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急,我觀於道友好像身體出了一些問題,不知道友……”
李言話說到這裡,話便頓住,一雙漆黑眸子再次上下打量於半江。
於半江聞言就是一愣,他隨即苦笑一聲。
“李長老慧眼如炬,在下資質愚鈍,辱了師尊的名頭,不但兩次衝擊元嬰未果,反而還傷了根基,倒讓李長老見笑了!”
“噢?不知於道友是否方便,能否讓在下看一下?”
李言突然開口說道。
於半江臉上神情微微一滯,但旋即已明白了李言的意思,對方這是要給自己檢查身體情況了,是有想出手相助自己的意思。
這若是放在正常情況下,於半江多半不會答應,除了上官天闕和師叔,他還真不放心讓他人探查自己的身體。
另外,上官天闕都無法相助之事,其他元嬰修士也還是元嬰境界,又不是化神以上修士,於半江並不覺得其他人,能比自己師尊更強上多少。
而且,關鍵是李言應該是一名體修,但他隻是稍一猶豫後,還是上前幾步,來到了李言的身前。
李言那次的驚天兩擊,至今都讓他驚為天人,莽岩那是與自己師尊相鬥多少年的強大存在,雙方都一直無法奈何得了對方,卻被眼前的此人,一擊擊殺……
因此,李言在他心目中還是有著神秘色彩的,而且李言對自己,分明有想報恩的意思,他雖然覺得李言可能無法幫上他,但還是走上前去了。
他如今將煉製“幻靈丹”的材料,已收集得七七八八了,隻差一味主材料了,但上官天闕已然答應幫他去尋找了。
而且已傳音給他,說很快應該就會回有消息回複了過來,基本上不會出現太多波折。
所以,即便是依舊不成,他還是一樣去走最後的道路。
眼見對方站定,李言立即伸出雙指,並指如劍中,直接就點在了於半江的肩膀之上。
於半江頓覺一股清涼之意,順著自己肩井穴進入了體內,而後迅速在自己體內遊走起來,李言則是閉上了雙眼。
看著李言平靜的麵容,於半江雖然不抱什麼太大的希望,但心中還是不自覺的升起了一絲期望,畢竟有元嬰修士出手,他當然不會真的那麼淡定。
大約過去一盞茶後,李言在睜開雙眼的同時,也移開了手指。
於半江蒼老的身影也立即退後幾步,而後看向了李言,雖然麵色依舊,但眼中還是透露出了詢問的意思。
“你的神魂有些問題,你曾經在結嬰時,應該……應該是在渡‘心魔劫’那一關時出現了問題,造成了你的神魂受了一些損傷,至今好像還未痊愈。”
李言幾根手指輕輕敲擊著椅子扶手,一邊思索一邊說道。
於半江點了點頭,這一點李言能看出來,他並不意外,自己的師尊和師叔也都能夠看出。
“是的,師尊為了此事,甚至不惜花費巨額靈石,購買了一枚七品的‘沉魂香’丹藥給我,卻依舊未能讓我痊愈。”
於半江沉吟了一下,也說出了一些事情。
“七品的魂魄類丹藥?”
李言聽的心中就是一驚,像養魂潤魄類的丹藥,本就是極為稀少,在下界坊市中,就是想要看到一次,都得有著上好的氣運方可了。
而他自己的身上,也曾經有過類似的丹藥,就是從大鏡禪師手中得到的菩提丹,對於他來說那已是極為珍貴的六品丹藥,不過已然被他用完。
對方張口就是七品丹藥,而且這般珍貴的丹藥,就輕易的用在了一名金丹修士身上,這在下界可是元嬰修士都要瘋搶,視為至寶的東西。
李言從於半江語氣中也能知道,那枚丹藥定也是花費了上官天闕不少的靈石,應該也是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
由此可見,上官天闕對於半江這名弟子,還真是極為的關照。
“你神魂有恙的情況下,如果再衝擊元嬰境,最大的阻攔還是極有可能會出現在‘心魔劫’這一關上……”
李言手指不斷敲擊著扶手,發出一連串的“咄咄咄……”聲響。
他說的這些情況,於半江也當然知曉,但是對於神魂類的丹藥,上官天闕已然為他費儘了心思,花費了三百多年才弄來了那一枚丹藥。
一想到這裡,於半江心中就有些黯然,他的壽元已然不多了,隻能想借著“幻靈丹”的效果,看看能否迎來突破的契機,破釜沉舟!
但目前對他影響最大問題,的確就是當初神魂受創帶來的後遺症狀。
這也是他最擔心的,不然通過前兩次失敗之後,他還是積累了不少經驗的,還是有信心可以渡劫成功的。
上官天闕也早就托人給他尋找一門魂修功法,畢竟他也沒有能力去弄到更好的丹藥了,反而是想借於半江通過自身修煉魂修功法,來修複神魂傷勢。
隻是魂修和毒修都是最神秘的修士,他們的功法更是難尋,即便是在仙靈界,魂修功法的出現,也是鳳毛麟角。
“……其實你的這個問題,你就是服用再多的丹藥,恐怕也難以讓你的魂魄複原,我如果沒有看錯,問題是在你的魂魄在上次受傷中,還出現了其他的變故。
我想那枚七品‘沉魂香’丹藥,其實已然修複了你的神魂傷勢,但是由於其他原因,這才讓你的魂魄遲遲無法複原……”
李言一邊思索,一邊緩緩說出自己的看法。
他修煉的功法中,本就有與魂魄類有關的秘術,隨著晉級到元嬰後期後,李言對魂魄的理解,也有了更多的明悟。
雖然不是真正的魂修,但李言還是依照自己的經驗,發現了對方根結所在。
這一次不待他說完,本來還有些處於黯然中的於半然,身體就是猛地一震,隨即就瞪大了眼睛。
他看向李言的同時,立即就打斷了李言後麵的敘述,神情中充滿了急迫之感。
“李……李李長老,你還懂得魂修之術?”
李言也是掃了他一眼,看著一直老成持重的於半江,此刻都忘記了之前還在堅持的尊卑禮數,由此可見,他已然失了心態。
李言稍稍思索了一下後,這才緩緩說道。
“我在下界時,有一位好友倒是對魂修那一套,算是有些研究,我也曾經與他探討過一些這方麵的東西。
我如果猜測沒錯的話,是你的‘地魂’和‘人魂’出現了問題。
他們當初應該在天劫中,曾經有過短暫的出竅,但被你強行壓了回去,所以神魂的受傷,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
而後麵,你使用丹藥療傷後,這兩魂的傷勢應該已經修複,可是它們出現的另一個問題並沒有解決。
魂魄在被你強行壓回,兩魂在入竅時,有部分地方出現了重疊,至今也沒能完全分開。
江道友,你是否在有時修煉時,尤其是修煉到忘我境界時,會出現短暫的眩暈狀況?但這種狀況,你一旦讓意念從冥想運轉中脫離,又會恢複正常?
這種短暫的眩暈,應該是在你冥想進入深層次後,意念十分集中的時候才會發生,平時卻也不會發生才對。”
於半江聽著李言的每一句敘述,蒼老的臉上,漸漸露出了驚愕之色,李言所說的狀況,他的確是存在的。
修煉達到忘我境界,那是修士最願意達到的一種空靈境界,但他卻是入定越深,越會出現眩暈狀況,瞬間,就會將他從那種冥想狀態中踢出。
他一直就認為,這是自己神魂未痊愈所造成,可不料卻還另有原因,不過按李言現在的說法,當然還是神魂另一種“受傷”受致。
隻是“受傷”的方式,卻和自己數百年來的認知,完全不同了。
“那……那這可有修複之法?”
於半江此刻臉上,已從愕然變成了激動的神情。
他這才知道,原來他的神魂受傷是受傷,但卻是其中兩魂交錯重疊的問題。
他立即有些迫不及待起來,絲毫沒有發現自己已然失禮了,對麵可是一名元嬰修士,他毫不客氣地詢問起來。
李言還是沒有立即回答,眯著雙目,似在思索著解決方式,而於半江也發現了自己的不妥,向著李言連忙深施一禮。
“還請李長老海涵,是弟子莽撞了!”
李言對著於半江則是擺了擺手,他既然提出來,當然是想幫助對方,那些所謂的繁縟禮節,他向來並不在意。
他所要考慮的是,這要在不暴露自己功法的情況下,而又能相助對方才行。到了仙靈界後,他更加牢記平土他們的叮囑。
“於道友不必在意,你神魂中出現的問題,我並不能保證是否真的能解決。
方法其實也很簡單,就是讓你的魂魄再次出竅,然後再重新正常歸位,讓三魂按先後順序落入,各按其位即可。
不過話雖這樣說,但這是一個過程十分的危險,一個不好,那是會當場死人的!
好一些,也是會變成一具無意識的行屍走肉,而且整個過程會十分的痛苦……”
李言說到這裡,便是住了口。
於半江聽了之後,剛才還有些激動的神色,很快也變成了良久的沉默。
魂魄出竅,可不是意識出竅,這對於修士來說看似並不困難,可他又不是魂修,隻能采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手段,強行剝離肉身和魂魄。
而那種下場,他不用試都能基本猜出結果。一是魂魄還沒能剝離出肉身,他就活活地痛死了。
其二就是魂魄剝離過程中,出現不可預知的意外,他不是變成白癡,就是神魂俱滅,根本等不到所謂的第三次衝擊元嬰了。
尤其李言對自己傷勢的檢查,總的來說,還隻是一種猜測罷了,並不能完全確定就是這種情況。
沉默了好大一會後,於半江再次看向李言。
“李長老既然提出來,是否有魂魄出竅之法?我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他也不蠢,李言如果隻是能看出自己魂魄出現的問題,而自己又沒有解決方法,十之八九就會提前說出“他也隻能推斷出問題……解決不了之類的話語。”
而不是像現在,話隻說到一半後就停止了,那自是有深意的。
李言聞言後,則是輕輕一笑。
“付出的代價麼?嗬嗬嗬,那種代價都是針對道友自身而言的,我可以幫助道友剝離魂魄,不要任何好處,算是報答道友當初的救命之恩。
剝離魂魄,首先道友就要有能忍受那堪比煉獄般痛楚的決心,一個不好,你可能魂魄還未剝離完成,就在劇痛下變成了一個瘋子;
不過,也許你的師尊就有讓魂魄出竅的方法,那樣當然是最好的;
其次,我曾經從好友那裡,獲得過兩張迫人魂魄離體符菉,此符在剝離魂魄時,痛苦能少了不少,目前恰好手中還剩下一張,但催動的法訣卻是不能外傳。
如果於道友願意,這張符菉自是就會用在道友身上,但是這一切,於道友還是要想清楚再說。”
李言簡單幾句,就點明了各種要害。
尤其是後麵的話,雖然說得很陰晦,但於半江當然聽得明白。
魂魄出竅時,那是自己所有防禦最弱之時,若是魂魄被歹人擒獲,那將是修士最淒慘的下場,最恐怖的夢魘。
最好就是自己能做到剝離魂魄,不假借他人之手。
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麼就要找到自己可以信任,而又擅長此術之人,確保不會對自己的魂魄心存歹意。
如果這兩點都做不到,其他方法可就是危險到了極致,魂魄落入他人之手,如果隻是殺了他,倒也是一種痛快。
可最怕就是被人以各種歹毒的方式煉化、奴役,那比進入十八層地獄,還要淒慘無數倍,是真正的煉獄,真正的生不如死。
李言卻又說出不能將催動符菉之法外泄,那就是說,必須由李言親自施法才可。
其實這對於修士來說也很正常,一門術法和口訣,怎麼可能會輕易示人的,生怕彆人依次推測出自己宗門、或功法中更多東西。
於半江再次陷入了沉默,上官天闕當然不擅長魂修那一套,李言看著於半江,隨後又追加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這種大事,你不要自行決定,可先向上官道友詢問後,有所參考衡量,再做出最終決定。
而且,如果你願意讓我使用符菉助你一次,屆時,也可讓上道友為你護法。
一旦魂魄出竅後,若是出現了迷失、無法順利歸位等未知險境,關鍵時候,他可強行將你的魂魄再次打入體內。”
李言所說的方法,這裡最難的其實是剝離魂魄出竅,魂魄回歸雖也可能會出現其他意外情況,但以李言的修為,當然也能強行將對方魂魄打回體內。
但這一切的一切,就是必須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礎上。
“李……李長老是說,還可以讓家師在一旁?”
於半江臉上出現了驚詫之意,他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他的言語之中,已然透露出了對李言一人為他施法,而出現的擔心。
這是真正的人之常情,尤其是在爾虞我詐的修仙界。
“這個當然可以,這件事你可以詢問一下上官道友,聽聽他的意見後,再做決定不遲!”
李言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