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北太大,在那邊的中國人沒十萬也有八萬。
沒有明確的方向,就這麼跑過去想找到人無異於癡人說夢。韓昕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邊參與查緝,一邊等老單位的消息。
事實上證明,上級搞“斷卡行動”,以及動員各省市組織民警來查緝電詐工具是非常有必要的!
隨著配合越來越默契,查獲的銀行卡、手機卡、身份證和U盾也越來越多。尤其前天上午,竟從一個南湖寄過來的快遞包裹裡,整整查獲手機卡兩百六十張。
芒井同行順藤摸瓜,一舉抓獲涉嫌從事電信網絡詐騙的嫌疑人三名,凍結涉案資金六百多萬,大比武指揮部和省廳刑警總隊先後發來賀信,對代表江南公安第一個出戰的濱江團隊進行表揚。
值得一提的是,“虎頭”經過不斷的強化訓練,今天中午也開了張。
它在傳送帶儘頭跑來跑去,在小江的指揮下不斷嗅,嗅著嗅竟對著一個包裹狂吠。
由於寄件人和收件人的信息比較詳細,寄件地址也不是電信網絡詐騙問題比較嚴重的重點地區,並且在過X光時也沒發現什麼可疑,包括韓昕在內的所有人都沒當回事,結果它竟跳上去咬著包裹不放。
涉及到個人隱私,能不拆包檢查就不用拆包。
吳大和小江以為它發了“羊癲瘋”,搶下包裹放到一邊。可它就是不服氣,拚命地往包裹方向撲。
因為被狗繩係著夠不著,它又回過頭來咬小江的褲子,一邊撕咬,一邊狂叫。
吳新宇沒辦法,隻能把包裹拿回來拆開檢查,沒想到包裹裡的玩具裡真藏了幾十張銀行卡。
它能嗅出一個就能嗅出第二個!
小江欣喜若狂,立馬取出早準備好的零食,等它吃完又帶它出去玩了一個多小時,直到陪它瘋夠了再回來繼續工作。
整個兒一調皮的孩子,不但要陪它玩,晚上甚至睡一個房間。
韓昕從來沒養過寵物,自認為乾不了警犬訓導員這活兒,可剛受到表揚的“虎頭”居然像個“人來瘋”,在查緝的空檔一會兒跑過去蹭蹭張夢程,一會兒跑過來跟他搖頭擺尾。
看著像是在討好,又有點像是在炫耀,似乎想得到所有人的表揚乃至獎勵。
韓昕掏出手機看看時間,摸著它的腦袋笑道:“彆嘚瑟了,該下班了,跟你哥和你叔回酒店吧。”
“虎頭”眨眨眼睛,眼神中帶著幾分茫然,顯然聽不懂。
吳新宇禁不住問:“韓隊,你晚上又有活動?”
這個“又”字用得好,因為這幾天下班之後都有飯局。
星期三晚上徐軍請的客,去當年的夢中情人剛開的店吃得燒烤。
星期四晚上呂向陽請客,那小子不但買了房,而且跟徐軍一樣交了個女朋友,去他們的愛巢聚了聚。
星期五晚上去楊大姐家吃的飯,楊大姐的愛人絕對是成功女人背後的男人,係著圍裙下廚,做了一大桌子菜。
星期天晚上“陳老板”請客的,不過跟以前一樣,都是他請客、他愛人忙活兒,並且他這個請客的主人還姍姍來遲,大家夥圍坐在他家客廳裡看電視,看到晚上八點多才開席。
……
想到這些天總是一個人跑出去吃獨食,韓昕一臉不好意思地說:“我以前在支隊小車班開過一年車,小車班的幾個老戰友知道我回來了,非要喊我去聚聚。”
張夢程很羨慕他有那麼多戰友,一邊收拾著東西準備下班,一邊好奇地問:“明天晚上呢,明天晚上有沒有安排?”
韓昕撓撓頭,帶著幾分尷尬地說:“明天晚上也有,我們濱江海關緝私局的苗局剛參加完禁毒實戰大比武,打算跟我一樣回老部隊看看。他以前是我們支隊邊境檢查站的副站長,站裡都安排好了,中午打電話非讓我一起參加。”
“日程安排的很緊湊啊。”
“沒辦法,畢竟在這兒乾了八年,老領導老戰友太多了。”
“去吧,記得少喝點,千萬彆喝多。”
“明白,我不會喝多的。”
韓昕咧嘴一笑,剛跟眾人一起走出快遞物流集散中心,就見停在路邊的一輛越野車搖下了車窗,一個熟悉的麵孔探頭喊道:“韓昕,這兒呢。”
“班長,你怎麼親自來了?”
“我擔心你找不到地方,正好下午也沒什麼事,就過來接一下的。”
張夢程不想影響他們老戰友聚會,拍拍他胳膊,微笑著跟吳新宇、小江和“虎頭”先走了。
韓昕拉開車門鑽進副駕駛,正準備說要先去酒店換身衣服,曾經的支隊小車班班長、三期士官李愛武就笑看著他的警銜和胸徽,帶著幾分羨慕地說:“你小子可以啊,我才兩顆豆,你小子都一毛二了!”
“班長,你就彆笑話我,我是運氣好。”
“沒笑話你,是替你高興,我中午還跟顧俊他們說,有門路的趕緊想辦法調走,呆在這兒沒既沒前途也沒前途。”
自己過得很好,老戰友們卻過得很苦逼,韓昕有顧強烈的歉疚感,實在不想再聊這個話題,故作好奇地問:“班長,這車不錯,你買的?”
“二十幾萬呢,我哪買得起,這是劉參謀的,聽說我準備打車來接你,非讓我開他的車。”
劉參謀以前就是管小車班的,仔細想想也是老領導,韓昕不禁問起小車班戰友們的近況。
……
與此同時,已經到下班時間卻沒回家的任忠年,正坐在肖雲波的辦公室裡給程文明打電話。
“……政治部直接打電話通知的,讓韓昕回來之後就去王姐那兒報到,連任免文件都不下發。說什麼留置看護支隊雖然不是保密單位,但工作性質決定了民警名單都要保密,不然很容易跑風、漏風甚至泄密。”
“怎麼突然想到調韓昕過去,你有沒有打電話問過王燕?”
“一接到政治部的通知,我就給她打電話問了,她跟我們一樣也是剛知道的。”
任忠年抬頭看了一眼正板著臉的肖雲波,接著道:“她說政治部給出的理由很充分,說什麼看護支隊的輔警大多是退伍士兵,她和政委又都沒當過兵,從隊伍建設的角度出發,需要一個有服役經曆的民警。”
“要說有服役經曆的民警,那有服役經曆的民警多了,隨便安排個軍轉乾部過去不就行了,為什麼非要調韓昕過去。”
“她一樣覺得奇怪,問過政治部,政治部的人說韓昕不但當過兵,而且有協助紀委監委辦案的經驗。”
直接提大隊長,這是好事。
照理說應該支持,畢竟人往高處走,
水往低處流。可這個留置看護支隊一大隊的大隊長,跟其他大隊無法相提並論,可以說跟保安大隊長差不多。
市紀委監委的留置管理中心沒建成投入使用,市局沒成立留置看護支隊之前,市局監管支隊曾應紀委監委要求,在過渡性的留置場所設立了幾個看護中隊。
幾個中隊清一色的隻設中隊長不設指導員,並且中隊長全是剛參加工作不久的三級警司,一張張娃娃臉,帶著一幫退伍兵幫紀委監委看人,由此可見,這個大隊長的含金量又能有多高。
程文明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低聲問:“肖支怎麼說?”
“肖支就在我身邊,肖支,你跟老程說吧。”
任忠年實在不想放最能乾的部下走,可在這件事上他沒任何發言權,乾脆把手機遞給頂頭上司。
肖雲波接過手機,苦笑著問:“程支,局裡雖然沒下任免文件,但劉主任說這件事已經確定了,你說這事怎麼弄?”
這兩天,局裡的人事變化很大。
想到今天上午剛去局裡開過的會,程文明緊鎖著眉頭說:“張市長剛調走,徐市長剛兼我們局長,照理說就算要調整乾部,也應該沒這麼快。”
肖雲波無奈地說:“我打聽過,這事好像是紀委領導三天前跟張市長打的招呼,張市長一口答應了,徐市長可能都不知道。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又不是區縣公安局長和支隊長調整,都用不著拿到局黨委會上研究。”
“紀委領導跟張市長打的招呼,哪個紀委領導?”
“我估計是關書記,可這種事我又不能找他興師問罪。”
肖雲波輕歎口氣,想想又嘀咕道:“可能張市長早知道要走了,心思根本不在局裡,不然上次王總提了下想把藍豆豆借調過去,他也不至於不了解下情況就一口答應。
沒想到放藍豆豆走隻是開始,現在又輪到韓昕。雖然總隊和紀委監委的工作很重要,但我們的本職工作一樣重要,不能總是有求必應,程支,你說是不是?”
前任局長答應的事,並且已經辦妥了,程文明實在給不出意見,隻能問道:“韓昕知道嗎?”
“我沒打電話問,不過我覺得他可能不知道。”
“你就這麼肯定?”
“彆人我不清楚,但小韓我還是比較了解的,如果紀委監委那邊征求過他的意見,他一定會給我們打電話。”
肖雲波想了想,又補充道:“而且我可以斷定,如果紀委監委征求他個人的意見,他肯定不會願意去。畢竟他是專業緝毒的,在我們這兒他是個寶,能破大案、抓毒販,可去了留置看護支隊隻能給紀委監委的辦案人員跑腿打雜。”
提到這些,任忠年冷冷地說:“在我們支隊他是一等人,過去之後隻能做二等人,他怎麼可能願意去!”
“什麼一等人二等人,看護工作也很重要。”
程文明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心裡卻認為“任大傻”的這番言論話糙理不糙。
肖雲波不知道程文明怎麼想的,輕歎道:“可不管怎麼說,留置看護支隊的大隊長一樣是大隊長,說不定好好乾一兩年就能提副科,對紀委監委而言這都算不上事。
總之,人家能給,我們給不了,就算想儘辦法爭取都爭取不到,所以我現在是既不想放他走,又不能反對他去,甚至都不好打電話問關書記到底怎麼回事!”
從工作角度出發,肖雲波肯定不想放小夥子走。
可從個人發展角度出發,作為領導他不能擋部下的前程。
程文明能理解肖雲波此時此刻的感受,沉吟道:“我記得去年就跟你說過,韓昕不合適留在你們支隊,至少不適合再搞緝毒。因為過去這些年,他的精神一直緊繃著,現在需要的是換個環境,回歸生活。”
“程支,這麼說你認為他應該把握住這個機會,應該去王支那兒?”
“如果換個彆的單位,我肯定支持。哪怕讓他去派出所做個社區民警,我都覺得沒問題。可去王燕那兒,我覺得不太合適。”
不等肖雲波開口,任忠年就嘀咕道:“我也覺得不合適,那就不是個什麼好單位。黑白顛倒,日夜顛倒,每天上班時間都不一樣。枯燥無味,無聊透頂,簡直度日如年,去那兒搞不好真會得抑鬱症。”
任忠年不是危言聳聽,程文明權衡了一番,提議道:“要不這樣,你們也彆找關書記了,先給小韓打個電話,先問問他知不知道。”
“他知道的話,怎麼辦?”
“他如果知道,真要是想去做這個大隊長,那隻能支持,不但要支持還要歡送。”
肖雲波追問道:“他要是不知道呢?”
程文明笑道:“他如果不知道,那就告訴他留置看護支隊的情況,幫他分析下利弊,讓他自己選擇。”
肖雲波苦笑著問:“政治部都已經通知了,軍令如山,他有得選嗎?”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程文明敲敲桌子,意味深長地說:“這種事解鈴還須係鈴人,找政治部有什麼用,紀委監委領導都開了口,劉主任敢反對、敢反悔嗎?這麼說吧,你我不好去問關書記,但他可以!”
肖雲波猛然反應過來,不禁笑道:“程支,你說得對,我們擺事實講道理,把利弊幫他分析清楚,讓他自己給關書記打電話,就算說錯話,關書記也不會跟他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