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暗室。
一位黑衣人盤膝而坐,身前一麵銅鏡靜靜懸浮。
鏡麵閃爍幽光,與遠處的天地氣機勾連,通過一種玄妙手段,在鏡麵上方映襯出遙遠之地的景象。
光暈中,一人身化雲煙,在漫天血光中從容遊走,看似形勢凶險,那人卻麵色不改,更毫發無傷。
時而難以躲避,單手輕揮,一道陰冷劍光閃過,當即斬出一條路。
說時遲,那時快。
隻是一閃,人影就已脫困而出,虛立半空,遙遙朝下注視。
“好身法!”
“好劍訣!”
黑衣人口中喃喃:
“本以為隻是個普通的苦修士,想不到,此子竟然如此了得。”
“仙師。”
穆家家主穆陽立於黑衣人身後,此即忍不住麵露忐忑,道:
“鎮法司的人都已來了,這人也逃過您設下的陣法,我們……”
“會不會暴露?”
“你在害怕?”黑衣人抬眼看去,冷冷開口:
“彆忘了,你們穆家人的命,早就已經是我的了,活著就該心懷感激。”
“噗通!”穆陽麵色一白,急忙雙膝跪地,垂首道:
“小人不敢做他想,隻是擔心仙師您老的安危,小人的家族,也死不足惜,就怕耽誤您的大事。”
“放心吧。”黑衣人輕輕抬頭,道:
“鎮法司的人,沒那麼快找上門來的。”
“倒是最近這些年,蒼羽派、九煞殿、魏朝鎮法司,都齊聚劍南道,是在搞什麼?”
他目露沉思,眼帶不解:
“還有這姓莫的,如此實力,卻在這凡俗之地一待就是數年。”
“隻是為了區區一個凡人?”
他原本以為,前幾年來此定居的修行者,隻是一介無名散修。
更是一位苦修之士,數年來幾乎都不曾露麵,漸漸的,他也就沒放在心上。
現今看來,此人卻有蒼羽派的跟腳。
而且實力不弱。
這等人與他可不一樣,無法借助活人血食助長實力,在這濁氣橫流之地,隻會影響修行進度。
“咦?”
突然,黑衣人驚疑出聲。
卻是銅鏡映照的景象中,莫求突然雙眼眯起,抖袖揮出一劍。
劍出,天地間某種氣機瞬間被其斬裂。
鏡中的景象,也變的模糊,最終消失不見,化為光滑鏡麵。
“竟能堪破回光鏡。”
收回視線,黑衣人再次陷入沉思:
“也許,該向宗門回稟一下了。”
“穆陽。”
“小人在。”
“去抓幾個血食,我需要進補一番,不必刻意挑選地方,本地人即可。”
“這……”穆陽麵色微變,隨即垂下頭去:
“是。”
…………
海問天、江單的屍體,在血光中徹底化為灰燼,絲毫不剩。
看樣子,這附近還真有邪道修士。
而且實力不弱!
江單也就罷了,作為鎮法司銀牌捕頭,海問天的實力定然不弱。
尤其是鬥法經驗,更是出眾,想不到也遇了難。
莫求在附近盤桓片刻,未能發現其他蹤跡,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拂袖而去。
返回穀內,他取出宗門留下的手段,把所見之事一一寫下送出。
剩下的,就看上麵人的安排了。
這邪道修士連鎮法司的人都敢動手,他也不打算自找不自在。
數年來相安無事,繼續就好。
如此又過了幾日。
未曾受到宗門、鎮法司的傳訊,倒是山城的齊甲特意跑了過來。
“城內來了兩位仙師!”
莫求抬頭,麵露古怪:
“而且還是大張旗鼓?惹得人人儘知,現如今更是在長河幫提供的宅院住了下來。”
“不錯。”齊甲重重點頭:
“兩位仙師,一位年長、一位年幼,看樣子都有些貪戀凡俗之物。”
“說實話,與前輩您這樣真正的世外高人,不能比。”
似乎是看出莫求麵色怪異,他又道:
“小人也曾懷疑過是不是冒牌貨,但不少人都見過他們施展仙法。”
“嗯。”莫求點頭:
“這等修行之人,雖然不多,卻也常有,倒也不必大驚小怪。”
至於作假……
能瞞過先天高手的可能性,並不大。
“是。”齊甲應是,道:
“不過前輩您也說了,這段時日讓我多注意一下城內的情況,所以……”
“這兩人,會不會是邪道修士?”
“應該不會。”莫求緩聲開口:
“如若真是心懷叵測,大概率不會如此大張旗鼓,他們目前在做什麼?”
“在尋找擁有修行天賦之人。”齊甲道:
“現如今,每日都有人前去長河幫,想讓仙師看看自家有沒有人可以修行。”
“嗬……”莫求輕笑搖頭。
施展望氣術並不麻煩,而在這凡俗濁世尋找擁有修行天賦之人,極其渺茫。
那等人,就算未曾修法,也是一等一的人傑,幾乎不可能泯然眾人。
“小人打聽過,那兩人說他們來自仙山,此番下山就是為了渡有緣人。”
齊甲繼續開口:
“年紀長得人稱單仙師,年輕的看上去十八九歲,稱紀仙子。”
“單、紀。”莫求眼神微動:
“原來是他們。”
“怎麼。”齊甲精神一震:
“前輩認識他們?如此看來,應該不是假的了,也不知此番有沒有人得遇仙緣。”
“說起來,當年烏連城遇仙、脫胎換骨一事,早已人人皆知,他與玉鳳容更是因此成了一對神仙眷侶,不少人慕名而來。”
“前輩不知。”
他咽喉轉動,道:
“現如今,長河幫幫主玉清,已經把烏連城當做接班人來培養。”
“相信再過幾年,烏連城成就先天,就是下一任長河幫之主了。”
說著,他麵上不由露出豔羨。
“是嗎。”莫求不置可否:
“我倒是聽說,你把回春堂開到附近數個城池,家資更是不菲。”
“你那幾個孩子,都與各方勢力有著不淺的關係。”
實際上。
若非齊甲年紀大了,隻是他從莫求這裡得到的好處,早就成了先天。
“這……”聞言,齊甲不由麵露尷尬:
“小人能有今日,全靠前輩點化。”
“對了,既然是前輩您的故人,需不需要小人安排見上一麵?”
“免了。”莫求閉眼:
“不過是數麵之緣,無需……”
“咦?”
他口發輕咦,睜開雙眼,隨即麵色一凝,已是在原地消失不見。
“前輩?”
“仙師?”
齊甲一愣,急忙奔出穀內,策馬朝著山城奔去。
…………
長河幫。
即得此名,自是依河而居。
幫中大多出身漕工、漁民,關係網也是經由山城水脈而成。
今日。
幫派駐地沸沸揚揚,熱鬨非凡,無數人彙聚而來,隻為一觀仙顏。
仙師!
傳聞中的存在,竟然出現在幫內。
不止長河幫幫中,偌大山城排的上號的家族、勢力,這幾日也紛紛趕來。
議事大堂。
兩位仙師端坐上首,正被眾人人簇擁著,呈上各種精美佳肴。
有人帶著幾個年輕人行入大堂,滿懷希冀開口:
“兩位仙師,您看看小人的這幾個孩子,有沒有修行天賦?”
被帶來的年輕人,也是一個個麵泛激動、忐忑,坐立不安。
“可惜!”
單不歸隨便掃了一眼,就輕輕搖頭:
“雖然根骨不錯,奈何終究是肉體凡胎,退下吧!”
此言一落,來人麵露沮喪,一乾年輕人更是如霜打的茄子般無精打采。
“仙緣難得。”玉清坐在下手,歎道:
“果真如兩位仙師所言,擁有天賦之人,無不得天地青睞,見過這麼多人,竟無一人擁有天賦。”
“萬中,也無一啊!”
“確實如此。”單不歸點頭:
“老朽能遇雪兒,隻是她一人,就耗時數年,行遍大江南北,跨過不知多少山河,再尋如此天賦之人,全看機緣。”
一旁的紀雪有些無語的翻了翻白眼,當年師傅之所以能碰上自己,全靠運氣,哪有你說的那麼辛苦?
當下美眸閃動,轉移話題道:
“玉幫主,我聽說,長河幫幾年前,也有人曾遇仙緣,是你的身邊人?”
“不知是誰,請出來讓我們見見。”
“正是。”玉清起身,拱手施禮:
“不敢言請,我這就叫他們過來。”
說著,招呼一聲,自有下人匆匆奔走,把烏連城兩人傳喚過來。
“郎才女貌,倒是一對讓人豔羨的神仙眷侶。”紀雪掃眼兩人,含笑點頭,她雖年紀不大,態度卻是自然而然居高臨下:
“雖無天賦,也讓人羨慕。”
烏連城撓頭輕笑,一旁的玉鳳容則是躬身開口:
“仙師過讚了。”
“這般年紀,有如此修為,倒也不錯。”單不歸淡淡點頭:
“不過,為何爾等能得遇仙緣?”
“這個……”烏連城回道:
“那位仙師說,我們烏家祖上與他有些緣分,所以受托前來。”
“可惜!”
他歎息一聲,道:
“仙師也曾言,如若我不能修成先天的話,也就緣儘於此。”
“嗯。”單不歸輕捋胡須,緩緩點頭:
“確實,成就先天,還有望一窺仙途,不然終究是凡夫俗子。”
“誒……”
他眨了眨眼,道:
“我怎麼聽你話的意思,那位仙師還在附近?”
“對。”烏連城點頭:
“仙師就在城外居住,隻不過所居之地,不準我等告訴其他人。”
“這樣啊……”單不歸有些不適應的挪了挪身子,略顯尷尬的點了點頭。
他隻有煉氣五層修為,身上還沒什麼像樣的法器,確實有些底氣不足。
在凡人麵前,自可稱雄。
但在同為修仙者麵前,卻往往要伏低做小,乃至拉下臉麵。
“仙師!”
這時,一人哭喊著衝了進來,跪地哀嚎:
“我兒失蹤數日不見,生死不知,家母驚憂過度至今昏迷不醒,還望仙師慈悲,施展大法,幫小人尋到我兒。”
“如若……如若能尋到我兒。”
他顫顫巍巍從身上取出一物,道:
“小人願獻上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