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皇太一的當眾承諾,在雲蘇的意料之中。
準提道人也是焉壞,看似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東海的失敗,但挾威而來,最終也將東海龍王等百餘龍族收歸西方勢力,做那什麼護法天龍。
他言語中好似不經意提到的西方將要立大教的事情,卻是說者有心,聽者更有心了,多少旁觀的大能者都起了心思。
明明一場屬於西方勢力和東海的失敗,卻被他輕描淡寫地揭過了。
敗了又如何,東海我們不要了。
妖族支持的西海,擊敗了西方支持的東海,其實已經達到了目的,可以自由搜查廣袤東海了。
但這時候,準提道人卻當場語重心長地勸說妖族占據四海之後,要善待東海水族,這句話卻是說給天下萬族聽的。
妖族統禦天地,其實並不是那麼嚴絲合縫,多少強大種族都是因為不想當那出頭鳥,在維持著表麵的恭順。
東海和西海的大戰,雖然事出有因,大能者心頭有數,但其他天地萬族卻未必知道,他們隻看到妖族支持西海攻打了同樣歸順妖族的東海。
如果真讓西海敖天占了四海,那許多種族便難免起了兔死狐悲之心,更加的離心離德,自此之後防妖族如防備洪水凶獸。
東皇太一自然明白這些厲害,根本不會在量劫剛起的時候,上了西方勢力這種居心叵測的當。
妖族也曾經派人讓東海開放東海海禁,讓妖族徹查那件傳聞中的東西是否存在,也不知道東海龍王敖聖是出於什麼原因,還是被西方勢力挑撥離間,卻是三番五次婉拒,推脫不就。
最終,妖族失去了耐心,為了讓這件事情看起來更名正言順,才裝作好似是西海和東海之間的內鬥。
一方麵是為了那件傳聞中藏於四海中的東西,另外一方麵卻是東海龍王敖聖勾結西方,觸動了妖族的底線。
雲蘇帶著敖月,不多時便來到了東海的邊緣之地,此時大能者儘皆退去,然而,東海的萬丈波濤卻是絲毫沒有平息。
無數的西海水族和妖族大軍在東海四處搜尋,真正是深挖海底數萬丈一般,一寸寸地在找。
而那些死去的東海水族,此時卻是躁動不安,難得安寧,它們遊逛在海浪之間,不論是一些龍魂不全的龍族,還是鱉蝦魚蟹死後留下的殘魂,都在痛苦無比地哀嚎著。
此時,天地間,生靈死後便沒有歸處,隻能等著自然消散。
“濤生濤滅,生死輪轉,魂歸去兮……”
雲蘇站在東海之濱,念動真言,隻見一陣無形的神秘之力擴散開來,那無數亡魂便漸漸安分,沉入海水之中,絕大多數可以安然消散了。
也許,無數年後,這些安息之魂,還有那麼極小的機會再做水族,卻是後話了。
做完這些,雲蘇帶著敖月一步踏出,卻是已經到了一處沼澤。
這一處洪荒沼澤,遠離東海約莫數百萬裡,也不知來了什麼強大的生靈,使得這裡原本棲息的普通動物都嚇得紛紛躲避。
沼澤深處,卻是有一條黃金神龍蜷臥在那裡。
這是東海的兩條神龍之一,東海龍王敖聖去了西方,日後要做那西方大教的護法天龍,而這一條剩下的自然是龍母。
有敖月為她吟誦趨吉避凶的替身神咒,她最終逃過了那一場死難,也避免了去西方做護法天龍的宿命。
如今,無家可歸,堂堂東海龍母隻能藏身於洪荒沼澤之中,卻是龍遊淺水,虎落平陽。
當敖月走到她身前時,已經近乎力竭的龍母,一瞬間驚呆了。
敖月之死,是有許多東海水族親眼所見的,而且龍宮中敖月的龍魂牌也是破碎成粉,一切跡象都證明自己曾經最愛的小龍女,已經死了。
她從未想過,在東海龍宮遭遇驚天大難之後,會苦儘甘來,與自己的小龍兒相逢。
“我苦命的小龍兒……”
龍母化作人形,卻是站不起身,跌落沼澤地裡,敖月連忙扶起她,曾經的母女二人相依為靠,用一種最古老的龍族語言,述說著天地間最原始的親情。
敖月也將敖聖等東海幸存真龍儘皆去了西方,要做西方大教的護法天龍一事說了,卻是令龍母的心情更加黯淡。
漸漸的,先是龍母化作了龍形,然後口吐人言,說道:
“月兒,你既然能大難不滅,死後歸來,想來是受上蒼眷顧,大有機緣。如今東海龍族已滅,吾亦不願學你父龍托庇於西方,苟活於世,即便你不來,也不過三五月便會龍魂散儘,自絕於天地之間,也好追隨我東海萬千真龍而去,我怕它們在碧海九幽之下會覺得孤獨。”
龍母說著說著,便留下了晶瑩的龍淚,這些龍淚一跌落沼澤,便化作了無數的晶石。隻是這些晶石令人看了,便覺得有一股莫名的悲傷。
漸漸的,連龍淚都流乾了,可見她是真的痛苦到了極致。
死傷殆儘的東海真龍,雖然隻有極少數是龍母的直係子嗣,但作為龍母,其他的真龍多多少少都屬於是她的後裔。
和那位心懷不滿,但卻沒有多少停留便去西方等著做護法天龍的龍王不同,龍母也許遠不如他強大,也從未擁有過他那般說一不二,主宰東海的權勢,但卻向來仁慈。
“母親,此次東海之劫已經落下帷幕,那位妖族的天帝當眾說日後東海還是歸東海龍族後裔的。
你是龍母,可以讓東海龍族繼續繁衍下去,隻需熬過一些年月,等到西海水族退去,東海還是東海龍族的,女兒這裡有一個魚嘴寶瓶,裡麵裝著東海所有未開靈智的生靈,到時候可以助母親再次繁榮東海。
女兒亦曾聽恩人說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此番母親已是整個東海的希望,你若是再赴死,那整個東海便淪為荒海,那些真龍和水族們都白死了,卻是萬萬不能妄言生死的。”
敖月苦苦相勸,她雖然不想再回到東海,也做不成龍了,但卻當然不希望前世的母親就這麼白白死去。
東海,死的龍族已經夠多了,對她而言,曾經的情與愛,仇與恩都已經煙消雲散,唯有眼前這位龍母,她想讓她活下去。
果然,聽到敖月如此一說,龍母一對龍目中的死誌已經消散了三分,卻是有些忐忑地問道:
“此事,真的如此?”
她自然最信任這位小龍兒,但此事實在關係重大。
龍母當時已經殺的昏天暗地,連怎麼逃出來的都不記得了,她甚至都不知道是有敖月相助於她,自然不知道後麵發生的事情。
“女兒所言千真萬確,如何敢欺騙母親。”
敖月見她死誌漸去,便將整件事情又說了一遍,隻是中間隱去了自己救她這一重要細節,以及老爺的存在更是提都沒有提。
“可惜,我已被你父龍以龍王吟重創龍魂,此生已經失去了繁衍龍族之力。若是女兒你肯回歸東海,東海龍族尚且還有一線希望,如果隻有母親自己,怕是有心無力。”
雲蘇在遠處聽了,也是不由暗道那敖聖下手不分親疏,這龍族本來就是天生神聖,並不是一定要靠交配才能誕下後代。
作為龍母,如果沾惹了龍王的龍氣,自然誕下的後代龍兒會更加理想。
但即便沒有龍王的龍氣,靠著從海水精華中慢慢地吸取天地之靈,也是能自孕龍胎,誕下龍兒的。
隻是被那龍王吟重創之後,她就沒有這種逆天神通了。
這就是傳說中,一人生一族,比某些世界傳聞中的蟲後還變態的存在。
試想,如果將她放到一個以水為尊的大世界,那也許用不了多少歲月,整個世界都將被龍族占據,久而久之,就會衍化出來一個天龍文明。
敖月卻是繼續勸道:
“母親有所不知,天地間自有許多大能者,身具無上神通。先前大戰之中,母親能夠保住性命,也是因為有異人傳授了女兒替身之法,讓女兒能夠替母受罪,救你一命。
月兒如今雖然早已轉世雲霞花,並非龍族,但哪怕是為了母親,也願意替母親指明一條道路。
隻是此事實在事關重大,若是母親能以龍魂起誓不外傳此事,女兒願意冒死相求那位異人相救母親的龍魂之傷。”
敖月所言,句句肺腑,並沒有因為龍母是她前世的母親,便無原則地暴露雲蘇相助這件事情。
她分的極為清楚,心中自然是想救前世母親,不願意看著她如此毫無生念地頹然死去,但更不願意讓自己恩同再造的老爺冒風險。
“若是女兒有辦法,彆說以龍魂起誓,便是日後東海龍族永恒效忠於這位異人,我也願意。妖族和西方的路,最終證明都是走不通的,如果能有第三條路,未必不是正途。”
龍母經曆過這番大徹大悟,生死劫難,早已想明白了很多問題,也知道女兒不可能莫名其妙的死而複生,明明已經死了,卻能活蹦亂跳地站在自己麵前,先前還救了自己,顯然背後是另有高明。
於是,也不等敖月再說什麼,免得女兒夾在中間不好做,她便乾脆立下了一種名為祖龍血誓的最高級龍魂血咒,言明必將保密與那異人有關之事,同時隻要能夠重新誕下龍子,奪回東海,日後東海龍族將永恒忠誠於這位異人。
“母親稍待片刻,容女兒前去求那位異人一番。”
敖月不多時便尋到了雲蘇所在之處,表情極為自責,最終咬牙將事情說了一遍,雲蘇從頭到尾都看在心裡,但卻沒有露麵,也沒有多說什麼。
雲蘇,並不準備現在見龍母,有些事情,隔著一層紙也好過一指捅破的好。
隻見他拿出一物,正是之前敖月親眼見他用不周山神鐵煉製的神寶。
這一根看似镔鐵神棍一般的神寶,此時精光內斂,神華凝兒不散,一看就是非凡之物,氣運凝聚,天生不俗。
“此寶煉製之時你也全程見到了,乃是貧道以不周山神鐵為基礎,煉製的不世奇寶。
此寶雖然不入先天,也難為後天靈寶,但勝在取材自不周山,最為堅硬,自帶神聖,又是氣運所聚,作為寶物時此物乃是定海神針,可定天下四海波瀾,作為兵器時,可敵靈寶之威。
你將此物贈予龍母,隨身攜帶。
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是在外麵撿的,拿來定海平波,重定東海所用。
隻要掌握了它,龍魂之傷自然痊愈,待到龍生九子之時,便可以神龍歸來,以龍母為尊,重掌億萬裡東海。”
雲蘇頓了頓,好似看到了無數無數年之後,那一場說是量劫,也是機緣的劫數,繼續道:“等到重掌東海時,便將此神兵放入東海海眼中,待的無數元會之後,自然寶成。中途若是有神人來借此寶,隻要理由說得過去,龍母自行做主即可。”
敖月微微一頓,這件神兵已經關係到了東海未來的興衰,也關係到了龍母,卻是有些擔心道:“老爺,若是彆人有借無還,那豈不是大罪過。”
雲蘇笑了笑,道:“不認識它的人,也不會上門來借。認識它的人,借了自然不敢不還,此事無須擔心。”
敖月似懂非懂,但既然老爺說了,那就是對的,照做便是。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棍形神兵,隻覺得入手極沉,一時不慎,從手中跌落,直接掉進沼澤地裡看不到了。
“這,這也太重了吧……”
敖月不禁咂舌,神識一探,也不知道這神兵掉到沼澤多深的地方去了,下麵也是瘴氣重重,她修為還不夠高,自然看不清楚。
但她心頭卻是震驚萬分,明明當日老爺信手取了一小團,怎麼自己拿都拿不起來。
“調皮!”
雲蘇輕輕一笑,話音一落,隻見一道金光便從地底又鑽了出來,漂浮在敖月身邊。
“此物重有一百三十五萬斤,而且摻有不周山的神聖之力,不能和尋常的山嶽相比。彆說是你,即便是龍母,不化出原形神龍真身,也是帶不走此物的。”
雲蘇抬頭望向遠方,好似隔著無數時空看到了未來。
傳聞中與此物一樣的那件東西,如果真是此物,真是被自己插了一手提前無數個元會搞定了的話,那麼,相比傳聞中一萬三千多斤的重量,這一百三十五萬斤還自帶神聖之力效果的重量,才算是良心重量。
“若隻有一萬多斤,實在是太對不住那一位的天生神力了。”
雲蘇小時候看西遊記的時候,最覺得憤憤不平的一點便是,金箍棒可以頂天立地,號稱定海神針,但打架的時候就又不行了,一棒子下去,妖魔鬼怪都扛得住。
要是什麼太上老君屁股下麵的青牛這樣級數的,或者西方佛祖座前親傳也就算了,什麼兔子,白骨都能扛得住,那簡直是太不人道了。
這不行,這不科學,太輕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
一百三十萬斤外加不周山的神聖之力,雲蘇估計一棒子下去,如果沒有相應的兵器或者寶物擋住,佛祖一類的先不說,至少羅漢這些是擋不住的,更彆說那些妖魔鬼怪了。
一想到孫大聖大喝一聲吃俺一棒,結果絕大多數吃人不吐骨頭的妖精連妖帶山都被轟平了,雲蘇才覺得念頭通達了一些。
作為先行者,不能留下低智的遺憾。
此次東海之行,雲蘇的目的其實有好幾重,搶在無數年之前,種下金箍棒是其中之一,而相助龍族重新崛起也是其一,幫助敖月明心見性,斬去因果牽扯避去災劫更是其一。
為達多重目的,才不虛此行。
雲蘇是一個很低調的人,在洪荒這麼多年,什麼神獸都見過了,但也許是骨子裡從小留下來的一點念想,總覺得在個人的角度出發,神龍是有特殊意義的。
有時候,人就是這麼奇怪。
明明家財萬貫了,卻想著回老家去風光一番,好似不衣錦還鄉,就是日日錦衣夜行一般。
雲蘇也有這麼一個夢想。
他記得小的時候,無數的人都質疑東方神龍的存在。
所以,在十三歲生日的時候,其實雲蘇還許了一個願望。
“有朝一日,我一定要集齊一堆龍珠,召喚一條真正的東方神龍給他們看看,白皮豬有會飛的天使和蜥蜴大蟲子,我們更有真正的神聖巨龍。”
而如今,雲蘇雖然不知道這個願望能實現不,但是,至少有一點,他很確信,萬一有機會回到地球所在的時空,那麼隨意帶上千兒八百條的神龍回去衣錦還鄉一下,似乎也不是什麼無法想象的事情。
什麼是執念,這就是執念。
你以為一個少年緊盯著窗戶,是在偷窺外麵路過的長短白富美,錯了,他隻是看到了窗戶上的一點塵埃,強迫症發作,不惜代價想要擦掉它。
執念,就是這麼奇怪。
敖月重新拿起神棍,便覺得又好似沒有重量了,叩首之後便帶去給了龍母,然後反複交代,龍母一試之下,果然龍魂所受的傷在飛速好轉不說,一根平平無奇的金黃色棍子,自己堂堂東海神龍居然拿不起來。
她這時候才徹底相信,女兒真的遇到了異人。
東海龍族,日後有望了。
又過了兩日,雲蘇帶著敖月離去。
此行,小丫頭成功斬斷了前世情緣,雖然依舊與龍母以母女相稱,但更多的是對過往的一種笑看,她是真的放下了。
而龍母哪裡也沒去,龍氣擴散出來,在沼澤中形成了萬裡迷障,無數的水精之力彙聚而來,開始助她孕育龍胎。
龍母早已化出原形,纏繞著那根巨大的神棍,要借助它得神力徹底治好身上的傷,同時她也帶了一絲希冀,如果能徹底煉化此寶,龍族日後也多了一件神兵。
若是有日後龍族的史官見了,說不定會震撼無比,揮毫寫出:
“龍母得天賜神兵,懷抱而有感,繼而有孕,得天之幸,令我東海龍族僥幸延續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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