一新的屋子,關琛油然產生了一種成就感。
一邊用手機瀏覽新聞,一邊吃著香蕉拉伸著肌肉,一邊聽隔壁小孩的哭聲,關琛覺得這樣的日子平平淡淡的,可真有意思。
隻不過,要是有個正經的兼職工作,日子就更充實了。
關琛想著,或許下次可以找邢焰那老頭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