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靈魂的重量

趴在溝渠深處的小男孩衣服已經濕透，他身上滿是汙跡和臟東西，那張小臉驚魂未定，眼中溢滿了恐懼。

這孩子很害怕，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辦，隻能躲在溝渠裡麵。

“那些怪物已經離開了。”韓非發現人真的是一種很特彆的生命，他自己明明也很害怕，但在小孩麵前，他卻不想露出任何不安。

也許是韓非的表情帶給了男孩一絲安全感，那孩子抓著韓非的衣服，神情稍有舒緩。

他不哭也不鬨，就好像已經被恐懼折磨的失去了哭泣的能力，不過韓非看著那孩子安靜的樣子，更加覺得有些心疼。

那孩子根本不知道希望為何物，活在這樣的世界裡，明明他沒有犯任何錯誤，但卻好像是在被懲罰一般。

偶爾會有血肉和臟器從身邊流過，在最肮臟、最血腥、最惡臭的地方，韓非目光溫柔，輕輕撥開了四周的臟東西。

“害怕嗎？”

聽到韓非的聲音，男孩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孩子，我們一定會逃出去的。”

韓非輕聲安慰，花了好長時間，對方慢慢理解了韓非的意思，終於願意和韓非交流了。

這小孩要比同齡的孩子瘦弱，他還不會說完整的話，隻會配合著手勢，結結巴巴的說一些單獨的詞語。

用了十幾秒的時間，韓非大概弄清楚了男孩想要表達的意思。

這孩子被韓非救了之後就一直往小巷深處跑，但他運氣真的很差，進入血霧後又被另外一個豬臉怪物抓住。

不過對方並沒有殺死它，在打斷他的一條腿後，將他帶到了肉聯廠當中。

他本以為自己死定了，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工廠深處還有其他被抓住的大人。

那些大人想儘一切辦法，最後在集體移動的時候，用身體遮擋，將這孩子藏在了溝渠當中。

“還有其他大人在？”

韓非一直覺得自己的力量和那些怪物比起來太過弱小，所以當他聽到工廠裡有其他大人的時候，幾乎是立刻就做出了決定，他想嘗試把那些人救出去。

等四周聽不到任何腳步聲後，韓非拆下鐵網，悄悄爬了出去。

男孩腿被弄斷，不方便移動，所以韓非讓他繼續留在溝渠當中。

將鐵網恢複原樣，韓非和黑色巨蟒躲藏在一台台不知名的機械後麵，朝著工廠深處走去。

整個肉聯廠被劃分為不同的區域，和現實當中一樣。

韓非為了拍戲把所有場地都看了好幾遍，牢記住了每台機器的位置，他認真敬業的態度現在幫了他很大的忙。

越是靠近工廠深處，血霧就越濃重，轟隆隆的機械運作聲中夾雜著慘叫和哀嚎，一眼望去，真的是人間煉獄。

隨時準備讓黑色巨蟒鑽入鬼紋，韓非在走過一麵完全被血跡鋪滿的紅牆之後，他看到了畢生都難以忘掉的場景。

肉聯廠深處有一個深不見底的血池。

在那血池左上方，粘稠的血絲串聯著一個個豬臉麵具；而在血池右上方，生鏽的黑色鐵鉤上懸掛著一個個活人的靈魂。

象征畜牲的豬臉麵具和代表活人的靈魂掛在血池兩邊，仿佛一個巨大的黑色天平。

“這是什麼？”

那一張張豬臉麵具上帶著各種各樣的表情，有陰險、有冷笑、有憤怒、有惡毒，那每一張臉都盯著旁邊的活人，恨不得將其一口吃掉。

旁邊被鐵鉤貫穿的人個個身上帶傷，他們無力掙紮，沒有了希望，但他們依舊維持著人的形狀，他們臉上雖然滿是痛苦，但眼中至少還堅持著某一種東西，或是善良、或是思念、或是親情、或是生為人的尊嚴。

盯著黑色天平，韓非在思考如何才能救下那些人的時候，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他趕緊躲藏到了某一台機器後麵，屏住呼吸。

哭喊聲和求饒聲在肉聯廠中響起，一個體型高大、渾身傷疤的豬臉怪物，拖拽著兩個男人走到了血池旁邊。

它臉上的豬臉麵具露出了興奮的笑容，獵物越是哭喊它就越開心。

嘴裡發出嘶吼聲，怪物將那兩個長相幾乎一樣的男人扔到血池旁邊。

那兩個男人好像是雙胞胎，隻不過兄弟兩個性格完全不同。

弟弟不斷的哭喊求饒，他抓著被折斷的手臂，捂著自己胸口的刀傷，趴在地上。

哥哥身上的傷勢要比弟弟重很多，他的表情因為疼痛而扭曲，額頭滿是青筋，但他卻一句話都不說，隻是眼睛偶爾會看向那個怪物，他似乎在尋找反擊的機會。

揚起手中的屠刀，豬臉怪物似乎很享受掌握彆人生死的感覺，它任由弟弟哭喊求饒，直到弟弟燃起一絲希望，以為這樣就能活命時，它才狠狠一腳將弟弟肋骨踹斷，然後把弟弟扔進了血池當中。

在弟弟靈魂觸碰到血水的時候，他發出刺耳的慘叫，皮膚被血水融化，他的身體在慢慢下沉。

所有掙紮都是徒勞的，弟弟完全被血水吞沒之後，屋內的血霧又濃鬱了一分，緊接著在弟弟剛才消失的地方，漂浮起一張豬臉麵具。

那豬臉的五官和弟弟有幾分相似，它的臉上帶著自私和不滿。

“豬臉麵具是人做成的？”躲在暗處的韓非目睹了這一切，他內心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原本他以為畜牲巷裡都是畜牲，但現在他才發現，這巷子裡所有的畜牲都是人。

換句話來說，有些人保留著人的形狀，但有些人就是畜牲。

這條巷子隻不過是把美麗的外衣撕去，將真實的一切血淋淋的展露了出來。

弟弟的麵具被一根根血絲吊起，掛在了黑色天平左側。

豬臉怪物猙獰狂笑，然後看向了哥哥，它揮動屠刀逼著哥哥來到了血池邊緣。

在它準備將哥哥踹進血池的時候，身受重傷的哥哥突然向一側躲閃，然後抱住了豬臉怪物的腿，他想要將豬臉怪物也拽進血池裡！

哥哥至始至終都沒有放棄，可惜他的力氣太小了，和豬臉怪物根本不是一個等級。

殘破的身體劃出一道弧線，哥哥也落入了血池當中。

血水灼傷了他的皮膚，灌入他身上的每一道傷口，但不管血水如何衝刷，都無法改變哥哥靈魂的模樣。

他明明外表長得和弟弟很像，但是靈魂的韌性卻完全不同。

哥哥忍受著痛苦，他不懼洶湧的血水，一次次想要爬上岸邊，又一次次被豬臉怪物踹入血池。

緊咬著牙，哥哥在血池中拚儘全力遊動，他最終爬向血池中央的柱子。

他想要爬上柱子，毀掉天平左側的那些豬臉麵具！

遍體鱗傷，哥哥一點點向上。

豬臉怪物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在哥哥快要觸碰到那些豬臉麵具時，一個粗大的鐵鉤貫穿了他的肩膀，將他拖拽到了血池右上方。

血液從身體上滴落，哥哥雖然滿身是傷，但他依舊保持著人形。

臉上帶著無畏，他抓著鐵鉤掙紮，但卻無法掙脫。

遠處的韓非也看到了這一幕，那些進入血池依舊能夠保持人形的靈魂，他們身上都攜帶著人特有的某種品格。

也正是那份堅持和品格，讓他們可以保持人的形狀，維持人的理智，就算在血水的衝刷下，也沒有變成被操控的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