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都,長公主府。
沈逸飛麵色陰沉,不知摔了多少瓷器,地上已滿是碎片。
“如何?北省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梁叔弓著身子,戰戰兢兢的回他,“老爺,北省太過遙遠,人力短時間內無法到達。老奴已高價聘請了驛站的信鴿,詢問北省的情形,預計還有三日,便有結果回傳。”
沈逸飛沉默,眼眸有風暴在逐漸醞釀而成。
天降異象此事轟動天下,所有人都在猜測是誰引發的。
隻有國都少部分的權貴知道,神秘強大的楊瑞夫妻,最有可能孕育出絕世仙胎。
多數人都在憂心忡忡,怕皇朝動蕩,自己和家族會被卷入浪潮中,永不翻身。
而沈逸飛比這些人更恐懼。
他與楊家是解不開的生死大仇,若是楊瑞夫妻生下的孽種,真有如此天地偉力,他就同等被判了死刑!
如今各路人馬都已出發去打探消息,他的人卻要依靠一隻信鴿!
最氣人的是,驛站的各種增值服務本就是楊瑞搞起的,那些信鴿據說通了靈,隻聽楊瑞使喚,自己卻要花錢使用它們查楊瑞,等於將自己的脖子洗乾淨,捧著錢和人頭,送到他麵前!
真是有夠諷刺的!
“蠢貨!”沈逸飛的怒火沒有抑製住,抬腳踹向梁叔。
梁叔沒有躲,被他一腳踹正心窩,老邁的身子踉蹌了幾下,卻硬是站穩了腳跟。
沈逸飛又飛起一腳。
隻是這一回,他沒有踹梁叔,而是踹向一旁的花瓶。
“咣當!”半人高的花瓶摔在地上,碎片四處飛濺,梁叔的渾身上下都有被碎片濺到,或是嚴重,或是輕微。
他沒有吭聲,隻是垂著腦袋,垂在兩側的手微微發顫。
見沈逸飛情緒像是平靜了些,他忙給下人打眼色,讓他們打掃碎片和煮茶。
而後,小心翼翼的勸他,“主子,您也彆著急,有長公主在,那楊瑞縱有三頭六臂,也動不了您呢。”
“長公主?”沈逸飛嘴角浮現起一抹冷笑,“她眼下連自己的寢宮都回不來,自身難保,你讓我指望她?”
梁叔麵色大變,“這……老奴聽說太後身體欠佳,長公主日夜陪伴在側,侍奉湯藥,誦讀經文來著,為何會?”
沈逸飛緩緩坐下,身體往後靠著椅背,有些疲倦的閉了閉眼,“你替我做事,難道不知道,楊瑞將許氏中蠱之事稟告給聖上,聖上龍顏大怒,禁了她的足?對外宣揚她如何仁孝,不過是給她一份皇家女的體麵罷了。”
梁叔瞪大了雙眼,麵如死灰。
主子的靠山,沒了。
那自己還能依靠誰?
沈逸飛瞧見他失魂落魄的,火氣又上了來,“收起你這副哭喪鬼的嘴臉,老子我還沒死呢。”
梁叔忙斂聲靜氣。
心裡卻說,到了這一步,看你還怎麼逆風翻盤?
沈逸飛斜睨他,像看穿了他心裡的想法,道,“老子從不會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你不是我,永遠不知我下一步做什麼。
所以,收起你那些小心思,老老實實幫我做事。我不會虧待你,否則……”
他的目光,陡然變得冷銳如刀,殺氣四溢,濃鬱得似要凝成實質,令身為武者的梁叔,都心頭劇震,無法直視。
他的腰更彎了些,“老奴明白。”
也沒敢離開,等候沈逸飛的進一步指示。
沈逸飛緩緩坐下,半晌沒說話。
前半輩子光顧著討好他人,卑躬屈膝慣了,心理都有點扭曲了,下人越卑微越淒慘,他就越快活。
同時,他也很享受這種俯瞰眾生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他對現狀有多滿意,就有多害怕失去。
因此,沒人能猜到,他心中是如何的恐懼。
他閉上雙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理清思路。
屋子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外邊走動的宮人奴仆小心翼翼的走動,不敢發出半點聲音——憑借著長公主的寵愛與信任,沈逸飛幾乎把整個長公主府掌控,他說一就沒有人敢說二。
加上他性情暴戾,陰晴不定,懲罰下人的手段,殘暴到令人發指。
誰敢在這個時候觸黴頭,下場會有多慘,不用想都能猜得到。
梁叔亦然,冷汗一滴滴從額頭滾落,也不敢伸手去擦。
過了良久,沈逸飛才睜開雙眼,黑亮的雙眸光芒閃爍,“準備幾份厚禮,隨我去拜訪北靈王。”
北靈王?
梁叔臉上有片刻的茫然。
隨之眼眸瞪大、放亮,心思頓時也活躍了起來。
彆人不知莫敏芝與沈逸飛的關係,他卻很清楚。
主子這是找到了出路啊,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沈逸飛神色間也透著輕快,“她不是喜歡楊家的東西嗎?讓張嬤嬤開了長公主的私庫,把楊家釀、幾瓶果酒和香水香膏,統統打包,給她送去。”
梁叔笑容僵在了臉上,“這些是長公主珍藏之物,等她日後回來,怕是……”
沈逸飛眼眸陡然一冷,“我自有主張。”被皇帝憎厭,就如同成了廢物,再也沒有起來的可能。
更何況,她這些年為了爭寵爭權,做的醃臢事還少麼?
作為她的枕邊人,他知道的事可不少。
隻要他把莫敏芝哄好,他就有法子讓長公主永遠回不來。
“如果府裡幾個老東西敢阻攔,你就‘好好教育’一番,再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告老還鄉。”
跟著長公主的太監和老嬤嬤都有些野路子,他不能將他們逼得太緊,以防狗急跳牆。
梁叔領命下去,沒過多久,就給他置辦了。
他也沐浴過,換上一身光鮮靚麗的青袍,外邊是一件黑色狐裘,讓他多了幾許華貴威嚴的氣息。
外邊傳來些嘈雜聲,那是那些老頑固在反抗、咒罵他。
沒有關係,他相信梁叔能處理的。
果然,沒過多久,那些聲音便漸漸低了下去,到最後完全聽不見了。
梁叔閃身出現,身上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主子,我們可以出發了。”
沈逸飛掩了掩鼻子,很是嫌棄,“你先去換身衣服吧,味兒這麼衝。”
梁叔笑容微僵,垂頭,“是,主子。”
半個時辰後,主仆倆到達北靈王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