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派出所轄區最大,轄區人口最多,一如既往地忙。
眼看就要過年,為確保群眾能過個安定祥和的春節,餘文強這個分管治安中隊和巡邏防控中隊的副所長,忙得焦頭爛額,已經五天沒回家了。
他調解完一起糾紛,剛回到辦公室,王偉就拿著一份卷宗走了進來,愁眉苦臉地彙報起工作。
韓坑真的很坑,居然給所裡帶來這麼多麻煩。
他權衡了一番,拿起手機給韓昕打電話。
韓昕正在回支隊開會的路上,作為大隊長要參加隊務會,作為黨員要過組織生活,一看到中控大屏上的來電顯示,就俯身點開通話鍵問:“師娘,你怎麼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餘文強笑道:“你的人見義勇為,幫我們大忙,我要感謝你。”
那天夜裡沒承認,主要不方便跟老王同誌承認。
畢竟工作性質比較特殊,甚至比較敏感。但不能因此真做好事不留名,沒有辦案單位的反饋,怎麼向上級彙報成績?
韓昕沒再信口開河,扶著方向盤笑道:“用不著謝,你們的治安防控搞那麼好,反應速度那麼快,其實就算我的人不出手,那個入室盜竊的臭小子一樣跑不掉。”
“我以為不知道呢。”
“師娘,聽你的口氣,是不是覺得我的人多管閒事了?”
“這倒沒有,但你們也不能就這麼拍屁股走人。”
“什麼意思?”韓昕笑問道。
餘文強看著王偉審訊嫌疑人的筆錄,舉著手機笑道:“該交代的嫌疑人全交代了,認罪態度還算比較好,但落網的過程尤其細節要搞清楚,誰先發現的,誰抓的現行,就算沒執法視頻也要有證人證言。”
韓昕不假思索地說:“我的人既不方便也沒時間回陵海配合你們調查。”
“那這個案卷材料你讓我們怎麼整理,法製預審和檢察院那邊你讓我怎麼跟人家解釋?”
“嫌疑人都已經供認不諱了,有什麼不好解釋的,實在不行就說嫌疑人在我們市局情報指揮中心特情中隊協助下抓獲的。我回頭請指揮中心給你們出份……出份類似於證明的材料,你再給我們出一份反饋材料。”
“好吧,如果法製預審那邊說不行,我再找你。你有時間,也要常回家看看。”
“沒問題。”韓昕笑了笑,好奇地問:“對了,那個入室盜竊的臭小子到底怎麼回事,看著年紀不大。”
餘文強把案卷交還給王偉,起身道:“年紀是不大,今年才十七,但已經作過好幾次案了。說起來他跟你還是校友,家庭條件其實挺好的,不好好上學,就知道吃喝玩樂談女朋友,父母給的零花錢不夠用,就鋌而走險,以身試法。”
“跟我是校友?”
“職中的,因為早戀、抽煙、長期曠課,今年九月份,不,應該是去年九月份被學校開除的。他爸他媽氣得不管他了,沒想到這一不管,就走上了犯罪道路。”
韓昕有些後悔問這些了,嘀咕道:“師娘,你雖然接的是楊彪悍的班,但在有些事情上不能跟楊彪悍學。什麼跟我是校友,照這麼說陳國平還是你的校友呢,我笑話過你嗎?”
“好好好,我錯了,我不再提你的母校行不行。”
“有什麼不能提的,上職中又不丟人,國家還在提倡職業教育呢,我是職中畢業的,我為母校驕傲。至於出幾個害群之馬,家庭有責任,學校有責任,你們一樣有責任!”
餘文強笑問道:“我有什麼責任,這又關我什麼事?”
韓昕理直氣壯:“我們母校在你們派出所轄區,按上級要求你們應該安排民警進校園開展各種宣傳教育,你們安排民警去了沒有,宣傳教育工作有沒有做到位?”
“這不歸我管,我真不知道。”
“師娘,不是我說你,你真不如我師傅敬業。她作為禁毒民警,隻要有時間有機會就進校園開展禁毒宣傳教育。”
提到藍豆豆,餘文強一肚子鬱悶,悻悻地說:“你們師徒都很敬業,所以你們師徒都進步了,一個去了省廳,一個去了市局。我沒你們敬業,覺悟沒你們高,所以隻能呆在基層。”
“有情緒,師娘,你這態度有問題。”
“小雨快成沒爹沒娘的孩子,我不光態度有問題,家庭都快出問題了!”
他不會無緣無故發牢騷,韓昕下意識問:“師娘,我師傅是不是不打算回來了?”
餘文強輕歎口氣,苦笑道:“可能真不回來了,她也是剛知道的。”
韓昕追問道:“省廳能給她解決編製,能辦正式調動?”
“嗯。”
“崗位呢,還是宣傳科副科長?”
“好像要把她調到什麼禁毒宣教中心擔任副主任。”
“禁毒宣教中心……聽著跟禁毒宣傳科好像是一碼事,不管怎麼說能留下就是好事。”
“好什麼好!”
“能在省會工作,能讓小雨去大城市生活,這不是好事是什麼。至於你,想想辦法,早晚能調過去。”
“調過去,想得倒美!”
“就算調不過去也可以考過去,參加各種遴選、選調,你還沒三十五歲,有的是機會。”
說起來很輕鬆,但做起來卻很難。
餘文強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敷衍了幾句,掛斷電話。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留置管理中心,韓昕顧不上打電話恭喜藍豆豆,搖下車窗讓值班輔警量了下體溫,便把車開進大院兒。
劉淳輝從主樓門口走了過來,笑看著他問:“中隊的會開完了?”
“開完了,隊員們都很高興,接下來的工作會更有乾勁兒。”
“小霍、小龔和小曹他們有沒有想法?”
“想法肯定多多少少有一點,但隻是羨慕並不妒忌,畢竟小耿和趙海林確實乾得比他們好,柳貝貝和謝萌不但工作出色,並且具有他們所沒有的工作經驗。”
劉淳輝滿意的點點頭:“這我就放心了。”
這個兵真不好當,領導不好當,韓昕是真正感受到了,轉身看著主樓問:“政委,剛才那位是誰?”
劉淳輝回頭看了看,邊帶著他往辦公室走,邊微笑著解釋道:“財政局紀檢監察組的副組長老曹,這邊忙不過來,上級就把他抽調過來做安全員。案子沒辦結他彆想回家,這個年估計都要在這兒過。”
“安全員是做什麼的,這兒是留置和辦案地方,又不是工地。”
“留置、辦案一樣需要安全員,就是專門負責留置對象的飲食、起居、身體狀況的,還要跟另一個安全員一起,輪流坐在指揮大廳看監控,看我們的看護人員有沒有打瞌睡,有沒有違反規定跟留置對象聊天。”
“我們的人看護留置對象,他監督我們的人?”
“差不多,不過同時也要負責留置的身體和精神狀況。”
“這工作有挑戰性啊。”韓昕笑道。
劉淳輝對老朋友被抽調過來做安全員也很同情,感歎道:“這活兒是挺熬人的,之前那個跟薑立民一批考進來的小夥子,乾著乾著乾跑了,老曹就是來接替那個小夥子的。”
“乾跑了,不用工作了?”
“太熬人,業務又不讓碰,甚至連問都不能問,沒成就感,跟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好不容易考上的,就這麼辭職我們覺得可惜,但換位思考也能理解。”
公務員都乾跑了,可見看護工作有多辛苦有多熬人。
看著剛換崗的那兩小夥子,韓昕突然覺得相比特情中隊的隊員,上級更應該給執行看護任務的輔警解決編製。
當然,這隻能想想而已。
不過這倒是個教育學習的好途徑,以後要多組織中隊特情“回家看看”,讓他們知道南附樓的兄弟姐妹有多麼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