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啊？”
這種咬文嚼字研究背後深意的事情蘇崢真不擅長，卻能清晰感覺到顏丙濤的震驚，不由好奇追問。
“你不在單位上班，太複雜的東西跟你說不明白。”
顏丙濤長呼一口氣，幽幽說道：“給你舉個例子，藍島電冰箱總廠和藍島電視機總廠你不陌生吧？你仔細對比一下這兩家企業的情況就明白了。”
海爾和藍島電視機總廠？
這兩家都是合作廠家，蘇崢自然不陌生。按照顏丙濤的意思作對比，很快蘇崢就找到了不同之處。
海爾的張大佬是臨危受命，上位之後擁有充分的自主經營決斷權，其他國企廠長並不是真正的一把手，因為絕大部分時間廠長還得聽從廠黨委一把手的指示。
說直白點，海爾的張大佬可以隨心所欲的施展拳腳，其他國企廠長未必敢這樣做，即便是敢，也不一定能成功。
這麼一想，蘇崢瞬間明白顏丙濤所謂的變天是什麼意思了！
先確定廠長負責製，然後是企業黨委配合廠長行使職權，明顯是要圍繞廠長展開生產經營工作，最後是優先考慮技術專精人才選舉。
這三條串聯在一起意思就很直白了，誰行誰上，專業工作交給專業人士去做！
蘇崢突然想到汴京服裝廠，新設備塵封在車間，上級領導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外行領導內行，讓企業陷入了困境！
暗暗搖頭感慨，這種事情太普遍了，幾乎每個地方都有這種情況！
甩掉汴京服裝廠的事情，重新考慮新聞有可能帶來的改變。
真要按照新指示去做的話，肯定會有一部分國有企業像海爾那樣煥發新生，依托優勢資源迅速成長為行業巨頭。剩下的大部分國營企業則會浮浮沉沉，要麼企業破產倒閉徹底消失在曆史長河中，要麼就是被私人承包一批，徹底改變企業性質。
結合記憶中的信息，蘇崢不自覺地心跳加速。
承包國企啊！
“顏大哥，你給我打電話，是不是有什麼想法了？”壓製內心的激動，蘇崢笑著問道，顏丙濤這個時候主動給自己打電話，明顯是有話要說。
“嗬嗬……”
顏丙濤先是笑了幾聲，中間突然沉默，片刻之後以極其細微的聲音說道：“我們廠長明年就退了。”
蘇崢眼睛一亮，瞬間明白顏丙濤的心思，“顏大哥需要我做什麼儘管直說，隻要我能做到絕對不遺餘力。”
蘇崢的態度讓顏丙濤很是高興，朗聲笑道：“有兄弟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時間還早著呢，到時候肯定少不了兄弟支持工作。”
顏丙濤不想多說，蘇崢也很識趣沒有多問，他能在這個年紀混到廠辦公室主任的位置，沒點腦子肯定是不行的。
仔細想想，顏丙濤找自己幫忙，除了生意方麵，還能有什麼？大概率是想在競選時放出能拿到大量訂單，給廠裡創造效益當做競選砝碼！
……
“下麵請新任廠長楊東來通知給大家講話……”
看著楊東來意氣風發地走上台，郝廠長鼓掌的雙手更加用力，嘴角帶著淡淡笑容。
……
“老板，他們最多再給咱們便宜兩萬塊錢，李廠長這兩次見我都不給好臉了。”
聽著孫誌強無奈的聲音，蘇崢哈哈笑道：“兩萬就兩萬吧，但他們必須負責派人安裝。你告訴他，設備裝車時咱們先付一半錢，等安裝調試無誤後結清尾款。”
“好，我現在就去找他。”
“彆急，等我把話說完。”
蘇崢快速喊了一聲，又是賊笑道：“汴京服裝廠不是快不行了嗎？你這兩天多跟他們廠裡的工人聊聊，看能不能挖一批熟練工人過來，反正留在廠裡熬時間也拿不到多少工資，還不如來鵬城給咱們乾活。”
掛斷電話，蘇崢狠狠搓了一把臉，現成的設備加上熟練工人，就差新廠房了！
時不待我，說乾就乾，重新拿起電話。
“你以為我是誰呀？我就一普通工作人員，你彆太高看我了！”
蘇崢無聲笑了笑，然後裝作嚴肅說道，“東升，做人做事最重要得有自信，你可不能妄自菲薄。我這邊設備已經談好了，就等著你給安排地皮建廠房。”
“我不是說了嘛，最近開工建廠的企業比較多，好地方早被搶完了，現在都是集中到外麵建工廠。你要是不挑剔，我分分鐘就能給你找到地皮。”
見楚東升態度堅決，蘇崢不甘道：“真沒有了？”
“真沒有了，我還能騙你嗎？”
“那行，你抓緊時間找地皮吧，這次一定要大一點兒的，讓陳誌高出麵跟領導接洽新廠事宜。”
……
九月二十號，麗人服裝有限公司第二加工廠項目審批通過，第二加工廠占地麵積一百五十畝，一期工程三十五畝，九月二十五日正式開工。
“這是小二點名讓你過去照看施工的，你跟我說沒用。”
佟紅兵苦著臉看著蘇峰，“峰哥，二哥不知道你還能不知道嗎？我才找到對象正黏糊著呢，這不是棒打鴛鴦嘛！”
“啥叫棒打鴛鴦？”
蘇峰笑著反問一句，看佟紅兵不接話，輕歎一聲繼續說道：“你彆跟我說你看不明白小二的意思，讓你過去照看新工廠施工明顯是打算讓你以後負責新工廠。當然了，你要真不願意的話，自己跟小二打電話說明情況。”
第二加工廠占地一百五十畝，比現在這個工廠大了五倍，雖然第一期並不大，但按照現在的發展速度，很快就能把一百五十畝地全部用完。
負責這麼大的廠子，說不心動那是騙人的！
“峰哥，等新廠建好，你把我對象調過去行不？”佟紅兵換上笑容殷切看著蘇峰。
“不行！”
蘇峰果斷搖頭，直直看著佟紅兵：“小二說了，你啥時候把新廠捋順，啥時候就把你對象調過去。”
“啊？”佟紅兵驚訝看著蘇峰，“二哥知道我找對象的事了？”
“在廠裡找對象的點子就是他給你出的，你說他知不知道？”蘇峰玩味一笑，“紅兵，彆怪你二哥，他也是為你好，誰讓你之前乾那些不著調的事情呢。”
“我都戒了啊！”佟紅兵哭笑不得回了一句，看蘇峰不為所動，無奈歎氣：“行吧。”
……
距離國慶節還有幾天時間，節日氣氛卻已經凸顯出來。
“老板，國慶節咱們不搞促銷活動嗎？”
“不搞了，還有一部分交過定金的人一直沒買電器，肯定是憋著勁兒等咱們促銷占便宜呢！”蘇崢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伸手指著門外，“你仔細瞧瞧，這幾天有多少人裝作路過在門口轉悠的，不用猜都知道他們想看咱們有沒有促銷活動啟事。”
於秀蘭抿嘴笑了笑，轉身走向一邊。
收回視線，蘇崢重新拿起報紙，自從上次顏丙濤打電話剖析報紙深意後，蘇崢竟然喜歡上看報了。這種從字裡行間揣摩深意的行為一開始確實有點繞腦子，可等習慣之後又覺得挺有意思，有種在文字中挖寶的感覺。
“《打擊走私犯罪再立奇功》”
看到這幾個字，蘇崢忍不住心頭一顫，看過具體內容之後心跳再次加速。
民間渠道運輸也就算了，竟然還有好多公職單位利用職權便利謀利，關鍵是膽子比民間偷運都要大，貨量更是觸目驚心！
一舉鏟除，戰果累累！
真不是嚇唬人的！
暗暗嘀咕一聲，蘇崢趕緊拿起電話。
聽到熟悉的聲音，蘇崢竟是說不出的輕鬆，“陳總，你看今天的報紙了嗎？”
“你甩手掌櫃當得輕鬆，我不得負責一攤子事？正事都忙不完，哪有時間看報紙啊。”陳誌高趁機抱怨一聲，不以為然問道：“報紙上說什麼了？”
“《新民晚報》第六版，你趕緊看看吧。”蘇崢不想在電話裡說太多，提醒之後快速掛斷電話。
十幾分鐘後，電話鈴聲響起。
“自從不做電器生意之後，我很少關注行內消息，他們知道我不做了，也都不跟我聯係了。你什麼時候過來，我單獨請你喝酒。”陳誌高語氣複雜，似乎有失落，又有點像是釋然，最後一句話透露著淡淡的謝意。
蘇崢莞爾笑道：“我給你打電話沒彆的意思，就是看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兒，現在看來應該是沒事兒了。”
兩人都沒有明說，卻都知道對方的意思，聽到蘇崢這句話，陳誌高哈哈笑道：“你這麼一說，我反倒來了興趣，等會兒我打電話問問具體情況。”
剛放下電話就看到林秀娥進門，蘇崢疑惑問道：“您怎麼過來了？”
“你大嫂下午兩點鐘下車，我過來接她。”
“還不到中午呢。”
“我知道。”
蘇崢無奈搖頭，這得多大的心勁兒啊！
“媽，要是大嫂懷的是女孩兒，你還能這麼高興嗎？”蘇崢壞笑問道。
林秀娥猛地扭頭怒視蘇崢：“不會說話就彆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謔，這反應！
蘇崢悄悄往後挪了挪，讓自己跟母親距離拉開，“我沒彆的意思，就是覺得大嫂真要生個女孩兒也挺好，您就生了我們哥倆兒，也沒個閨女，家裡要是添個閨女挺好的。”
“你閉嘴！”
林秀娥抬手就要打，不忘嗬斥道：“敢在你嫂子跟前說這話，嘴給你撕爛。”
挨了兩巴掌，蘇崢齜牙咧嘴哼哼道：“生男生女又不在話說，犯得著這樣嗎？等著吧，等我結婚以後非得生個閨女玩兒。”
“啪！”
於秀蘭她們三個店員看著林秀娥追著蘇崢打，全都捂著嘴偷笑，不但不上前勸說，甚至還主動給林秀娥讓路方便她追擊。
三言兩語就透露出林秀娥重男輕女的思想，但在這個年代卻很正常，就連三個女店員都不覺得過分。
或許是追累了，林秀娥氣哼哼地返回坐下，指著躲在門口的蘇崢說道：“有本事先跟小秦領了證，這麼長時間連個準話兒都沒有，你乾什麼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