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走眼(1 / 1)

邢焰的坐姿早在關琛表演的一開始,就已經變了。

當關琛表演結束之後,全場靜默無聲。

【隨便玩玩的】,【沒認真來】這種借口常出於自負、怕失敗、不肯接受現實的人之口。

小熊剛才這樣幫關琛解釋,眾人雖有準備,知道關琛接下來要拿出真本事來了,但也沒當太大的回事。然而誰也沒想到,關琛認真起來,竟能拿出這種表演來。

邢焰沉默了,用圓珠筆點著記事本,“哢噠哢噠”聲一響一響的。

他開了這麼多年表演培訓班,關琛不是第一個想要退學費的。

在那些要退學的人裡,除了家人去世、突患絕症、欠下大額賭債這些急需用錢的,其他大部分都被他以各種理由勸住。

有的是誘之以利,予以重諾,說學滿多少多少天就有機會被推薦給知名公司的經紀人。

有的是動之以情,拿出看家本事賣慘,戲飆起來讓對方都不好意思要錢。

深諳怎麼對症下藥。

邢焰記得關琛來報名那天的情景。關琛上來就問能在這裡學到什麼,如果學不到東西,是不是能把錢退回來。

桀驁得很。

邢焰實在看多了這種狂妄的年輕人。本事沒多大的井底之蛙,往往最容易自命不凡。但生意上門了沒理由推出去。

他問了關琛一句,“你覺得什麼是表演?”這其實是個為難人的問題。

關琛的回答依然狂得沒邊,說,“表演就是在扮演神。”

邢焰很想看看關琛怎麼用表演體現這句話。

然而第一堂課的時候,關琛沒來,第二堂課來了卻想走,也不知道在搞什麼鬼。講好學不到東西再談退錢的事,你這課都沒上就想走,不合規矩啊。

邢焰深知,想要勸住這類自大的人,唯有在專業方麵折服對方,讓關琛切身感受到表演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悶在家裡照著東西練就能練會的,如此才能讓他心甘情願地把錢留在這裡。

他批評關琛責罵關琛,其實都是一種教學,目的是使角色和演員有情緒上的貫通。

至於這種教學方法是否妥當,邢焰隻能說,演員的抗壓能力也很重要的一環,片場導演罵起人來常常更過分,多難聽的都有。要是那麼容易崩潰,可能真的不適合乾這行。

他在指導完關琛之後,已經打算迎接關琛表演結束後感激的目光了。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關琛不僅一點沒用上他教的東西,而且還搞出了這麼個狀況外的情況。

【真他媽神了……】

邢焰感受到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想看看他怎麼點評關琛的這段表演。

“嗯……”沉吟好一會兒,他用筆在本子上點了點,開口卻沒給點評,而是要求道:

“再來一遍。”

……

再表演一遍。

關琛對此並不感到生氣,也不感到抗拒。

因為他現在的心思,已經不在邢焰身上了。

剛才的五分鐘,對他來說簡直一晃而過,他都還沒弄清楚這是種什麼感覺。

他模仿的是上輩子極有名氣的電影角色,《黑暗騎士》裡的小醜。這部電影他反複看了十幾遍,裡麵大部分場景他都記得。

然而他的身體本能卻在警告他,如果逐幀逐秒地去模仿,最後隻會弄巧成拙。所以他隻是在心裡構建出一種模模糊糊地感覺,讓身體的本能去演繹那種狀態,同時意識清醒地念著這世界《虛弱黎明》的台詞。

回味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做一個清醒夢,夢裡他捧著一團火焰,一邊攏著手不讓這團火熄滅,一邊走在鋼絲上。

演完一場,明明沒多大的運動量,但關琛卻累得堪比打了十個回合的拳賽。

“你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小熊跑過來小聲驚歎,想拍拍關琛的肩膀,但看到關琛蒼白的臉色,忙問,“你怎麼了?是病發了?”

“沒事。”關琛雖然疲憊,但精神卻十分亢奮。

【這就是表演嗎?】就像掌握了某個開關,開關一開,他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關琛想試試看這個開關是不是一次性的,趁那種感覺還沒消失,他跟小熊說:“我們再來一遍。”

小熊打量著關琛狂熱的眼神,笑了笑,點點頭又跑回舞台另一邊,做準備去了。

關琛站在“牢籠”裡,開始想著下一個要挑“召喚”前世哪個角色。

要說【審問】、【反客為主】、【經典反派】的話,好像還有另一個大名鼎鼎的角色。

關琛的腦海裡浮現出了《沉默的羔羊》裡的漢尼拔。

“噠。”關琛對小熊打了個響指,代表可以開始了。

全場眾人屏息凝神,各懷心思地期待著、注視著。

然後他們看到,待在“牢”裡的關琛,這次沒有坐在地上,而是雙手規規矩矩地貼著大腿兩側,身姿挺拔地站著,肩頸繃出一個說優雅不優雅、說緊張不緊張的角度。

關琛的頭發不像上一段那樣濕淋淋地搭在頭皮,而是被他用手捋到了腦後,彆在耳朵後麵。

清秀的五官露了出來。

當小熊靠近牢籠後,關琛深深地凝視著小熊,眼裡蕩漾著微微的笑意。仿佛一個熱情好客的主人,很早就等在這裡,準備迎接客人。

“哦,你來了。”關琛的招呼裡滿是上層人士的溫柔和風度。

哪怕他一身狼狽,哪怕他穿著不合時宜的運動服,哪怕他的長發淩亂不齊,哪怕他身處牢籠,但他此時就像是一個真正的落魄貴族、落難藝術家。

但所有人都覺得隱隱有哪不太對勁。

因為關琛直直地站著,渾身就彌漫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危險氣息。一身拉鏈拉到最上麵的運動服,恍惚給人感覺像是精神病院的病服。

“不要離我那麼遠,我又不會吃了你。”關琛臉上微笑的角度、眼角溫柔的弧度,都完美到像是經過千百遍的丈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讓人感覺,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東西能改變他的心率。平靜從容簡直到了一種詭異的程度。

小熊走到牢籠前麵,好奇地打量展示著新麵貌的關琛。【這次是優雅殺手、紳士罪犯嗎?】

“人在臨近死亡的時候,會展露出他們真實的一麵。”關琛的語調抑揚頓挫,優雅地像在念詩,他關心地問著小熊:“我殺了你那麼多朋友,從某種程度上看,我比你更了解你的那些朋友。你想不想知道,他們中誰是真正的懦夫?”

關琛的雙眸充滿了慈悲。看起來,他就像是一個好心人,正在拯救迷失的羔羊。

小熊很喜歡關琛這次的表演,覺得她這次能安安心心把戲演好了。剛才那一段關琛神經質的表演,一看就很危險,即便知道是在演戲,她也不敢靠得太近,總感覺下一秒為了戲劇效果,關琛會真的拿什麼凶器捅過來。如果不是她成熟穩重,剛才幾乎快說不完台詞了。

這次就很好,這次的儒雅罪犯,就溫和很多。

小熊在關琛周圍踱著步:“笑著死哭著死,有什麼區彆呢,都是運氣不好。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怎麼評價你自己的,你覺得自己的運氣……”小熊說到此處,猛的一個轉頭,想要突出審訊官的威嚴和氣勢。

隻是當她轉過頭後,迎麵看到的是一雙關琛還來不及收回的眼。

“嘶——”

這一眼,讓她渾身的汗毛根根豎立。

因為她從關琛的眼裡看到了毫不遮掩的欲.望。不是一般罪犯關在牢裡之後不得發泄的x.欲,而是食欲——久沒進食的野獸,看到美好食物的那種食欲。

【他想吃我!】小熊被嚇得連退數步。

再看關琛,那危險的眼神已經不見。他依然直挺挺地站著,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隻是用一種滿是憐憫的眼神看著步步後退的小熊。

這次小熊不再覺得關琛的眼神慈祥又紳士,她覺得關琛看她的眼神,就是一個饑餓的美食家在打量案板上的食物。

“你的運氣,你的運氣是……”小熊心砰砰跳著,囁喏著說不出台詞了。

“嗯?”關琛善意地後退了一步,讓對方不要緊張。

小熊磕磕巴巴繼續:“你的運氣是好是壞?你現在在牢裡,馬上就要麵臨三百年的刑期……”

“那你覺得你的運氣怎麼樣?”關琛忽然又脫離了劇本,即興改詞。

“什麼?”

“你從一個小地方的警局來到這裡,拿過幾個比賽的名次,也破了幾個案子,但從來沒人真正地在乎你。想知道你那些朋友是怎麼看你的嗎?喔,對,我不說你也猜到了,或許你聽過的比我知道的還多。你拚了命的證明自己,不談戀愛,不參加活動,努力打造出一層堅硬的殼。你為自己的口音自卑,為自己的品味自卑,你為什麼不用你那敏銳的洞察力看看自己?你真的是他們中的一個嗎?你真的在乎他們嗎?你真的……為他們的死感到生氣嗎?”關琛憐憫地看著小熊,“真是可憐。”

小熊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心防被重重擊穿,已經呆呆的說不出任何話了。

“好了,就到這裡。”邢焰開口叫停了表演。

屏息的眾人,這才浮出水麵般紛紛喘氣。

“最後那段台詞,太狠了……”

“演得也很狠啊!這他媽是想策反審訊官吧?!”

……

所謂【普通人】,就是言行舉動都很容易被預測的人。

《虛弱黎明》裡的反派罪犯,即便殺了很多的人,犯了很多的罪行,但他依然在普通人的範疇之內。

邢焰在影視行業打滾幾十年,看過的劇本有上千本。一個電影的反派在電影裡會以什麼方式出現,他基本都能猜到。

而關琛的兩場表演,演的就不是屬於普通人的普通罪犯。

可以說關琛的表演已經脫離了文本,是一種很失敗的表演。放到劇組裡,這種情況是要遭人恨的。

但從表演的角度來看,關琛的表現實打實令人覺得驚豔。簡直是在毫無顧忌地炫耀自身的天賦。

剛才看關琛的表演,一個盤腿而坐,一個直挺挺地站著,都是從一開始就攥住觀眾眼球和心臟的開場,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出場。

人物的設定,更是罕見。

前一次是演神的對立麵,一個以惡為樂的魔鬼;後一次則是扮演神本身。

哪個都不是那種普通膚淺的連環殺人罪犯。

關琛展露的這兩個角色,其中的複雜程度和文學深度,實在令人震驚。

更令人震驚的是,關琛的的確確地演出了一種“說服力”。這就是純粹的天賦了。而天賦這種東西,是沒處說理的。

邢焰在看這兩場表演之前,完全根本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東西。他以自己多年的表演經驗來看,關琛構建的這兩個風格迥異的角色,並沒有展現完全,今天演的隻是冰山一角。

儘管關琛的表演並不成熟,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但邢焰能夠確定,將來關琛若是遇到了合適的團隊,遇到了合適的契機,假以時日,影史上必添兩個經典反派。

他很想問關琛是怎麼宅在家裡就能鼓搗出這些角色的,自學三年,到底看了哪些東西學來的。

但現在,此時此刻,邢焰隻想鼓掌。

“啪,啪,啪啪……”邢焰放下記錄學員作業情況的本子,開始鼓掌。

看到邢焰沒有點評而是直接鼓起了掌,學員們也紛紛相應掌聲,熱烈地鼓起掌來。

學員們雖然想得不深,但至少知道,絕對不是他們能演出來的。在他們看過的電影電視劇裡,也沒見過這樣子的罪犯。對於這樣的罪犯,他們並不討厭,反而還覺得好迷人,看不夠,很想在大銀幕上看到這樣的角色。同時,他們也深受打擊,對“天賦”的殘酷有了更清醒的認識。

看著眼前鼓掌的眾人,關琛站在舞台中央,大汗淋漓,仿佛剛才的兩場表演已經耗儘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握著發麻的雙手,感覺現實的觸感一點一點回到了身上。

關琛怔怔地回味著剛才十分鐘的一切。

“我要跟你道歉,我今天的確是看走眼了。”掌聲停歇之後,邢焰的第一句話就是跟關琛道歉,語氣再不複之前的刻薄。

“是跟【我們】道歉!”小熊提醒。

“……”邢焰不理,接著說:“但我也很幸運,看到了今年我見過的最精彩的表演。”

小熊小心翼翼地靠近關琛,發現關琛的雙眼既不癲狂,也不悲憫之後,才終於敢靠近過來,埋怨道:“你好歹提醒我一下啊。”

關琛咧著嘴,說:“我也不知道會演成什麼樣啊。”

兩個人下台。

接下來邢焰繼續上課。

而關琛坐在位置上,仍舊回味著第一次表演帶來的感覺,一直到下課才回過神。

下課後,一些學員特意來跟關琛打招呼告彆。

關琛盯著老頭的背影,準備跟上去談學費的事。

“你怎麼突然這麼厲害了?是不是偷偷找了其他培訓班上課啊?”小熊穿過眾人,跳起來一把攬住關琛的脖子,差點沒把關琛的脖子擰斷,“拜托拜托,把我也介紹過去吧。”

關琛用認輸的頻率連連拍打小熊的胳膊:“沒有這種培訓班,你快下來!”

小熊跳了下來,笑嘻嘻問:“你下星期還是白天來上課嘛?我們一組完成作業呀。”

關琛下了舞台之後一直在神遊,都沒聽邢焰布置的家庭作業。

“再說吧。”關琛沒有答應,因為按照計劃,他這次蹭了一節課之後,拿回學費,之後就不打算來了。

“你還是要退學啊?”小熊的語氣有些低落。

“嗯。”勢在必得。沒有這筆錢,很多事都做不了。剛才的表演課雖然很新鮮很有意思,但生存都成了問題的他,培養興趣愛好什麼的,還是以後再說。

兩人走出教室,大廳裡有好幾個人正在等小熊,準備一起去聚餐。她們的目光時不時瞟向關琛,隱隱約約希望關琛不妨也一起去。

關琛則看也沒看那邊。

小熊笑著回絕了,說她打工快來不及了,就不一起吃飯了。

眾姑娘隻好離開。

“你還在打工?”關琛問。他以為小熊是那種隨便拿出一萬多塊錢來學表演玩玩的任性富家女,“今天不是周末麼?”

“我們這種家境普通、連作品都沒有的小演員,是沒有假期的!”

“厲害,加油。”關琛揮揮手,準備告彆小熊。既然沒有借錢的價值,那就不是他朋友了。

小熊一把拉住關琛:“對了,我上星期打你好幾個電話,怎麼打不通呀。”

走不掉的關琛隻好解釋:“我手機掉了。”前身的手機應該是掉在了火災現場,出院的時候口袋裡隻有錢包。

“你新號碼是什麼?”小熊拿出手機。

“還沒買新手機。”關琛回答。

“不是騙我?”

關琛嗤笑一聲,都懶得回答。

“時間來不及了,我要去打工了!作業的事情,到時候我去找你商量!”小熊就風風火火地跑下樓去了。

“我搬家了!彆來!”關琛大聲阻止。

也不知道小熊聽沒聽到。

關琛沿著走廊找了找,終於在敞開著門的辦公室裡,找到了邢焰。

遞上病曆。

“你是真的快死了?”邢焰大吃一驚。

“差點死了。”關琛說,“但是沒錢調養身子的話,可能也會死掉。”

“原來不是借口啊……”邢焰嘟囔一聲,隨意翻著病曆本,問:“很缺錢?”

“很缺。”

“你現在做著什麼工作?”

“沒有工作。”

“兼職?”

“也沒有。”

邢焰沉思起來,半晌,開口說:“學費我可以一分不少地退給你。”

關琛點點頭沒急著高興,因為邢焰的語氣裡明顯表示他還有後半句。

“但是你以後還是繼續來上課吧。”邢焰把病曆還給關琛,“下星期你繼續過來上課,不要錢,免費教你。”

關琛有些驚訝,課堂上公然甩了邢焰麵子的時候,他就做好了學費討不回來的心理準備。沒想到現在不僅被退還學費,竟然還能免費入學。

邢焰說:“你是有天賦的,之前說你當不了演員,是激你的氣話,也是想讓你記住罪犯麵對語言的挑撥,要努力抑製衝動的那種情緒。如果讓你不高興了,我再跟你說聲對不住了。”

關琛搖搖頭,已經沒放在心上了。

“你那兩個角色演得很有意思,這是你的天賦,如果你不乾這行,那太可惜了。如果是一般的演員,我不會這樣勸。

“華夏演員協會裡,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員,隻靠表演是養活不了自己的。搞藝術的,最重要的就是天賦,沒有天賦的人乾耗在裡麵,就是一種虛度。他們也不是都沒實力,但除了實力,還需要運氣。演員不是隻要演得好,就能賺大錢的。決定一個演員最後能走多遠的,從來都是演技之外的東西。”

邢焰說到這裡,認真地看著關琛:

“但是你不一樣,你是隻靠表演就能賺到錢的。所以我準備一邊給你上課,一邊給你找表演的機會,把你帶入行——我雖然很久沒出作品了,但還是有點人脈可以用的。

“另外你也不要覺得我是無償做好事,將來你出名了,我是會拿你當培訓班招牌的。

“這個交易,你考慮考慮。”

……

把拿回學費、說“我考慮考慮”的關琛送出門後,邢焰坐在沙發上狠狠鬆了一口氣。

坐在櫃台後麵的耳釘小哥,把剛才邢焰和關琛的對話聽了個全。他走過來打掃著茶幾上的杯子,鄙夷道:“你剛才那些話是跟第幾個人說了?第一百個?”

“哪有那麼多,頂多才第十個。”邢焰抬起腳躲著掃把,感慨著:“做生意不容易啊。”

“就是你隨便給人免學費,所以我們才經營不善啊。”耳釘小哥鄙視地看了邢焰一眼。

邢焰自知理虧,沒有頂嘴。他放低了聲音,說:“這次可能是真的。雖然那小子技術還不夠潤,表演全憑本能,自己一個人閉門埋頭猛練,應該走了不少彎路的。不過能練到這種水平已經很不錯了,是個可造之材,教這樣的學生,不會辱沒我的名聲。以後名氣起來,我們就可以十倍百倍地賺回來了。”

“類似的話你也說過七遍了。”耳釘小哥嗤笑一聲:“還什麼從來沒看走眼過……笑死人了。”

“唔,這次是真的,真的沒有看錯。”

“這句比較少見,但也說過三遍了。”

“這次真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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