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擦了把眼淚,一臉歡喜,“相公你醒了?渴不渴,要不要給你倒水?肚子也餓了吧?你等著,我馬上讓人擺飯。小秋……”
沈逸飛動了動右手,皺眉打斷她,“我右手的暗器沒取?”
莫初然神色黯然,強笑道,“大夫說,那暗器不大,取出來太疼,就讓它一直在裡邊吧,不影響。”
沈逸飛默了默,聲音陡然拔高,“我整隻手都動不了,就跟廢掉一般,這還不影響?”
他麵容猙獰而扭曲,布滿戾氣,瞧著很嚇人。
莫初然結結巴巴的道,“也是沒法子的事,那暗器卡在骨頭裡,不不好取。”
“庸醫,絕對是庸醫。你去給我把全國都最好的大夫請來,就說未來的狀元郎欠他一個人情,隻要把我的雙手治好,日後他讓我做什麼都行,快去。”
莫初然張嘴想勸,他聲音又拔高了幾分,“去啊!”
她被嚇得一個哆嗦,欲言又止。
弱弱地道,“夫君你冷靜些。”
“我的雙手已廢,科舉與我無緣,你讓我冷靜?我特娘的如何冷靜?”沈逸飛咆哮著,抓起床上的被子枕頭便朝著莫初然扔去。
然而,他雙手使不上力氣反而痛楚加劇,那些東西毫無殺傷力,軟趴趴的掉在了地上,隻會讓他心中的挫敗感更強烈。
莫初然覺得他如同困獸般可憐,很是心疼,“逸飛哥哥,祖父方才同我說過,隻要你爭氣,哪怕你手殘了,他也能讓你參加科舉。
大夫也說,你的左手能恢複如初。咱們還沒有輸,你振作起來,才有機會報仇雪恨。”
她的嗓音軟軟的,很能治愈人心。
沈逸飛聲音暗啞,“祖父當真那麼說?”
他安靜了下來,卷翹的眼睫毛輕顫,精致的臉龐蒼白如紙,有種病態的美。
莫初然的心變得很柔軟,她雙眸溢滿了深情,“我不騙你,逸飛哥哥。”
沈逸飛默了默,道,“扶我起來。”
“遵命。”她露出燦爛的笑容,扶他坐起,把枕頭撿起,墊在他背後,“逸飛哥哥你彆著急,鄉試在三月,你有足夠時間養傷呢。”
沈逸飛瞧著她眉眼彎彎的,心情也好了些。
“不知祖父有幾成把握?”
“祖父既已保證,那定然是有九成、十成的把握的。”
她軟乎乎的小手,撫上他右手的手指,“逸飛哥哥,以後有什麼事兒,你都不要瞞著我好麼?”
沈逸飛一怔,瞳孔驟縮,想到了什麼似的,不自然的縮回了手,“你都知道了?”
“是方才大夫診斷出來的。”
外人也知了?
沈逸飛隻覺得一道悶雷轟在頭頂。
莫初然忙道,“逸飛哥哥,你放心,那大夫與我祖父有交情,不會往外亂說的。”
沈逸飛陰沉著臉不做聲。
交情算得了什麼?隻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莫初然瞧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殺機,心頭一跳,“逸飛哥哥,你……”他該不會要殺人滅口吧?
沈逸飛深吸了口氣,打起精神,“帶陳公子和他的隨從、車夫來問話吧。”
“他們被侯爺府的人帶走了。”
“什麼!”
沈逸飛又驚又怒,氣得都忘了雙手受傷,重重地捶了下床板,痛得嚎叫出聲。
“相公,你彆這樣。”莫初然心疼中透著無奈,“陳少爺也是受害者,我們沒理由扣留他的。”
“他是受害者?”沈逸飛像聽到天大的笑話般,“我雙手被打殘,莫家死了六七個暗衛,而他的下人隻是受輕傷,你們覺得這樣沒有問題?”
“是不合理。”莫初然急聲道,“可我們沒有證據,不是嗎?陳公子是逍遙侯府的世子,他和我們無冤無仇,沒有刺殺你的動機,他的人也受了傷,他的嫌疑被摘除,今日又是除夕,我們拿什麼去留人?”
沈逸飛無比煩躁。
昨天夜裡,大理寺、衙門、防城司一起,幾乎把整個國都翻了個遍,隻在小巷裡找到一套夜行服,便再無所獲。
那身受重傷的顧客,像是憑空消失了。
陳公子是很可疑,可人家堂堂世子,背靠逍遙侯府,此事又處理得很乾淨,沒有任何蛛絲馬跡留下,自己能耐他何?
也正因為人家確保此事能萬無一失,才故意接近他,給他下套的!
是自己太蠢,沒看透而已!
沈逸飛艱難的伸出僵硬而劇痛的左手抹了一把臉,悲憤莫名的心,卻逐漸平靜了下來。
“隻要是陷阱,就有破綻,我真的不信,他的計劃能天衣無縫。然兒,可否以外祖父的名義,再把陳公子邀來府裡一聚?”
生怕刺激到他,莫初然小心斟酌著說話,“相公,我想,你還是自己邀請的好。祖父邀請小輩,又單單隻邀請他,太刻意也太奇怪了些。”
沈逸飛一想也是。
他沉吟了片刻,道,“那你去提醒祖父,派人調查陳公子和他的心腹隨從這十天內,在這方圓十裡內活動的蹤跡。
那刺客的藏身之所,定然被他提前安排好在這附近,隻要有針對性的搜捕,定能找到。
此外,那刺客同刺殺嶽父的人是同一個人,極有可能就是楊瑞。調查楊瑞是否來了國都,陳公子是否與他見過麵。”
他雙眸散發出淩厲的寒意,一如那鋒利的刀刃。
莫初然見他已恢複了冷靜睿智,內心很是高興。
她有心擔憂的提了一句,“相公,你有沒有想過,陳公子的出現隻是巧合,他與刺客互不相識?”
沈逸飛搖頭,“並非巧合。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給那刺客打掩護,我看得很清楚。”
莫初然點點頭。
他又問,“對了,從我臂內取出的暗器呢?”
莫初然一愣,這才想起來,“那位大夫帶走了。”
沈逸飛雙眸倏然變冷,如千年寒潭。
一再隱忍,才克製住沒有發火,隻冷聲道,“如此重要的證物,你都不留下,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莫初然紅唇蠕動了下,沒有說話,感到無比的委屈。
她方才都被他的樣子給嚇壞了,心裡隻有擔憂和心疼,哪裡還顧得上其他?
沈逸飛瞧她這般,越發不耐,“還愣著做什麼?即刻派人索回。”
莫初然看了看他冷漠又陌生的臉,不禁紅了眼眶,沉默著走了出去。
沈逸飛雙眸深邃幽暗,像是深藏著厲鬼的地獄鬼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