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器和瓷器的燒製過程非常相似,本質上卻有很大的區彆。
瓷器的坯料是高嶺土,有正長石和石英混和而成。
陶器的卻是用黏土。
因此,將二者調到合適的比例,才能製作出完美的陶瓷產品。
不過,少了現代工具和儀器,製作過程也會變得十分複雜繁瑣。
首先,采土後碓舂。
也就是說,把瓷土放入缸中,加水浸沒,用木棒不斷地攪拌分離雜質。
接著用細籮過濾,再將泥水倒入鋪了細紗布的、無底的木筐裡,等水乾後,用鐵鍬翻動壓實,最後把瓷土裝入匣缽,也就是模具。
隻有這樣,瓷器的款式大小才可整齊劃一。
等脫了模,便修模、再洗料上釉色。
還要施一層有玻璃質的釉,然後在一千度左右的高溫下焙燒,才能形成質地堅硬、敲擊能發出清脆金屬聲的成品。
而光是色釉料,就得經過挑選、洗淨、入窯煉熟等步驟,可見製作陶瓷產品,是多麼的複雜繁瑣。
她當初告訴楊如寶的,隻是找到黏土,然後製模、燒製等這幾步,剩下的全是楊瑞教的,然後關鍵細節全靠如寶自己摸索。
楊如寶沒日沒夜的泡在作坊裡,足足花了半年的時間,才製作出令人滿意的香水瓶、酒瓶。
這期間,她付出多大的心血,沒有人知道。
此時她身懷六甲,還有一個月便分娩,她卻還泡在作坊裡。
身材有些臃腫卻十分靈活。
臉龐白皙恬靜,散發出母性的溫柔光澤。
在丈夫離開後,孩子和作坊的存在,讓她重新找到活著的意義,心境也平和而安寧。
許真真瞧著那道忙碌的小身影,心裡很不是滋味。
若不是心裡不好受、難以平靜,她又怎會在這個時候,還強撐著乾活?
她進去作坊,把孩子給拉了出來。
“丫頭,你就算不顧自己,也要顧著肚子裡的孩子啊,這個時候若動了胎氣,你母子倆都要遭罪。”
楊如寶默了默,將一縷碎發彆到耳後,“娘,我閒不住。”
“閒不住也要給我回家歇著。”許真真不由分說的拉著她要往家裡去,嘴裡嘮叨,“你閒不住,孩子馬上要出生了,小衣服、包被、尿布、裙子、繈褓統統做好了嗎?”
楊如寶輕聲道,“五妹說了,這些包在她身上呢。”
許真真冷哼,“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她哪裡來的自信包攬?”
如寶失笑,“可我也不會做針線啊。”
許真真反駁,“不會你就不知道學?以後孩子衣裳破了,紐扣掉了,你就等著人家幫你縫?”不管怎樣,都得先把她拐回家再說。
楊如寶看出她的苦心,妥協,“好,我知了。”
許真真叮囑她,“前幾日才剛下過雨,你小心腳下啊。”
“嗯。”楊如寶應了聲,垂頭看著腳下,走得很慢。
許真真很緊張,扶得穩穩的,生怕她摔跤。
母女倆並排走了一小段路,她才道,“滿穀怎麼說也是孩子的父親,他還不知道孩子的存在,我想,是不是要告訴他一聲?”
楊如寶沉默了片刻,“不用了。他若心裡有我,人回不來,信總該會送的。”
許真真一想,也是。
陳滿穀離開這麼長時間,隻有過一封訣彆信,這怎麼也說不過去的。
隻能說,他太絕情。
“那當娘沒說過這話。以後孩子問起爹爹,你就說他死了。”
楊如寶心裡難受,沒有吭聲,默默的跟在她身後。
忽然,許真真發現前麵有一道踉踉蹌蹌的身影,正往自己這邊走來。
她猛地站住了腳,心頭發緊,下意識的把楊如寶往後推。
楊如寶疑惑,“怎麼了?”她抬頭,也看見了那醉醺醺的男人。
“娘,這人是……林秀才!”
許真真仔細一看,還真是!
他模樣邋遢,身形枯瘦,手持著酒壺,腳步虛浮,笑容卻似癲似狂。
這是瘋了嗎?
看起來很危險!
想起他與楊如煙的糾葛,覺得他的出現不是偶然,她越發緊張,壓低了聲音,“如寶,快跑!往作坊裡跑!”
楊如寶腳都軟了,不過好歹這一年來也經曆過不少事情,還不至於慌張失措。
“娘,那你當心些。”她轉身往回跑。
許真真則朝著林思南走去,想穩住他。
不料,他忽地大喝一聲,“站住!”
本就提心吊膽的楊如寶被嚇了一大跳。
林思南不知發什麼瘋,又猛地把陶瓷酒壺往地上摔去。
“咣當”一聲,酒瓶子摔到石頭上,發出很大的聲響。
如同驚弓之鳥的如寶,腳狠狠地崴了下,整個人往前撲倒。
隻是,在倒地的瞬間,腦子裡即刻便想到一旦倒地會壓倒肚子,便本能的伸出了雙手。
不得不說,母愛真是很偉大。
這一舉動,她護住了孩子,可也對自己的腳造成了更大的傷害。
劇痛傳來,她驚呼出聲。
“如寶!”
許真真扭頭一看,麵色大變,轉身朝她跑去。
跑到她跟前,瞧見她麵色發白,她慌張無措地大喊,“快來人啊,救命!”
楊如寶咬著牙,“娘,我沒事,隻是腳崴到了。”
那還好一點!
知道女兒不打緊,許真真暗暗鬆了口氣,向林思南看去。
似乎是酒瓶子的破碎聲讓他有了幾分清醒,他目光空洞,呆滯在原地,成了木頭人。
原來是一個多麼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啊,卻受了楊如煙與沈逸飛和離之事牽連,被學院趕出來,整個人一蹶不振,成了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她也不想去責怪他,隻對楊如寶說,“能不能站起來?”
楊如寶麵色不太好,遲疑了下,道,“娘,我好像肚子有點疼。”
“啊?”
該不會要早產吧?
這可如何是好!
許真真急得六神無主,想背女兒走吧,又怕壓迫到肚子。
好在作坊的人聽到喊聲,這時齊齊跑到了她跟前。
她急忙說,“大家幫幫忙去借一副擔架來,抬我姑娘回去。”
便有幾個年輕後生轉身往作坊裡跑,兩名婦人幫助她,把楊如寶攙扶起,坐在旁邊的大石頭上。
許真真心裡淡定些,這才想起身上帶有靈泉水。
掏出幾個瓶子,拔開瓶塞,讓如寶喝下。
那邊的林思南忽然又往這邊走來,那笑容越發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