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唎都婆毗,阿彌唎哆悉耽婆毗……”
隻是他所聽到的並非何人談話,而是一個形容枯槁的老和尚,正盤坐在地上,一手持佛珠滾動,一手敲打著木魚,口中叨念著某種晦澀難明的經文。
這老和尚雙眼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兩道雪白的長眉足有一尺,頭頂上還有十二顆漆黑的戒疤。
惹人注意的是,在老和尚身旁,還有一隻憨態可掬的小白象,正匍匐酣睡著。
見此一幕,東方墨雙目瞪大,心中的駭然唯有用無以複加來形容。
“淨……淨蓮大師!”
這老和尚不是彆人,正是當年在地底暗河遇見的淨蓮法王。
東方墨腦海可謂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這老和尚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咕嚕!”
但隻是咽了口唾沫之後,他就被一陣狂喜充斥。
這和尚慈悲為懷,當年就曾救過他,而且據骨牙說,此人乃是佛祖坐下三大僧王之一,法力可謂通天。今日能夠遇見,那他這條小命十有八九應該是保住了。
想到此處,東方墨就要立馬上前。可這時他又注意到在老和尚身前,還有三道身影。
仔細一看,其中一個是一隻兩尺高度的猴兒。
還有一個是一隻巴掌大小的鬆鼠。
最後一個則是一隻有著三隻尾巴的狐狸。
看著這三隻小獸,他邁出的腳步忽的一頓,略一沉吟他便駐足在原地,並未立馬上前。
隨著老和尚口中叨念的經文,這三隻小獸無不雙目緊閉,一副凝神靜聽的模樣。
那猴兒不時還搖頭晃腦,看的東方墨一陣嘖嘖稱奇。
足足小半個時辰之後,老和尚滾動的念珠,以及敲打的木魚停止了下來,同時口中的經文也接近了尾聲。
至此,老和尚有些沉重的睜開了雙眼,看向麵前的三隻小獸道:
“緣已儘,路在此,望後會無期。”
其話語落下,在他麵前的三隻小獸也醒轉了過來。
那隻兩尺高的猴兒摸了摸腦袋,口中發出“嘰嘰咕咕”的叫聲,向著老和尚不斷比劃什麼,隨後才興奮的一蹦三尺的離開。
而那隻鬆鼠更是奇怪,一雙爪子抱拳對著老和尚不斷的作揖,倒退著同樣離去。
最後那隻有著三隻尾巴的狐狸,則看向老和尚媚眼帶笑。都說狐狸笑起來迷死人不償命,可其笑容當中,有的唯有感激之情,看不出其他任何色彩。搖了搖尾巴後,這隻狐狸亦是離開。
眨眼三隻小獸就消失在石林當中。
看到這奇怪的一幕,東方墨震撼的同時,定了定神,還是走上前去。
來到了老和尚近前他便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抱拳恭敬一禮道:
“晚輩東方墨,拜見淨蓮大師。”
這老和尚當年曾對他有過救命之恩,這一拜東方墨心甘情願,沒有絲毫作假。
然而他躬身良久,也不見老和尚有何動作。
東方墨自然不會做出抬頭觀望這等不敬的舉動,便將腰身壓得更低了。
“阿彌陀佛……”
約莫十餘個呼吸之後,才聽前方傳來一聲低沉的佛號。老和尚說話的時候,語速依舊極慢,而且顯得有氣無力,和他叨念經文字正腔圓的樣子大相徑庭。
聞言,東方墨心中一喜,緩緩的抬起頭來。
這時,又聽老和尚一聲無奈的歎息:
“施主這這是何苦呢。”
東方墨眉頭一皺,極為不解,於是看向老和尚道:
“大師何出此言?”
隻聽老和尚開口:
“不知施主可記得當年貧僧曾言,望與施主後會無期。”
“這……晚輩自然記得。”
東方墨稍稍遲疑,但還是點了點頭。
“既如此,又何必再見呢!”
見此,老和尚則搖了搖頭。
東方墨神色一變,不明白老和尚話中所謂何意,於是心中有些忐忑道:
“若是晚輩有唐突之舉,實屬無奈,隻因遭歹人所追殺,打擾大師清修,望大師莫要怪罪。”
語罷,東方墨再次躬身一禮。
“施主言重了。”
不知不覺間,老和尚手中的念珠又滾動起來,又聽他繼續開口:
“也罷,或許是天意如此,人意不可阻逆。再見既是必然,又何必多說無益。”
話語落下,老和尚乾枯的手掌一揮。
“呼!”
下一瞬,隻見周圍無邊無際的石林就消失無蹤。再看此地,竟然是一片波濤無垠的大湖。
老和尚身下,出現了一座蓮花台。在其周身的水麵上,一片片蓮葉鋪散開,一支支各色的蓮杆矗立,冒出了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沁人心脾的蓮香傳來,讓人聞之隻覺渾身通泰,神清氣爽。
夜色靜謐,加上湖水波光粼粼,這一幕和當年他第一次遇到老和尚時如出一轍,給人一種神聖、聖潔的氣息。
見到這一幕,東方墨異常震驚。同時以他精明的心思,也暗自猜測,或許正是因為老和尚不想見他,所以才布置了一片石林幻陣阻攔,可不想他依舊憑著聽力神通闖了進來。
由此也印證了他“天意如此,人意不可阻逆”的話。
這番動作落下後,老和尚才慢慢抬起頭來,上下打量著東方墨。
在其平靜的目光下,不知為何,東方墨心中一片清寧,就連體內被那條蠶絲灼燒的痛苦也減輕了幾分。
“哎……”
隻是片刻後,老和尚就收回了古井無波的目光,轉而再次搖頭歎息。
東方墨被這一幕弄得有些不明所以,但他還是開口道:
“實不相瞞,此次晚輩受人追殺,能遇見大師乃是緣分,所以晚輩厚顏求大師再次出手相救,為晚輩指明一條出路。”
“路在腳下,無需讓人指明。”
老和尚淡淡說道。
聞言,東方墨心中有些焦急,老和尚說話總是指明一半,暗藏一半,讓他還要去猜測其話語剩下的意思,於是他開始暗自揣摩。
可不等他深思,這時又聽老和尚繼續道:
“既然相見是緣,貧僧有一問,望施主解惑。”
“大師請講,晚輩知無不言。”
不知為何,聽到老和尚這句話,東方墨心中沒由來一陣狂喜。
“敢問施主為何修行!”
此刻,就聽老和尚開口問道。
語罷,其渾濁的雙眼更是平靜的注視著他,隻等他的回答。
“這……”
東方墨一驚,不知老和尚為何會問出這句話來。
然而隻是沉吟一番,他還是老臉一紅,如實回答道:
“不瞞大師,晚輩俗心未泯,修行隻為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肉,還要娶幾房最美的俏娘子。”
“那施主這一路而來,可否是奔著這些而去!”
老和尚又道。
隻是這一次,東方墨卻陷入了沉思。
自從他踏入了修行之路,除了在太乙道宮的那幾年,到了血族大地之後,這些年可謂一路都在殺伐中行進。
不是殺人,就是被殺。而為了活下去,陰謀、詭計、勾心鬥角、各種心機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他的所作所為,當真是為了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肉?還有要娶幾房最美的俏娘子嗎?亦或者他是為了殺人而修煉?東方墨捫心自問。
當然,他自知這些年他殺了很多人,多的他都數不過來,手段有時也極為殘忍,甚至他還承認自己嗜殺。
可仔細一想,嗜殺並不意味著濫殺。被他所殺之人,在他看來都有必死的理由,沒有一個該活下去。
想到此處,他目中頓時有了一絲明悟。
是,當然是。
陰謀詭計,心機手段乃是必然。若是不殺人,就會被人殺,若是被人殺,又怎能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肉,還要娶幾房最美的俏娘子呢。
於是他看向老和尚,眼中露出堅定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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