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爹娘為你撐腰,你都不能硬氣些,以後要麵對更多的生意,要管理更多的人,你豈不是要躲回家裡頭了?
等嫁了人,還有姑嫂妯娌婆婆欺負呢,你也要這麼委曲求全麼?世上大多都是欺軟怕硬的主兒,彆人如何對你,你便千百倍的加還給它,有什麼好怕的?”
許真真氣得不輕,瞧女兒的腦袋都快要垂到褲襠裡去,便上前拽著她,“我們走。”
招娣被拽著走了幾步,瞧著眼前的條路不是去桃林,驚得站立不動,“去哪兒?”
許真真沒好氣地道,“我女兒被人欺負了,不去為她討回公道,還能去哪兒?”
招娣清澈的黑眸裡浮現一層水霧,“娘,您彆生氣,我錯了,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的,莫要去作坊了罷。”
模樣楚楚可憐,許真真心疼得不行,心裡便打消了去作坊的念頭。
但是,到底是餘怒未消,她冷哼一聲,“你最好不要讓我再失望,不然你的位置,我會找人取而代之。
我跟你們說過,有能力的才能在管理層,若是那些個沒用膿包,哪怕是我的女兒,我也不會讓你們留下來。我寧願養著你們,也要把位置讓給有能力之人,懂嗎?”
招娣吸吸鼻子,小腦袋點了點,“懂、懂了。”
許真真歎氣。
在現代職場拚殺慣了,她真的有些看不慣這個性格溫吞的女兒。
但是,這一番話,說得也太重了些。
“丫頭。”做了個深呼吸,她露出一抹溫和親切的微笑,“你對衣裳的流行元素與美學都把握得很準,你再好好打磨,便能做出世上最美麗的衣裳。
這是你的天賦,不知多少人羨慕你、仰慕你,你要為自己感到自豪,也無須討好誰。因此,你若隻想做設計,不想管理作坊,可以直說的。”
招娣一張小臉在綻放光彩,“那我不做管理了。”
見許真真臉黑得太快,她又有點心虛,小心翼翼的補上一句,“可以嗎?”
許真真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
她該生氣的,卻說不出責備的話。
她的這幾個孩子裡,也就如玉、如煙有點野心,其他幾個都很佛係。
她們會把自己手頭上的活兒乾完做好,可如若讓她自強自立,她就會很慌,很慫,隻想逃避。
“你若真的不想做,我也不勉強。隻是,無論如何,你都要強勢些,我不希望你太軟弱,去到哪兒都被人欺負,甚至,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被親娘反複嘮叨,招娣不依跺腳,“娘,我對那幾名織娘心存敬意才如此,我真沒有你想的那麼無用。”
許真真賠笑道,“好好,寶寶女,娘說錯話了。作坊的事,以後再說吧。”拉著她柔嫩白皙的小手,“你老實告訴娘,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招娣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娘,我沒有!我才十四歲,我……”
小姑娘急得眼睛都紅了,許真真忙安撫,“彆急,娘隻是想問清楚些,並無他意。有心上人也沒事,你說出來,娘給你做主。”
招娣眼眸微顫,有刹那的失神。
隨之搖搖頭,“娘,我沒有。”
許真真笑道,“沒有最好,娘便有機會替你挑個合心合意的了。”
招娣輕聲問,“娘,您說的合心合意,是指門當戶對嗎?”
許真真道,“不完全是。可如果可以選擇,先挑與自己家世差不多的一撥人,再從中選擇秉性不錯、與自己契合的,不是更好麼?”
招娣眉頭緊蹙,“可若是適合自己的,在篩選的時候便被淘汰了呢?”
許真真道,“若你倆互不相識,那說明你倆無緣無分,也無所謂什麼錯過不錯過;
若你倆有緣相識,那麼,就要考慮他是否上進、能否一輩子愛你護你敬你,再進一步打算。”
招娣麵上浮現起紅暈,眉眼之間浸染著羞意與歡喜,“娘,也就是說,您並不很看重門第,對不對?”
許真真沉吟了片刻,道,“看情況吧。你高嫁,有怕你被婆家欺負,夫君納妾讓你受委屈;你低嫁吧,你陪他過苦日子,他也未必對你好,生活一地雞毛。總之兩難。”
招娣苦笑,“要按娘這麼說,咱們女子,唯有不嫁人這一條路可走了?”
許真真隻想說這是事實。
古代女子沒人權沒地位,嫁了人便輕易不能出門、不能回娘家,一輩子教兒育女、侍奉公婆;嫁到窮人家還吃不上飯,為一日三餐發愁;入富貴豪門家吧,規矩眾多,丈夫三妻四妾。
實在沒意思透了。
可若是不嫁人,外人那些惡毒的語言,便能將你傷得體無完膚,過得更加淒慘。
橫豎都不好過,那還是選擇嫁人的好。
最起碼,天黑有燈,下雨有傘,天冷有人暖,外出有人等。
因此,牢騷可以發,但不能失去對生活的熱情,更不能給孩子帶去負麵情緒。
“不,娘隻是發發牢騷而已。你記住,要想日子過得好,還得夫妻倆共同經營。”
招娣聽了,若有所思。
……
到了晚上,許真真很是惆悵的跟楊瑞說了這件事。
末了又道,“她不願和娘去赴宴,還同我說什麼門當戶對,也不知是不是偷偷談戀愛了。”
楊瑞手持著書本,一隻手給她捏肩捶背,“順其自然吧。女孩子多思多疑,你越問她越藏得緊,等有一日,她瞞不住,自會主動跟你說。”
“才十四歲的女孩子,懂什麼呀?心思單純,對男子言聽計從。濃情蜜意的時候,對方放個屁都是香的,哪裡還會想起父母?等她露出馬腳,一切都晚了。”
許真真憂心忡忡,“而且,這是古代,即便是未婚男女在一起,也是道德敗壞,要浸豬籠的。”
楊瑞放下書,坐到她身旁,“孩子大了,你還能如何?多看著點兒,發現不對,找她談話便是。”
許真真連連歎息,又想起一件事,頓覺得心累。
“如寶下個月要生了,到底要不要給滿穀去個信兒?”
楊瑞斟酌了片刻,“給吧。他是孩子的親生父親,他有權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