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風塵仆仆的三人出現在官道之上,朝著遠處茫茫大海中的一個島嶼遠眺。
陸沐卉美眸泛起漣漪,喃喃開口:
“那就是仙島?”
卻見在那片海域之上,雲霧藹藹之中,一座島嶼好似巨獸般匍匐在水麵,島嶼麵積之廣闊,怕是不亞於東安府府城。
肉眼可見,一艘艘巨型貨船,不停來往於島岸,吞吐著海量貨物。
細細一想,自陸府遭劫到現今,已是過去了將近一年的時間。
終於……
到了傳聞中的仙島!
陸沐卉心念轉動,不由心生感慨。
“應該不是。”童元阜比照了一下童老的說法,道:
“當是仙島衛城。”
仙島周遭,有大大小小幾十個小島,諸多小島好似衛城拱衛仙島。
周遭數國,各占一個小島,他們自大晉方向而來,眼前這座應該屬於大晉。
“幾位,要坐船嗎?”
道路上,隨處可見招攬顧客的船家,此即就有一人迎了過來。
相較於其他地方,這裡的船家個個身著錦緞,麵對修仙者態度也是不卑不亢。
莫求隨口問道:
“船資如何?”
“去仙島,一人一兩金子,去大晉衛城,十兩銀子,這是行價。”
“嗬……”
對於這裡的物價,莫求無力吐槽,唯有搖了搖頭,摸出一塊金子拋了過去:
“大晉衛城!”
“好勒!”船家麵泛欣喜,招呼一聲,就有過來幫忙牽馬抬貨。
“好多修仙者。”陸沐卉掃眼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忍不住低聲開口:
“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多修仙者。”
“嗯。”
莫求點頭。
不止修仙者,武者更多,而且多是仆從。
舉目望去,可謂一流高手不如狗、先天強者遍地走,就連船夫都是煉體有成的後天武者。
“開船嘍!”
待到集齊船客,客船拔錨起行,在船夫巨力操漿下,客船前行速度驚人。
半個時辰後。
大晉衛城島嶼,已是清晰可辯。
呼喝聲,不斷。
“冀州來人,到這裡彙合!”
“來自雲州的道友,如若沒有去處,可到這裡來,安親王為諸位備有住處。”
“南蠻三州之地的修仙者,可至鎮南將軍府下轄客棧,有諸位同道,方便交流。”
“朝廷在此地設有群仙閣,練氣六層以上修士,如若未能加入仙家門派,可在其中任職,每年有靈石、丹藥作為俸祿。”
“……”
三人彼此對視,都看出對方眼中的驚訝。
想不到,朝廷在這裡專門設有各種衙門,招攬前來的修仙者。
或許……
陸家之所以能占得東安府,就是因為從朝廷那裡得了允許。
大晉如此,想來其他衛城島嶼也是一樣。
隻不過。
相較於投身朝廷,吃其供奉,加入仙家門派,顯然更加有吸引力。
陸沐卉掃眼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低聲開口:“這裡,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嗯。”童元阜點頭:
“像是凡人坊市,沒點仙家氣象。”
莫求卻不做反應,仙島周遭經由那麼多年發展,形成這般模樣,定然有它的原因。
初來乍到,先適應再說。
“元阜!”
這時,一人高聲呼喊,更是用力分開人群,朝著三人行來。
“你是……”童元阜審視來人,麵帶遲疑:
“陳爺爺?”
“怎麼,幾年不見,已經不認識我了?”來人身著長袍,道骨仙風,見狀哈哈大笑:
“童兄在哪?”
問話間,他左顧右盼,眼帶急切尋找其他人。
“二爺爺……”童元阜雙眼一紅,垂首低聲抽泣:
“他,去世了。”
“啊!”來人麵色一變:
“怎麼會?”
他目視童元阜,眼中靈光閃動,隨即有些迫不及待的低聲開口:
“怎麼會這樣,童兄有沒有讓你帶……”
話吐半截,似乎是意識到地方不對、也不是時候,戛然而止。
“先回去再說!”
招了招手,身後幾位仆從跟上,簇擁著幾人朝著島上行去。
途中,童元阜也把此前的經曆一一說了,幾人也明了此人的身份。
陳及岩,仙島的一位內務管事,煉氣十層修為的高階修士。
以此人的身份,得到傳訊,能立馬趕來,這點怕不是關係不錯能夠解釋的。
莫求掃眼對方,若有所思。
“鏡空門!”聽聞消息後,陳及岩眼中的期待消失不見,麵色變沉,目光閃爍,良久才輕歎一聲,略帶不甘道:
“童兄的事,過去就過去吧,元阜你天賦不錯,我會找機會讓幾位仙派招收弟子的執事見一見你,看能否預定某家宗門。”
“多謝陳爺爺!”童元阜急忙躬身,又道:
“陸姐姐的事,也要有勞您費心。”
這一路上,興許是遭遇相仿,陸沐卉對他照顧頗多,他自然也都記在心裡。
“她……”
陳及岩眼神閃了閃,道:
“目前仙島招收弟子的門派不多,你們可以等一兩年再做決定。”
“我在招收弟子的地方辦事,有消息的話,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多謝前輩。”陸沐卉拱手。
聽得出,對方並無多少誠意,不過能攀上關係,已是不錯。
有位熟知仙島情況的人,還負責招收弟子事宜,更是大善。
隻可惜,陸沐卉修為不高,年紀也已超過二十,幾乎沒有拜入仙派的機會。
對方不看好,態度自然冷淡。
“先在這裡住下吧。”把幾人領到一處客棧,陳及岩再次輕歎:
“最近不要亂跑,在四處看看就好,我會儘快喚人來通知你。”
這話,自是對童元阜所說。
“是。”
隨後稍作交代,對方就告辭離去,留下幾人入住一處院落。
“我出去一趟。”莫求沉吟一下,道:
“剛才,可能遇到了一位朋友。”
…………
衛城廣闊。
除了來自大晉各地的修仙者,更多的,依舊是世代居住此地的凡人。
相較於其他地方,這裡凡人的生活,顯然要優渥太多。
街道上。
青石打理的一塵不染,沿街草木,也被各家各戶打理的頗有情調。
出了修仙者的聚集地,行入城中,熙熙攘攘的凡人,當即入目。
莫求循著氣息行過幾處街道,最後在一家酒樓前站定。
這個點,酒樓幾乎空無一人。
“客官,裡麵請!”小二熱情迎來:
“您要點什麼?”
“我找人。”莫求揮了揮手,遞過去一塊碎銀,踏步行上二樓。
靠窗位置,果真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董小婉!
此時的董小婉,氣息虛弱、神情消沉,身上更像是幾個月沒有打理過一般,發絲散落、衣衫不整,一雙美眸遍及血絲。
若非太過熟悉,莫求幾乎未能認出來,剛才更是一路遲疑。
“師姐?”
董小婉身軀一顫,緩緩側首,待看到莫求,一片死寂的眸子裡終於露出一抹喜色:
“你也來了。”
嘶啞的聲音,讓莫求下意識皺眉。
在他的印象裡,董小婉一直朝氣蓬勃,充滿活力,即使陸府變故、身受重創,也是麵不改色。
現如今,又是什麼情況?
“怎麼了?”
他在對麵坐下,給自己斟滿一碗酒水:
“氣色這麼差,還獨自一個人買酒,不會是二小姐出事了吧?”
“……”董小婉輕輕搖頭:
“二小姐去了仙島,我們身上沒有靈石,我隻能暫時留在這裡。”
“那又為何?”莫求更是不解。
“我……”董小婉抬頭,滿是血絲的眸子微微顫抖:
“我見到我娘了。”
“哦!”莫求手上動作一頓:
“前輩現今如何?”
“她很好。”董小婉嘴角一撇,突然淚如雨下,垂下頭,聲音哽咽:
“她過的很好。”
“這難道不是好事。”莫求聲音放緩:
“師姐難過什麼?”
“嗬……”董小婉輕嗬,肩頭聳動。
良久。
她似乎恢複了些許精神,穩住聲音,道:
“二十多年了,我爹一直在惦記著她,我……也一直想見到她。”
端起麵前的酒壇,董小婉瘋狂灌了一口,任由多餘的酒水落在身上。
打了個酒嗝,她才繼續開口:
“當時,她是被人掠走的,我們……都很擔心她,怕她日子不好過。”
“現今,她卻……過的很好!”
莫求沉默。
“過得好,這是好事!”董小婉連連點頭,銀牙幾乎咬破嘴唇:
“那個男人沒有虧待她,甚至把她照顧的很周到,還助她成就了先天。”
“可我不明白!”
她雙手緊握,手背青筋高鼓,美眸怒瞪:
“她既然什麼事都沒有,為什麼不能往家……往東安府送封信?”
“哪怕,一個口信也好!”
“也許……”莫求張了張口:
“她隻是,不想讓你們太難過?”
這話說出口,他自己已是搖了搖頭,舉起酒水,一飲而儘。
“嗬嗬……”董小婉更是哭笑不得,神情癲狂:
“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正跟著那個男人逛街,你知不知道她那時候的表情?”
“興高采烈、滿心歡喜,眼裡麵隻有那個男人,明明一大把年紀還像個小女孩一樣撒嬌。”
“我……我當時就站在他們幾步遠的地方,一開始看到她時候,隻覺爹爹畫的畫像走了下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想上去打招呼。”
“哈!”
她抬起頭,想止住淚水,奈何絲毫無用。
“我懷疑,她是強裝歡喜,所以在那男人走後偷偷去見了她,結果……”
“她給我靈石,求我離開這裡,不想讓我打擾他們的生活?”
“嗚嗚……”
“她是我娘!”
“我娘啊!”
莫求坐在對麵,一聲不吭。
哭了一陣,董小婉顫顫巍巍抬頭:
“師弟,我不怨她,真的,我一點不怨她,我和爹爹一直希望她能過的好好的,我隻是覺得不甘心。”
“為什麼她能過的那麼心安理得?”
“我爹卻飽受這麼多年折磨,我也一直把找到她,當做拚命努力的原因。”
“因為她,我們日日煎熬,而她,卻能因為那個男人,把我們忘的一乾二淨,甚至連我這個親生女兒,都可以趕走……”
“我好不甘心……”
“我該怎麼辦?”
“唔……”
心中多日來的悲憤、不甘、委屈,此即儘數發泄出來,酒意上湧,她的聲音漸漸低落,最後身子一歪,已是一頭栽倒在地。
“師姐,我還沒有告訴你董前輩的消息。”莫求垂首,輕輕搖頭:
“還有……”
“靈石應該收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