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芳草碧連天。
很美。
她撚起一縷碎發彆到耳後,柔聲道,“我娘說過,女子並非隻有嫁人生子一條路可走。”
她的纖纖玉指,指著那巍峨大山,“看到了麼?這裡山高林立,我以前一想到我會一輩子老死在這裡,就覺得很絕望。
那時心裡想呀,如若能讓我走出這片大山,到外邊看看,真是死也甘願了。
如今這個願望並不遙遠,我隻要好好經營作坊,給家裡掙到足夠多的錢,便能實現,我將為此而努力。”
僅僅隻是為了這個嗎?
聞人庭神色一鬆,一臉深情,“我想與你長相廝守,並非要你做金絲雀。你想做什麼,儘管去做,我不會阻攔,還會陪著你,一起。”
楊如煙瞧見他滿眼都是自己,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但是,她內心滿目瘡痍,很疲憊,不想再去接納誰。
“謝聞人公子厚愛。隻是妾身不值得你如此付出。”她隻能這麼說。
聞人庭定定地看著她。
她明亮動人的眼眸,深藏著傷痛。
麵上堅強,實質上脆弱得跟琉璃一般,令人心疼。
他見過她以前那個油頭粉麵的丈夫,當時還為她嫁給這樣的人做妻子而惋惜,沒想到,他竟會拋棄她。
傷她如此之深!
他怎麼舍得!
聞人庭握了握拳頭,“煙兒,如果說,我願意入贅到楊家來呢?”
“你說什麼?”楊如煙瞪大了雙眼,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雙眸緊鎖她,眸光熠熠,“煙兒,為了你,我願意做任何事情。”
楊如煙嘴張了張,仍然覺得匪夷所思。
“聞人先生,你家世顯赫,無須如此……”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有一股熱辣之氣衝上了眼眶,她轉過頭,看著那靜默中的群山。
沈逸飛以前一直對她不冷不熱,她假裝不在乎,轉而去討好林思南。
然而,也同樣得不到回應。
這兩段感情讓她很挫敗,自卑到塵埃裡。
也自我厭棄,覺得是自己不好,才不被人喜歡。
可眼下卻有個人,甘願為了她,放棄一切。
這令她大受觸動,內心也有所動搖。
他真的做得到嗎?
他真的值得自己托付終身嗎?
她還敢再賭一次嗎?
聞人庭見她不說話,一顆心直往深淵沉去。
生怕她拒絕,他急忙說,“煙兒,我並非逼你,而是想讓你明白我的心意而已。你認真考慮,不著急回答,我可以等。一年,十年,二十年,我都等得起。”
楊如煙抬眸迅速看了他一眼,又轉了視線,看向遠處。
“聞人先生,抱歉,我、我眼下不想去考慮……”
聞人庭深吸口氣,唇角揚起,“無妨。我說了我可以等。隻要你一日沒心上人,我都可以等。”
他帶笑而深情的雙眼,像是裝著星辰大海。
楊如煙一下子愣住。
……
大考前,楊瑞照例提前幾日去定客棧。
許真真這回沒有跟著。
一來家裡有兩個孕婦要照顧生意要照看,二來楊瑞說什麼也不讓她去,生怕那林捕頭會出現盯著她。
為避免他分心,不去就不去吧!
雖然他在客棧訂房,晚上他也會回空間住的,等於沒有分開。
到了考試這一日,許真真天不亮就給他做好了早飯,讓他吃了早點去排隊。
他走了之後,她緊張得像自己要上刑場似的,便沒在空間待。
她換身寬鬆的衣裳出來,沿著曲折迂回的小路,慢慢走到老屋。
天才蒙蒙亮,張翠在夥房裡,為一家人準備早飯。
輕薄的霧籠罩著四周,煙囪裡冒出輕煙嫋嫋,食物在整個屋子裡飄散開來。
她晃進去,裝了碗豆漿喝,再到院子外晨練。
然而,她才剛走出去,便看到人影在門口晃了晃。
男人一見到她,像是受了驚嚇一般,轉身就逃。
她心裡咯噔一下,忙追了出去。
身後卻傳來一聲,“娘。”
她扭頭一看是招娣,她又一言不發往外跑。
招娣著急,抬步跟上,“娘,你去哪兒啊?”
許真真頭也不回,“回頭說。”
她說著話,人已衝了出去。
天色朦朧,她隻看到一個模糊人影,手裡提著食盒,不知道是誰。
“站住,不然我喊人了啊。”
那人一個踉蹌,差點栽倒。明顯是受了驚嚇,卻不肯停下。
許真真正想提氣追趕,卻瞧見那人消失在了李婆子家的門口。
她一愣,忽而醒悟了。
難怪瞧那背影的輪廓有幾分熟悉,那不是李婆子的小兒子二牛麼?
這小兔崽子,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成,不然為何見到自己要逃?
他手裡提著食盒,又是給誰的?
招娣站在門口,神色糾結,小拳頭握起又放下。
然後像下定決心似的,提著裙擺,小碎步跟上去。
瞧見許真真在那兒發呆,她暗暗鬆了口氣,上前。
佯裝疑惑,“娘,怎麼了?”
許真真轉過身,看著跟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兒,若有所思。
招娣被她看得心裡發毛,“娘,你這是做什麼?”
許真真的目光,透著審視,“丫頭,我記得你這幾日不在家吃早飯,說作坊裡的哪個小姐妹給你帶了?”
招娣嬌軀微顫,眼神遊離,小小聲說,“是。”
“你那小姐妹都給你做什麼好吃的了?”
招娣嘴角微微上揚,“給我的蔥油薄餅子。攤得薄薄的,上麵撒下一層蔥花,有韌勁,有嚼勁,可好吃了。”
許真真看著她張燦若朝陽的小臉,眼裡有怒火積聚。
她一聲輕笑,“看來這李婆子彆的本事沒有,倒將我的廚藝,給學了個七八成啊。”
招娣剛想點頭,忽地反應過來,臉“騰”地紅了。
喃喃,“娘親……”
許真真瞧女兒這副含羞帶怯的樣子,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南方人很少會做麵食,在她穿過來之前,這個村子裡的人,隻會偶爾做些麵疙瘩而已。
而她早餐喜歡做煎餅、各種包子、麵條,李婆子吃過一兩回,便纏著跟她學。
這婆子決心大啊,她沒請下人之前,每天早上站在簷下候著,一見她進夥房,就屁顛屁顛過來幫忙。
是以,沒學幾回,便儘得她真傳啊。
可誰會想到,那死婆子有一天,會拿從她這兒學會的美食,讓兒子來勾她的女兒?
這特麼誰忍得了?